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灵灯(一)
几人一路向西,春回打头阵,时不时地回过头去看穗岁,袖子中的血魔被她裹在袖子里甩来又甩去。
他们离热闹的镇子越来越远,周围也越来越空旷。渐渐的,四周群山环绕,怪石嶙峋,却没有一棵树。在远一些的地方,更是寸草不生,黄沙遍地。
穗岁偶尔会问问豹尾关于阎王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春回那看似不经意间传来的眼神中,蕴藏着的暗暗幽光。
终于,春回再一次甩着袖子看向穗岁的视线被司徒灼不急不缓的挡住,对上他那冷冽的寒眸,春回撇了撇嘴角,翻了个白眼,随即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去。
司徒灼回身见穗岁没心没肺地和豹尾有说有笑的模样,一派怡然自得,心中莫名一阵烦躁,于是眼神一冷索性不在看她。
穗岁明目张胆地看着司徒灼挺括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这样一个冷漠狠戾的人,会因为什么抛弃一人之下的判官之位,而甘愿投胎成为一个凡人呢?
“话说,武判官当初为什么要去投胎啊?”
豹尾摇摇头:“不知,大人消失的原因和武判投胎的原因是地府的未解之谜,大概除了去天庭赴宴的酆都大帝之外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酆都大帝掌六界生死轮回,通晓世间诸事,也许她会知道。”
穗岁了然,一脸八卦的神色仿佛知晓了什么大秘密。
“我赌三根糖葫芦,他们二人绝对有故事,你信不信?”
结果穗岁一腔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下一秒就被豹尾一句话给浇灭了。
“别瞎想,阎王大人虽然为人随性洒脱,但行事稳重谨慎,从未有过行差踏错,放纵肆意之举。况且,大人身为人师,平日于修行上对武判大人极为严苛,一丝一毫的错处都容不得,否则武判也不可能短短几百年便跻身于地府的三大鬼将之一,替阎王理事了。他们之间除了师徒之情,再无其他。”
二人在后面低声议论着,没有人发现司徒灼在听到他们的话后,骤然苍白的面容,低垂着的眼睛,眼底是隐忍万分的渴望,还有他嘴角那讽刺地怆然一笑。
穗岁打眼看向前面步履沉稳,身形却略带颓然的司徒灼,眯了眯眼睛轻轻切了一句,嘟囔道:“我才不信呢,自古男女师徒多恋人,否则师徒文也不会那么火了。。。”
她皱皱鼻子,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
却在不经意间瞥到春回正歪着脑袋,咧着嘴角,眼神怪异的盯着她。
天色渐暗,阴云聚合,空气中没有一丝风。
春回只看了她一眼,便回头继续往前走。穗岁心头忽地涌入一股十分强烈的诡异违和之感,仿若夏日似火骄阳,脚下却如坠冰窟一般,让人没来由的心慌。
四周之景也从奇山怪石的山林逐渐变为沙漠一片。有成片沙石堆建地奇怪建筑林立其中。黄沙遍地,细碎的沙粒随着几人路过的脚步途经之处而低洼下去,随即又被充盈成平地。
脚步逐渐被沙粒掩埋,遗失了来时的路。
往里再走些时候,地上的黄沙便以一点为中心开始旋转出一处阵眼,抬眼望去,阵眼多如繁星,并且移行变幻,一个不小心便会跌入其中。
好在春回像是十分熟悉这些阵眼变幻的方位,几人跟在她身后,并未有何不妥之处。
“一重幻是一重山,嶙山沙后烟水寒,过了这片黄沙,便是烟水寒渡了,鬼子便隐匿在烟水寒渡之后的一处结界中,正如你们所见,这里有诸多阵眼,你们最好跟紧我,若是因误入阵眼,而被带到别的什么地方,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哦。”
春回依旧拿袖中的血魔甩来甩去的打发着闲趣儿,微微侧头发出看似十分友善的提醒。
几处场景变幻之下,不仅昭示着这幻境之主的强大幻力,更是表明了这里蕴藏着诸多危机,稍有不慎,便会被幻境吞噬其中。
司徒灼祭出鬼刃,一个闪身速度极快的出现在春回身后,锋利的刀刃轻抵在她的脖颈之间,眼神凌厉狠绝道:“你最好少些废话,不管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我都劝你趁早打消,若一刻钟后还未到烟水寒渡,我便抽出你的三魂七魄拿来祭刀。”
春回几度被人刀架脖子,多次受制于人的耻辱让她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她眼中杀意渐显,咬牙切齿道:“说了带你们去就自然不会食言,你这个狗东西最好别总是威胁我,我脾气差得很,惹急了,我就算是拼上个魂飞魄散也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司徒灼心中本就烦躁焦灼,听闻此言便正如凉水泼在了热铁之上。但理智尚存的他强压下了想要杀人的心,十分利落地将刀收起。
他怒极反笑,一脸森然:“那就闭上嘴仔细带路。”
穗岁见状实在是没忍住,对着司徒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真是个驴脾气,这样下去,谁都落不着好,还浪费时间!
