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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白骨新娘案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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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万里无云,光线充足。

    蒸骨的两个时辰很快便到了,在此期间众人在严府用了午食,宾客也几乎都回了房休息。

    严修文夫妇以及杜云清主仆在宋然准备验骨之际回到了正厅,徐仵作一直在宋然身旁,两人就勘验尸骨方面讨论了许久。

    宋然拿着一把红色油纸伞,等着侍从将蒸好的白骨平铺到地上。

    徐仵作本还对此种验法将信将疑,可在听闻宋然所说的理论后,竟真的觉得此法是探索尸骨伤痕的绝佳之法。

    此前每一次遇到空有白骨的尸体之时,只能粗略在尸骨之上搜寻较为明显的伤痕,列如砍伤、摔断的痕迹,若是非常细弱的伤痕几乎无法判断,更别提判断出生前是否有□□伤痕了。

    一般陈年尸骨案,几乎都是悬案。

    “姑娘,你的师傅可有不允许你外传所学呀?”徐仵作问道。

    宋然走到铺陈好的尸骨身旁,回答道:“当然不会,若是有人愿意学习,我会毫无保留的传授。”

    “既如此,姑娘何不前往国都大理寺一趟,他们在招收能编撰剖验经验书之人,我认识的佼佼者全都准备前往一试。”他突然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过姑娘是女儿身恐怕会遭人冷眼,罢了,姑娘就当我没说。”

    宋然握伞的手紧了紧,真心感谢道:“多谢徐师傅对小女子勘验技艺的认可,我虽是女儿身,但这并不妨碍我拥有比男儿更厉害的勘验技艺。这个事情我感兴趣,我会前往国都,将所学所知记录在那经验书上。”

    宋然看着徐仵作有些惊讶的表情,只笑了笑,然后整理了心神,开始勘验。

    她撑开红色油纸伞,让阳光透过纸伞外部,被筛选的红色光线洒在被蒸煮过的白骨之上,宋然一寸一寸查看,那些原本难以被发现的痕迹一一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此刻严修文夫妇有些紧张的看着她此处,贺庭萧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一旁,同杜云清并肩,静静看着宋然动作。

    杜云清侧眸看了眼贺庭萧,低声调侃道:“大人对宋姑娘真是不一般,竟愿意亲身救人,即使病人那副模样也能下得去嘴,真是令在下佩服。”

    贺庭萧看了他一眼,同样压低声音道:“若是杜公子心脏骤停,本官也会帮你。”

    杜云清一噎,耸了耸肩,摇了摇头,一副无法沟通玩笑的模样。

    两人将视线放在宋然身上,后者认真观察着尸骨,神色严肃冷静,让人心生敬畏,她首先解释道这种方法:“此法过滤阳光中其他颜色光线只留红光,红光所照之地的骨头上若是有血荫存在,则便是死者生前所受之伤,反之,则是死后所成。”

    宋然指向尸骨左右手臂的地方道:“死者生前应该遭受了毒打虐待,左右手臂上有多处骨荫存在。”

    她又指向双腿腿骨之上,继续道:“双腿内侧白骨之上也有痕迹,耻骨上也出现明显血荫的情况。”

    “死者生前或被囚禁捆绑,遭受过性虐,其手段之残忍粗暴,令人发指。”宋然冷冷说道,然后指向脖颈之处:“死者喉骨断裂,骨头断裂两端有血荫的痕迹,是生前所致。喉骨及喉管偏上的下颌骨为断裂点,也就是说此处伤痕为竖直拉扯而导致,这是全身最为致命的伤痕。”

    宋然看向严修文夫妇,说出结论:“死者生前受人凌辱,自缢而亡。”

    “这姑娘身上的伤同昨晚被烧焦的新娘一致,又是一身大红喜服出现在严府门口,这尸骨该不会便是现在下落不明的翠儿姑娘吧。”杜云清突然道。

    严修文被这话吓得全身发毛,赶紧道:“这这没有证据之事,可不能随口胡诌啊。贺大人,目前还不知是谁将这种人的尸骨放在严府门口,说不定这一系列之事都是这个有心之人所为,为的便是将脏水泼到严府上。”

    “贺大人,您请一定彻查此事,还下官一个公道啊。”严修文吓得两股战战,神色之上的慌乱清晰可见。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dna检测的方法,死者生前也没有遗留下任何可以参考的物事,要确认死者身份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这般联想也够严府喝上一壶了,外加一个可能是性虐惯犯的儿子,这声名更是狼藉,以后的升迁之路怕也就此中断了。

    唐晓生还带人在外确认棺椁来源之地,顺便搜查原本新娘所居之宅。待有新证据和线索发现之前,这白骨只能静待此处,默默等候真相揭露之时。

    宋然朝贺庭萧看去,后者知晓她所想,点了点头,带了三名侍从准备出发去沂楼。

    临走之前,贺庭萧吩咐张九道:“好好看着严文韬,不得有误。”

