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清早的第一缕光照射大地。
露珠挂在校场里的绿植上，缓慢地向下滑落，在地面绽开泛起涟漪。
往上是一少年，腿和手臂都被绑上厚重的沙袋，他手拉着弓，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看着就十分累人。
平时学馆中的武学师父虽十分严厉，但这一下子站一炷香还绑着四个七斤重的沙袋，也是第一次见。
一旁的袁里撕下一只烧鸡的腿，边吃边道，“你呀，基础还行嚼嚼嚼，就是还行，想到我这样嚼嚼嚼还得勤加练习。”
宋时闻淡淡瞥了袁里一眼，“小心吃多了发福，怎么弄你的头发，也不会有姑娘看上你的。”
果然宋时闻还是那个宋时闻。
袁里拿着鸡腿的手一愣，随即又重新放下，这……确实戳到他痛处了。
“你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是训练不够，作为你未来的师父，我有责任培养你。”说着，袁里起身拍了拍宋时闻的肩膀，“训练双倍。”
宋时闻身体微不可查的一颤，忍着性子，咬牙切齿地道，“好。”
日月交替，校场上总能看见两人的身影。几日后，春猎终于来临。
今日是极好的天气，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十分舒服。
适逢春日，细柳扶花，春风吹起人的裙角，便见一人踏花而来，步摇微动。
苏家来得不算早，猎场上的人来了已大半。此次狩猎按猎物的好坏和等级分别，如兔子为下等，只能算一。狐狸，鹰为上等，算二。以此类推，最后累积起来，数最多的人胜。拔得头筹者，可得陛下赏赐。
猎场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为苏家和其他人现在所在的地方，茶点，桃酥饼，美酒整齐地摆着。
姑娘们正激情地讨论着此次狩猎谁会夺魁。
王侍郎家的女儿激动道，“非三皇子殿下莫属！”
王晓心悦三皇子这么说也不奇怪，何况三皇子精通兵法，是去年春猎的榜首，也不是不可能。
“去年三皇子已经赢过一次了，我看这一次不见得。”说话的是王晓的死对头。
“你！”王晓冷哼了一声，余光瞥到一旁的苏听雨，眼眸微亮，“听雨你说呢？”
几人齐齐看向苏听雨，苏听雨喝茶的手一顿，笑了笑，“三皇子赢面确实挺大，可今年明礼馆收了一批新的学子，里面不见得没有善武之人。”
说完，苏听雨有意无意地看向前方。
在入猎场前，还有一段考核，目的是为了筛选出武艺实在不精之人，以免他们进猎场后受伤。
狩猎范围大到一整座山，就算有人镇守着，人受伤后也很难及时受到救助。苏听雨的位置在山脚下，考核的位置同样位于山脚。
参加考核的少年已经陆陆续续到达，苏瑜拿起弓，试了试手感，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声温和的苏兄传来。
苏瑜转过身，眸色微动。
少年风度翩翩，声音清冷，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看人时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连春风都偏爱这样的少年郎。
“怎么了？”魏玉成问，风带起二人身后的一缕发丝，借着这好春朝，缠绵不休。
苏瑜别过头，不自在，不知怎得便回了句，“春风迷了眼。”
有人轻轻地笑了起来，“嗯。”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宠溺，“春风迷了眼。”
过了一会儿，人都陆陆续续的到齐了。考核十分简单，只要骑着马将手中的箭射向靶子，十支箭有七支射中靶心就算通过。
来这里的少年家中大多会准备一匹温和的马，以便考核时不会出什么差错。周围各家的护卫集中精力，时刻准备着救人。虽然只是一场考核，看上去不会有什么威胁。但这里的少年大多是家族中培养的未来掌家人，出不得半点岔子。
魏玉成家中已经没人了，自然也不会有里人为他备马。
魏玉成低头十分珍视地摸了摸眼前温和的马，但幸好，他有个好师父。
陆掌院陆清风正与人交谈着，谈到尽兴处，便爽朗地笑起来。与书馆中其他夫子严肃的样子是截然相反的。
“桐行啊这次学子们的安全可就交给你了！”陆清风笑到。
叶桐行是这次负责狩猎安全的人，当然也曾是明礼馆的学子。
青年头带银冠，手握着执刀，微微调侃道，“陆掌院放心吧，你的宝贝徒弟和学子们有我看着呢。”
陆清风瞪了他一眼，道:“臭小子！”，随后伸出手，想拍拍他的头。
却发现，原来当初在学馆中做错事被掌院拍头的少年已经比他高了不少。
“掌院我错了。”少年桐行可怜巴巴地撒娇。
陆清风冷哼一声，这小子嘴上说着改错倒是挺积极，可改了吗？有一次算他输！
学馆中的梧桐带着秋天的颜色，落成一片，霎是好看。少年桐行踢了踢在脚边的梧桐叶，低着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陆清风转过身，到底是心软，叹了口气，力道微重地拍了拍他的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几乎是立刻，少年桐行又恢复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他抱住陆清风，“我就知道还是掌院对我最好了！”
“去去去。”虽是这样说，可陆清风脸上是带着笑的。
“掌院？”
“啊？”陆清风回过神来，自嘲似地摇了摇头，正要收回手。
