第三十一章 白骨新娘案14
翌日一早,严府外的街道异常热闹,许多百姓带着碗缸,等在街道旁。
今日是严府每月开门施粥的日子,还有新鲜的馒头供给,免费发给城中有所需要之人。
因严府近日发生了不少事,严府只派了管家陈睿,他此刻手臂还裹着纱布,旁边两位管事和几个仆从正在做着准备。
队伍排的浩浩荡荡,不少衣衫褴褛之人也在其中,有一仆从给脸上有些脏污的小童包了两个大馒头,问道:“今日怎的未见到曹老头?”
那小童乖巧回答道:“曹爷爷昨晚被威武大老爷带走了!”
小童身后跟着一乞儿姑娘,头发杂乱,身体瘦小,她打到粥水后便赶紧牵着小童离开,不知是看到什么,神色有些闪烁。
陈睿看着他们身影,一时蹙了眉头,吩咐了周围人几句后,往府门后院走去。
另一边,齐萳县的县令马昭妹被传唤至贺庭萧房中。
马昭妹对着贺庭萧躬身行礼,后者坐在房中书桌之后,并未看他,只细看着手中的南洛城志,宋然站在贺庭萧身旁,正帮他磨着烟墨。
马昭妹行完礼后站立在原地,见贺庭萧并未开口,有些惶恐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贺庭萧双手一合,卷志被放在桌面一角,拿起笔开始书写着什么。
一边写一边说道:“本官若是没记错的话,马大人应该是隆丰十七年科举的探花郎,听说当年其他人在殿前大谈治国,独你高论粮产策略,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大人谬赞了,那时不过初出茅庐,不及大人半分。”马昭妹连连躬身作揖。
贺庭萧轻笑了一声,停下笔墨,起身站至他身前,虚扶道:“本官那时可不如你,名声在国都算不上好。”
马昭妹只觉额头生津,实在不知贺庭萧是何意思。
贺庭萧将他神色看在眼里,继续道:“今年各郡县上报粮产,齐萳县算是其中翘楚,严大人想必很是看重你吧。”
马昭妹连忙道:“严大人惜才,见下官只醉心政事而疏于与同僚交好,故才多照顾下官几分。”
“此次婚礼严大人也仅是想让下官见识一番,未料到严府竟生了这般大的变故”
他看了眼贺庭萧,咬了咬牙道:“大人若有什么疑问尽管直说便是,下官读书十余载,现任职一方父母官,扪心自问未做过什么令自己良心不安之事。”
贺庭萧眼角带了丝笑意,道:“刚刚不过确认一番探花郎是否还有当年傲骨,现在看来,还是未让人失望。”
宋然在一旁听着,只觉这官话弯弯绕绕,好不迷糊。
“今日还真有一事需要你确认,这段时间你县中可有接到寻找孩童兄妹的案子?”贺庭萧终于道明了此次相谈的主题。
马昭妹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下官所辖范围内确有几起孩童走失案上报,可是兄妹两人一同走失的,的确未曾听说过。”
宋然蹙了蹙眉,道:“走失案中可有九岁左右的男童?”
马昭妹点了点头:“的确有一家是在寻找九岁男童,那家人近日才办了喜事,迎了新的主母,结果家中的孩子便走丢了,目前都还下落不明。”
果然如此,很有可能是新妇进门,要处理掉天生哑巴的女孩,哥哥为了保护她,带她一同逃走。
家里人想要寻回的也只有身体康健的男孩,而那女孩的死活,除了她的哥哥,谁又还会在意呢?
“你让手下之人将这家人带过来,速度要快。”贺庭萧吩咐道。
“是,下官立刻去办。”马昭妹连忙道。
马昭妹正要退下,贺庭萧突然问道:“你觉得严大人如何?”
马昭妹抬头看了眼贺庭萧,眸中清澈,他缓缓道:“下官只知严大人会细读下官呈上的文报,会与下官探讨粮产所需土壤以及其他所需养分的问题我觉得严大人,是个好官。”
等他离开后,宋然对着贺庭萧道:“他这性子,不太像在官场能混的风生水起之人啊。”
“哈哈,然儿聪慧,他当年的文章其实远在状元郎之上,可殿前论辩其他人都懂得在言辞中释放对圣上的赞誉,就独他呆呆论述着一套粮产之法,最终被派到县里为官,让他好好试验自己的那套论述。”
“若是真与这严府交缠不清,才是令人惋惜之事。”
宋然这才明白他话语中的一番试探是何意,想必贺庭萧已经有了答案。
她随意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感觉有些疲乏。她昨晚睡得晚,今日一大早又起来重新勘验了男童一番,确认其内脏器府并未有器械性损伤以及中毒等现象。
男童之死的确是因为病毒感染神经末梢所导致的缺氧性脑死亡,没有得到及时且充足的救治。
木桌之上放着贺庭萧刚刚书写之信,他未有任何遮拦,拿出怀中一玉质竹节印章,约小拇指般大小,将其按在书信之上。
宋然疑惑:“不需用印泥么?”
