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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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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周一,又到了去孟府上课的时间。

    天气正好,蝉鸣鸟叫,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原木色的地板上,撒下细碎斑驳。

    孟家上课的教室里面依旧是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小姐你看,这里应该是这么写的”,沈素一边指着小孟靖瑶的手写本,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着。

    小孟靖瑶点点头,用橡皮擦过手写本上的铅笔印记,依着黑板上的示例工整写下,“沈老师,我重写了,你看对不对。”

    沈素点头称赞,“嗯,是这个样子的,小姐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小孟靖瑶开心扬起头,“嘿嘿嘿,今天沈老师又夸我了!”

    沈素摸了摸她的头,“嗯,待会又要到午饭时间了,小姐先把国文课学的字再巩固一下。”

    小孟靖瑶乖巧点头,“好的,沈老师。”

    孟家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嘈杂不绝于耳。

    土灶上炉火跳跃,掌勺的师傅用大大的铁勺在漆黑发亮的铁锅中不停翻炒,偶尔炒出的通红发亮的火焰熏黑了厨房上方的白色壁炉。

    “刘师傅,蒜别多放了,太太上次说蒜味太重了!”

    “好嘞,晓得了”,掌勺的刘师傅应声答道。

    “还有,不要放辣椒,太太最近上火,吃不得辣的。”

    “得了,这几天肯定一点辣椒都没有!”

    “钱婆子,小姐今天要吃的炖汤好了没?”一女使从前厅过来匆忙询问。

    “差不多好嘞!香巧姑奶奶别催了”,钱婆子一面不耐烦的说着,一面向那炉子走进去看。

    炉子上的炖锅里面冒出白白的热气,咕嘟咕嘟的沸腾着,香气四溢。

    她用白布包着锅把手掀开一看,又用一个单独的勺子取了些汤汁试味,味道刚刚好,“现下好了,待会小姐下了课就能吃。”

    “那行的,十分钟后我来上菜”,香巧一边说一边手上又开始拾掇起待会要吃饭的碗筷。

    孟家的厨房一到饭点就忙个不行,每天都这样。

    现在入夏了,厨房里面更是闷热的紧。

    秀儿心下更觉烦躁,她在厨房口那边百无聊赖的整着手中的红苋菜。脚边一大框的红苋菜,用手这么一支一支的理好再洗。她动作疲懒,手上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跟这个忙碌的厨房有些格格不入。

    香巧端了碗筷从她身边经过时,不由得半开玩笑道,“秀儿这是又在磨洋工了。”

    “就你多管闲事”,秀儿被她这么一说,下意识的怼她。

    香巧也只当没听见,只往前走去,忙活着自己手中的事情了。

    孟太太身边的张妈路过看见了这场景,只摇摇头,对着秀儿喊道,“秀儿,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讲!”

    闻声,秀儿将手中的红苋菜扔在篮筐中,极不情愿的起身,跟着张妈向外面墙角那边走去。

    “秀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当初也是你要死要活的说要过来做工,你老娘也是千保证、万保证的说你肯定会好好做工,我这才带你过来的。现在进了这里,倒是看见你三天两头耍滑头、磨洋工!”张妈狠狠道,那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

    见她这次这么生气,秀儿耷拉着脑袋,讨好的说,“姨娘别生气了,以后我肯定不磨洋工了,肯定好好做工,不给你丢人!”

    她一边说,一边还作出发誓保证的姿态。

    张妈素来是个耳根子软的,见她这般保证,那心里的气焰顿时消减大半,语气缓和了些道,“做人是要脚踏实地的,既然领着东家的薪水,那就要好好做事。你是我带进来的人,更要以身作则。”

    秀儿似乖巧的点头,“我记下了,一定以身作则,好好做好东家的活。”

    该说的也都说了,张妈也懒得同她多言,便道,“那回厨房去做事吧。”

    刚要转身,却见得秀儿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还往墙角的榕树枝丫下面带去,“唉,这是作什么姿势?”

    秀儿神神秘秘的在她耳边低语道,“秀儿有一事,该要姨娘帮忙的。”

    张妈见她这幅模样,皱了眉,不耐烦的问道,“啥事情,要搞得这么神神叨叨的。”

    秀儿放下她的衣袖,只低声问道,“那个新来的老师是什么来头啊?”

    “新来的老师?你讲的是沈老师?”张妈问。

    秀儿忙点头,“就是她。”

    张妈心下有些摸不准,“你个小妮子打听她作甚。”

    秀儿支支吾吾,“姨娘,我瞧着她同大少爷走的格外近些。”

    一听她说起大少爷,张妈心下大致清楚。这个丫头来了孟家这些天,得了空就给大少爷献殷勤,做的这般明显,生怕旁人不知道。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死丫头又想瞎搞了,一只手就拎起她的耳朵,“你个死丫头,大少爷有大少爷的事,她跟谁走的近,还要你来管吗!现在还专门向我打听,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秀儿的耳朵被她拽的生疼,忙不迭的求饶,“姨娘轻些,饶命啊!耳朵要掉了,我以后可怎么嫁人!”