青年微微低下头，抓住他的手，“掌院我现在已经长高了，你拍不到我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俯下身子，将陆清风的手放在自己头上拍了拍，青年略微低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我乐意让掌院你拍。”
入席，乐声奏起。众臣饮酒畅谈，好不热闹。
萧缙帝脸上亦露出久违的笑容，这里不是朝堂亦不是皇宫，这只是一次春猎，让他心中紧绷的弦，暂时松了一会。
萧缙帝举杯，“各位爱卿不必拘束”，而后将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
众臣亦举起酒杯，跟着萧缙帝将杯中的佳酿饮尽。
太监恭敬地行礼，谄媚道， “陛下考核开始了。”
萧缙帝挥了挥手，众人的目光落在前面一群试弓的少年身上。
大皇子萧锦江活动着手脚，瞥了旁边的萧锦瑟，道，“看三弟这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来是有信心夺冠了。”
前几日听说了贵妃和御史府的事，萧锦江花了好些功夫安抚手下人，至于御史府的方耀，他眼睛微眯……
萧锦瑟嘴角勾起一抹笑，只是眼中却没多少感情，“臣弟不敢妄言，咱们猎场上见真章。”
“那便静待锦瑟佳音了。”
场上赫然摆着十个靶子，每个靶子间相距四米有余。
参与狩猎的少年两人一组上场，由抽签决定上场的顺序和组队。
为防止有人行舞弊，陆掌院等所有少年到齐后，亲自看着他们抽完签。
率先参加的是苏瑜和三皇子萧锦瑟，二人一前一后的上场。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好时候，两人生的十分好看，骑在骏马上，一个带着温和的笑，一个冷漠平静，一出场就夺得了亭中一众少女的目光。
王晓自然是不用说，一心都扑在三皇子上，自然一直关注着。
“三皇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
慕春朝泼她冷水，“人家三皇子是不会看上你的，清醒清醒，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慕春朝是死去的藩王之女，在萧缙帝根基不稳遭人刺杀时，她的父亲替萧缙挡下了一刀，刀中淬了毒，没多久慕春朝的父亲便死了。萧缙帝稳固政权后，封了他唯一的子嗣慕春朝为慕音郡主。
慕春朝是女子，对萧缙帝来说构不上什么威胁，何况她的父亲因他而死，萧缙多多少少存了些愧疚。这么些年，宫中也有出过几个公主，但慕春朝享受了她们从没有的待遇。封号，府邸，甚至是皇帝的偏爱。
皇后和贵妃也乐意扮演一个好人，时常虚寒问暖，说白了就是做给萧缙看呢。也正因如此，慕春朝从小就被娇宠着长大，只要不提出太过分的要求，萧缙帝都会满足她。
王晓罕见的没说什么，她心里其实也清楚，自己不过是个文散官的女儿，萧锦瑟自然是要娶对自己有帮助的妻子。而她，大概会到一定年纪，听从家中的安排，寻一桩还不错的姻缘，为家中男子减少朝堂上的阻碍吧。
不过那都是未来的事，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局，不如当下随心，活的轻松自在些。
苏听雨默默认同了慕春朝的想法，在思索着如何开解她，在苏听雨低头沉思间，有喝彩声传来。三皇子萧锦瑟手握弓箭，对准目标，□□的骏马似乎与主人心心相印，箭随着马匹的狂奔而射出。
箭风带起人的一缕青丝，青年眉眼锋利，唇抿成一条直线，专注时眼中有星点光芒在悄然绽放，勾人心弦。
全中，这是早就意料的结局。
贵妃将一颗桑葚放入口中，这个时节的桑葚鲜嫩多汁，带着甜意，在口中化开，令人回味无穷。
贵妃似乎心情很好，待下人都温和了许多。
苏瑜紧随其后，这少年虽没有前一人那么熟练自然，但十支箭也射中了九支算是挺不错了。
苏暮云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白婉小口吃着苏暮云为她备的糕点，对苏瑜十分信任，甚至不看便知他考的应不错了。
下场时，萧锦瑟还没走。
苏瑜有些意外。
“射的不错。”他道。
苏瑜行礼道，“不如殿下厉害，苏瑜还需学习的还有很多。”心中的直觉告诉他，三殿下是想拉拢苏家。
“苏公子不如借一步说话，本殿有话与你说。”
苏瑜一愣，正要开口委婉的拒绝。
“苏兄我对骑射还有些不明白，不知能否帮帮在下。”
“殿下？”魏玉成一愣，似乎才刚刚看到萧锦瑟显得十分吃惊，连忙行礼。
萧锦瑟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虽没见过魏玉成，但也多多少少听过他的传闻，从衣着打扮，及和苏瑜的称呼上看，不难猜出眼前人便是魏玉成了。
萧锦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苏瑜和魏玉成对视一眼，心领神会，“那殿下我们就先告辞了，下次有机会一定好好聊聊。”
话都说到这了，萧锦瑟也只能应了下来。
“阿成刚刚多亏了你。”
三皇子既得罪不了，又不能招惹，最好的方法就是敬而远之。
“小事。”
“不过阿成为何每次我遇到麻烦是，你总能出现？”
魏玉成微不可察地一愣，嘴张了张，思考了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巧合。”
巧合吗？当然不是，苏瑜上场时，魏玉成一直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下场时，他才能第一个发现苏瑜的情况。
魏玉成别过头，静静听着苏瑜讲话，只要静静地听，静静地看，便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