她正要上前说话,却被豹尾无声息地挡在了身前,它的尾巴尖微微摇晃着,时不时地扫过穗岁的小腿。
于是她只好作罢。
周围黄沙如同渺茫的云雾一般,被四周凌乱的阵眼旋带起来漂浮在空中。
一路上再没有人说话,不过多时,不远处的前面突然出现一片海市蜃楼般的场景。土黄色的大片沙漠与波光粼粼的水面泾渭分明,形成一道奇观。烟波浩渺的水面上有灰白色的气雾氤氲其上,隐隐透漏出一股十分危险的气息。
“喏,到了。”
春回停下脚步,话语中带着些许不耐。
走到近处,才发现这片烟水寒渡的位置相比起嶙山沙的高度要低上许多,并且越靠近这片水域,温度就越低。空气中犹如寒冬的温度没过多时便让穗岁感觉到冰冷难耐。
看着流动着的水面散发出道道波光随着水面上的涟漪向外阵阵散去,随着离水面越来越近,穗岁所感受到的寒冷也就越来越强烈,最后甚至冷到蜷缩着身子蹲了下来往豹尾身上靠去。
“怎。。。怎么这。。。么冷啊?”
明明这股寒意便是出自这片烟水寒渡,可四周空气冰寒,水面却仍未结冰,甚至犹如活水一般流动着,仔细听,还能听见隐隐有水波荡漾的涓涓声响传入耳中。
春回闻言,翻了个白眼:“这里是烟水寒渡,寒渡当然会冷。”
穗岁看着其他几人,只有自己被冻到抖成筛子,有些不明所以,于是只好缩得更紧,牢牢抱着膝盖。
豹尾看着穗岁也觉得有些奇怪,鬼魂并无五感,饶是死后化身阴差鬼吏,也仅仅只是可以感受到一些微弱的气息罢了,绝不会像穗岁这般,甚至被影响至此。
司徒灼则是眼眸微垂,似在沉思。
春回耐心见底,神色烦躁道:“墨迹了半天,你们到底是过还是不过?可别误了我投胎的大好时机!”
穗岁此时已经被冻到起身不停地原地跺脚来驱除寒冷了,听到春回不耐的催促声,连忙上前应道:“过!自。。。自是要过的,我。。。我可不想冻。。。死在这里。。。”
于是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司徒灼。
司徒灼此时正盯着穗岁发呆。至少在其他几人眼中是如此。
他回过神来,饶有深意地看了眼穗岁,随后对着春回面色冷漠的开口道:“带路。”
春回幽深的眼眸闪过一抹异色,并未言语,只转身十分利落地跳下了烟水寒渡。
随后司徒灼紧跟上去。
穗岁被冻得浑身发抖,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发问:“就。。。就这么下去啊?上面都这么冷,跳下去岂不是。。。”
豹尾走至黄沙尽头,只留下一句“无碍。”便也跳了下去。
穗岁强忍着刺骨的寒意,上前向下望去,发现他们安然无恙的立于水面之上,这才明白了这片烟水寒渡的关窍之处。
缩了缩脖子便也跟了上去。
就在她落于水面的下一刻,他们脚下的水面突然间结起了一层冰霜。霎时间,穗岁看着被冻住的豹尾和司徒灼,自己的视线在逐渐地下降。一旁的春回将袖中的血魔甩向她的方向,却不及她被烟水吞噬的速度。
看着春回有些懊恼烦躁地走了过来,穗岁这才意识到自己掉入了烟水寒渡之中,还未来得及挣扎,一股无名的力量带着暗流涌了过来,将她往下拖。
司徒灼脚下的冰以极快的速度凝结蔓延,一旁的豹尾也在剧烈挣扎中。
司徒灼抬头看向春回,冷厉的眼神散发出沉静的怒意。狭长的眸子深处尽是阴郁。声音低哑清润,却带着一股阴森寒凉之意。
他怒极反笑道:“好得很!”
说着便祭出鬼刃,他左手握着刀柄,右手握住刀刃尽头向外滑去,随着掌心的鲜红顺着刀刃向下滴落,鬼刃爆发出一团幽蓝色的火焰蔓延其身。
春回回首望去,只见司徒灼如同地狱恶鬼一般,浑身散发出暗蓝的死亡气息。他握住满是蓝焰的鬼刃横刀刺向脚下,火焰瞬间弥漫开来,将脚下冰柱融化殆尽。
司徒灼再次看向春回,却见春回正咧着嘴,漏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冲着他笑。
随后手中魔气环绕,扔出一件东西。
司徒灼的神情瞬间凝滞,待看清那物之后,浑身的戾气暴涨,眼底寒光乍现,杀意四起。眼梢之下暗藏嗜血狠戾,叫人如坠额鼻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