    张妈一把甩开她,“哼,你还知道要嫁人!大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要白日做梦,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

    “姨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好歹是你的亲侄女!”秀儿被她戳破心事,脸上有些难堪。

    “就是亲侄女,我才劝你不要白日做梦。换了旁人,我才不多嘴呢!你个死丫头,别不识好歹!”张妈觉得自己讲话虽难听,却也是实打实的道理。

    秀儿脸上青红交加,只愣愣的站在原地听她数落着,心里着实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她能跟大少爷走的近些,我就不能!她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

    张妈被她呛的老脸生硬,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死丫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人家沈老师人长得好看,又有文化,还是大学生呢!你呢,毛头丫头一个,又是个文盲,你还跟人家比,你拿什么同人家比?!”

    她见着秀儿脸色越发难看,才发觉自己说话是不是有些过重了。好歹是自己的亲侄女,总不能太下了她的脸,又缓和了些神色道,“秀儿,你啊,整天别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啊。人家沈老师,也只是做暑假的时间,等开学了就不在这边做了。她跟大少爷没啥的啊。”

    听见想要的答案,秀儿当即喜笑颜开,“谢谢姨娘提醒,秀儿知道了。”

    她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在张妈耳边轻声道,“以后等我做了大少爷的女人,跟着沾光的肯定也有姨娘的份。”

    说完,她小跑着往厨房去了,那背影都能看出少女的开心。

    张妈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止不住的摇头,“家门不幸,这死丫头千万别给我惹事才好。”

    高大茂盛的榕树枝丫郁郁葱葱,从厨房西侧那边直直伸向相邻一侧走路的回廊。沈素牵着小孟靖瑶刚刚下了课从这回廊走过,好巧不巧的就听见了只言片语。

    小孟靖瑶问,“沈老师,你真的只在我家待暑假时间吗?”

    沈素俯身摸着她的头说,“对啊,等暑假过去了,小孟靖瑶就上小学了,老师也要念大学咯。”

    “那开学以后我还能再见到沈老师吗?”

    “那当然能啊,老师一直都在南陵的,随时都能见到。”

    日光在回廊里面拉的老长,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携手走过。

    风中吹来盛夏的气息,敛起少女的摆动的裙边,虫鸣鸟叫四起。

    时间在指针的转动中流转,滴滴嗒嗒的每一分一秒,勾画出岁月的线索。

    日落月升,斗转星河,晚风吹起窗边柔纱一角,如水的清辉撒在窗前的书案上。在这个寂静的夏夜,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来孟府有一段时间了,目前却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也没有,眼下孟海州就要回来了,想来也就是这几天的时间了。

    有些事也必须在孟海州回来之前完成掉。

    她蹲下身子,弯腰从桌子下面抽出一张旧报纸,轻轻的掸了掸灰尘。

    摊开旧报纸,里面赫然藏着一张牛黄色大幅纸张。这是这些天依着记忆画的孟府的地图,从前厅到后院都位置距离她都大致测算过。眼下府里的地方也多多少少去过,只孟太太夫妇二人所住的南楼没有去过,那里还要孟家大书房,也是不对外人开放的孟海州的书房。

    思索间,“咚咚”,敲门声响起。

    “来了,稍等一下”,沈素一边应着,一边将地图慌忙的折叠起来夹在自己的教案中。

    她敛了敛神色,打开门,是一位年轻的小丫鬟。

    秀儿端着一碗茶挺直的就站在她房门前。

    沈素定睛看了,才发觉眼前这位好像是那位叫“秀儿”的。

    “你是秀儿姑娘?”沈素有些不确定问。

    秀儿点头示意,“沈老师晚上好,我端了一盏茶给你尝尝。”

    “谢谢秀儿姑娘,有心了”,沈素作势要去接过茶盘。

    没想到面前的姑娘却端着茶碗纹丝不动,微笑着问,“沈老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沈素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礼貌回复,“那,请进。”

    沈素的现在住的房间是孟府的客房,虽然不是奢华的很,但到底比府里大通铺的下人房好很多。床、书桌、衣柜、镜子各物件一应俱全。秀儿端着茶盘进来的时候,那大大的书桌上还堆着高高的书籍。

    她心里微微有些发酸,凭什么都是做工的,她住的地方比她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平常还能上主桌吃饭。

    越想越气,这样的安排实在有些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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