    “是,属下遵命。”张九恭敬回答。

    宋然知晓他为何这么做,就在等候蒸骨的时间里,她让张九秘密将那犬只尸体带了回来。

    她在房中剖验了那犬只尸体,只为得出一个猜测的结论。

    胃部里的物事虽然已经难以分辨,但独特的清苦气味还是隐隐从酸馊恶臭之中散发而出,不出所料,犬只是因为过量食用了带有曼陀罗的食物而导致中毒而亡的。

    可奇怪的点就在于,这曼陀罗不仅仅在酒水之中才有么?可为何犬只会误食到呢?一般而言动物是靠嗅觉来分辨食物是否可以入嘴,像酒水这般刺激性的物事,一般他们是不会去尝试的。

    也就是中,在严文韬所在的后院之内,还有别的东西带有曼陀罗的成分。

    不得不让人觉得,这是有人故意让他成瘾,甚至想让他以这般癫狂的模样死去。

    严府对于严文韬来说,其实并不安全。

    不过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充足的证据,也许沂楼一行或可破开这一大谜团的些许迷雾。

    轿内,宋然突然想到什么,侧头问道:“周为之是严夫人的哥哥,可为何严知府称她为郝氏呢?难道不应该是周氏?”

    贺庭萧回道:“这也是我刚得的消息,郝氏是周可为父亲在外的私生女,她们母子一直没有名分,直到郝氏提供出当年一场谋反案的关键证据,立了功,才被府里认了回去,但名字并未被更改。”

    “谋反案?”宋然疑惑道:“她如何获得这等案件的证据?”

    “这得从二十年前的那件案子说起。那件案子牵连甚广,朝中唯一女官被指有叛国之嫌,暗中同南国有所往来。那时南国与我朝之间并不如现在和平,边界时有动荡,延边百姓民不聊生。”

    见宋然认真神色,贺庭萧也答得细致。

    “先帝对这件事非常在意,一直派心腹细细搜查,本来无甚进展,可却在那女官的心腹下属之处找到了漏洞。那女官往来书信是由下属代收后阅览,之后在直接当面与她背诵。而这些信则是通过商铺中存储物件取回的方式往来传递,最终被在成衣铺做工的郝氏发现,秘密举报给了周府。”

    “周府家主自此步步高升,而那女官一行人则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那女官曾是前太子亲手提拔之人,前太子死后先帝一直走不出丧子之痛,执政期间也一直重用那女官,可经此一事,先帝震怒,身体也愈发不好,于同年传位给了现在的皇帝,这也是为何女官在本朝几乎消失的原因。”

    宋然没想到这其中竟有这么复杂之事,想了想周可为对她的态度,道:“郝氏立了这么大的功,竟连姓氏都未改回,那周可为对她的态度也颇为轻贱,真是令人唏嘘。”

    “若是男子,想必那周家家主怎么着都要让别人认祖归宗吧。”宋然扯了扯唇角。

    “这世道确实对女子不公,若要从根源改变,还得自上而下推行政策,从教育之上改变。”贺庭萧沉吟片刻道。

    宋然倒是没料到他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她静静坐在一隅,开始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之事,以及其中的关联性。

    之后两人便一路无话,宋然脑中思考着事儿,一时也没注意到贺庭萧一直凝在她身上的视线。

    而在宋然等人走后,府内却是一片愁云苦雨般的模样。

    严修文一直叹着气,拒了夫人的陪同,独自一人去到寝房之中休息。

    严夫人也是一副愁云惨谈之相,可相较于严修文,她的眉目之间却没有那些慌乱之色。不知想到什么,她朝后院走去,迎面碰上刚刚一直在陪同周可为的严文星。

    严文星一脸疲乏,这几日发生的事令他夜不能寐,心情烦闷。

    本来邀请好友做客,现在却暴露了如此之多的府内阴私,让他在好友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

    他是对这个弟弟的糟糕名声有所耳闻,但真的见到这些情况,还是让他揪心的难受。

    这种家宅,看着光鲜亮丽,实则从根上早已经腐朽糜烂了。

    “文星,府中生了这样的事端,恐怕一时都不太能安宁你可还要四处周游么?”严夫人手指搅弄着丝帕,神色有些惆怅,眼神中却隐约升起股期待。

    严夫人看上去其实颇为年轻,只不过平日里的着装都是深色系的衣物,显得她别样老成端庄,竟忽视掉了她姣好面容以及妙曼身姿。

    严文星的神色有些奇怪,眼神有些躲闪,他怔愣了片刻回答道:“母亲放心,儿子会将事情处理好后再做别的打算。”

    “甚好,星儿你从小就懂事非常,你是家中长子,要知晓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这严府以后的重坦是要交由到你身上的。”严夫人看着他,眉目之间竟带了丝幽怨。

    严文星头垂得更低,语气恭敬道:“自然,母亲放心便是。”

    “一口一个母亲的,倒是常陪在我身边才是。”说罢,她朝着严文星走进了几步,后者先是怔愣在原地,可反应过来后,极速朝后退了几步。

    “儿子突然想到刚刚舅舅让我帮他拿东西,不敢让舅舅久等,母亲,我先告辞了。”说罢,逃也似地离开了原地。

    严夫人半举的手停在空中,较好面容上升起一股悲意,眸色却逐渐变得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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