“特殊药水,余热则显。”贺庭萧将信纸递交给她,看着她道:“此前密查盐运一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宋然这才仔细看清信纸之上的内容,她心惊道:“已经知晓这领头之人是谁了?怎么做到的?”
“总是有人会因利益而铤而走险,还记得之前我没有将发现私盐一事告知当地官差么,就是为了让那些躲在阴暗角落之人以为我也想贪上一笔。”
“可可船都沉了,那些物事都没有了。”宋然不解。
“船是没了,可货有没有被留下,这些人还是有所怀疑。我不过是放出消息,让那些私盐买主找到这儿,再顺藤摸瓜抓住原先贩卖的网络。”贺庭萧手指骨节分明,他将信纸折叠,继续道:“这巨大利益的确是令人心痒难耐。”
宋然没想到他竟一直在私下勘探此事,她还一直以为这盐运一事被搁置在一旁了。
“这是何物?”宋然拿过他放在桌上的玉质竹节印章,看着其上的雕刻,似乎是‘天’字。
“燃罗殿,华御国地下最大的情报机构,见此印着,代表最高级别的任务。”贺庭萧轻描淡写的说着,可宋然却发现自己似乎是知晓了一件重大秘密。
贺庭萧见她有些愣神,道:“是我三年前创立的”
他神色认真,看着她似乎是看着最要紧的宝藏:“发现你的时候,只见你的脖颈出有一道极为显眼的灼伤,虽然只完成了一半,但可以看出是那段时日一连环杀人案的显著标识。”
“可自从你之后,便再未发现此凶手再次犯案,我颓然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我不甘心”
“用了无数手段途径,可能获取的资料还是太少,燃罗殿是我耗费心血所编制起的网络,一旦有任何关于当年之事的蛛丝马迹,我便会第一时间去往。”
“所以这些年你四处奔波,也是为了找寻各处散落或可有用的线索么?”宋然愣愣的看着他,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一厢情愿之人,此前以前所感所受不过南柯一梦。
可在她身死以后,他还在默默付出一切探寻真相,她说不出心头现在是一种什么滋味,只是觉得鼻尖泛酸,眼眶有些胀。
宋然正想说些什么,门外侍从传来杜云清求见的通报。
宋然收了情绪,想要起身,被贺庭萧轻按住香肩,声音温柔:“坐着便是。”
杜云清一进屋就见两人举止颇为亲近,眉头轻挑,有些了然于心的意思。
他倒也没有显露多少吃惊的表情,两手作揖行了一礼道:“在下有些发现想同二位沟通沟通。”
说罢,他向前靠近了几步,压低声音说了起来。
几句话结束,宋然却听得眉头皱了起来。
宋然陷入思考,侧头看向贺庭萧,后者倒是没有过于惊讶。
“看来此事,很快便有一个结果了。”
贺庭萧淡淡道,他转头看向杜云清,道:“我倒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一番,滕云阁是以迅雷之势夺人性命的存在,成员若是滥杀,可会有何惩罚?”
杜云清脸色有一瞬青黑,道:“这是正经买卖,不是养罪犯之地,若是知晓有人滥杀无辜或是杀了不在指派名单之类的人,我们会自行抹杀。”
贺庭萧蹙了蹙眉,道:“将三年前至现在被处决之人列明给我,包括使用武器、惯用手等等,越细越好。”
杜云清脸色更是黑了几分:“贺庭萧,这可是江湖门派,你的手伸的也太长了吧!”
贺庭萧从怀中递给他了一张银票以及一封信,道:“这是报酬,还有你所求之事,燃罗殿也会竭尽所能。”
杜云清平日里那副云淡风轻之态荡然无存,看着手里印有阎罗殿的红印,这是他此前询问信息而寄出的信封。
他眸色带着冷意,审视着贺庭萧,而后者神态自若,任由他打量。
贺庭萧看着他,对他道:“放心,若是我有心为难你,便不会留你在府中了。”
杜云清恢复了平日神色,叹了口气,扇开手里一直握着的折扇,道:“行了,贺大人技高一筹,那名单,在下三日内奉上,告辞!”
杜云清走后,贺庭萧解释道:“滕云阁是专门做杀人买卖的地机构,手下皆是些江湖高手,他杜云清是这一代的幕后之人。”
“三年前‘你’身上的痕迹,或可与连环杀人案相关。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是滕云阁里的人,所以也一直在调查这个组织,如今能直接从他手里拿到名单,何乐而不为。”
贺庭萧说的轻巧,可宋然却知晓这一切的铺查探究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还有心力。
宋然站起身,环住他的腰身,道:“以后,我们有什么都和对方讲明白好不好?爱还是不爱,难过还是开心,我们不要有误会了好不好?”
修长有力的大手回抱住她,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