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前
秀儿将茶盘随意的搁置在书案上，下面刚好压着沈素明日要用的教案。
沈素看着有些略微无语，却也不想跟她起什么冲突，毕竟现在孟家也不是意气用事的地方。
见这女孩也不急着走，只负着手在她房中东踱西踱，还常常探个头东张西望。沈素也不说话，只静静瞧着她作何动作。
她身上穿着的是孟府的统一服饰，月白竹布衫，长至膝盖处，下面是纯黑色的窄脚裤，脚上穿着的也是一双黑色布鞋。乌黑的辫子长长的垂在背后，额前梳了传统的燕眉式前刘海发型。
之前也没有来得及细细看她，现在看她却有一副女孩身上少有的灵动劲在。
她笑着问，“秀儿姑娘，在看什么？”
秀儿转过身来，悠然自得的对她道，“我在看沈老师的房间。”
“看我的房间作什么？”
“沈老师的房间跟我的不一样。”
沈素淡淡道，“那我不清楚了，这是夫人安排的。”
秀儿却自顾自的说，“都是人家家里帮工的，为何沈老师住的是正经主子的房间，我却住楼下的佣人房，不合理。”
沈素被她问的不知道作何说辞，就听她喃喃道，“我以后也要住主子住的房间。”
秀儿又问，“沈老师喜欢大少爷吗？”
她见沈素不作声，然后又细着嗓子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上个星期，我见着你拿大少爷的帕子擦汗，还专门跑到玻璃花房里面同他聊天聊了很久。”
沈素被说笑了，“所以，这跟秀儿姑娘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我可是大少爷的女人！”秀儿谈笑自如道。
沈素敛起笑意，“秀儿姑娘既然是大少爷的女人，那大少爷的事情就合该去问大少爷去，何必来多嘴问我。”
秀儿被噎的说不出来话，“你”
顿了片刻后，沈素想了想，又问她，“秀儿姑娘喜欢大少爷吗？”
秀儿下意识的仰起头，坦然道，“喜欢啊，大少爷是大少爷，这么有钱，又帅，哪个女人不喜欢！”
她转念一想，对着沈素狠着脸道，“不过，大少爷是我的，沈老师你要是喜欢大少爷，那就是我的情敌，是秀儿的敌人！沈老师，以后要胆敢勾引大少爷，我一定告诉夫人让她辞退你。”
她见着沈素斯斯文文的站在那里，越发觉得这个她柔柔弱弱，动作也愈发大胆起来。
她慢慢的靠近沈素，将她的一缕秀发挽在自己的指间，“沈老师，你反正就待两个月，应该也不会惹事的吧。”
沈素莞尔一笑，抽出在她手中的秀发，淡淡道，“我这个人一向不惹事，不过，也不怕事。”
她走向桌上端起先前那茶盘，缓缓放回到秀儿手中，“夜深了，喝茶会睡不好的。多谢秀儿姑娘好意。我也要睡下了，就不送了。”
秀儿不情愿的接过茶盘，耸了耸肩冷笑道，“那我就不打扰沈老师了。”
说完，欲转身离去，就又听见沈素道，“大少爷该是喜欢有文化的，秀儿姑娘不妨多读写书。”
沈素从书案中抽出一本国文启蒙读物放在了茶盘上，“秀儿姑娘有空读读。”
秀儿脸色微变，后又挤出笑容，“如此，那谢谢沈老师了。”
一室寂静，沈素回到书桌前，整理些教案。楼道内那七零八碎的声音隐约传到耳中。
“你个死丫头，半夜不睡觉来这里作什么？！”
“哎呦，姨娘，痛痛痛，您轻些。”
“快些闭嘴吧，就知道给我惹祸！”
伴随着阵阵脚步声的远去，那吵嚷声也渐渐歇了。
夜已深了，银河如练，星光璀璨。虫鸣声渐渐低歇，迎着窗外清幽的风，静悄悄的，提醒着那些未睡的人将要入眠。
翌日，沈素一向是起早惯了的，七点钟就洗漱好就要下了楼。那时还没到吃早点，客厅这边还是些丫鬟婆子在洒扫。不过今日比着往日打扫的人手相对多些。
张妈正盯着秀儿擦地，“擦地总会擦吧，可得仔细些，老爷要回来了，晓得不”。
秀儿有气无力的回道，“是，晓得了。”
回头见着沈素在，张妈笑着点了点头，“沈老师，起这么早啊。”
沈素也礼貌回复，“是了，趁着早饭前去花园那边活动下筋骨。”
那秀儿见着沈素款款下楼，颇为不满的瞪了她一眼。沈素只当看不见，便微笑着点头走开了。
夏天的日头总是要出来的早些，晶莹的露珠在草地上摇摇欲坠，水晶玻璃似的闪闪发光。空气中弥散着新鲜的青草味，清冷而涩涩。
她循着孟府的花园小路一人走着，因着时候早些，人倒没见着几个。
南楼那边离着花园正近，就在孟小姐的东楼边上。远远看着，南楼二楼孟太太的窗帘还是拉着的，想来还没起来。依着往日，孟太太必定要睡到八点多才起。
南楼这边这是她第一次来，比之其他地方，是要奢华不少。金色大理石铺就得地面，华贵非常。一色的紫檀雕花的全套木质家具，也不想平常的木头那般笨重，反而精巧的很。
一楼是整层的休闲地方，东面摆了一张大的贵妃椅子，旁边还摆放着西洋留声机。到中厅的位置是摆了三两桌棋牌桌，再往南，这边做了一整张酒水台，后面是紫檀木柜，里面摆放着各色各样的西洋酒。
沈素四面环顾，现下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她轻手轻脚的上了楼，刚至楼梯拐角处。就听见二楼南侧房间有声音传出。
她轻轻靠近，就听见一个妇人说，“阿云，这叫什么事啊！”
听声音是孟太太的。
又有另一人回道，“太太别担心，就算那个小妖精进门也到底是个妾，翻不起什么风浪。”
这个妇人该是孟太太的身边的另一个陪嫁金云婆子。
“老爷这回怎么就要纳妾呢？以往他也没对着外面的妖精有啥想法啊。”
“阿祥今大早回来传的信，据说这个女的是个穷苦出身，但因着相貌不错，被老爷一眼相中了。老爷在海雄这段时间一直带着她。现在阿祥提前回来，准是老爷吩咐的。”
“看来这次他又是下定决心要带回家的。上次把他那个宝贝儿子从乡下接回来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我不同意又怎么行呢。”
“太太，大少爷现在寄养在你名下，也算你的儿子。他是长子，又同小小姐亲厚，将来也是个可托付的。”
“我现在只怪我肚子不争气，成婚这么些年，只得了一个女儿。”
“太太，那小妖精也许也是老爷一时新鲜，过段时间厌了烦了，就算进了门也不是靠您收拾。”
主仆二人絮絮叨叨的了许多，沈素心下也猜到了，同上次信中所讲，这个孟远是要带个妾室回来了。
她轻声走开，又缓步上了三楼。如她猜的不错的话，孟海州的书房就在三楼。
她缓声看了，一排三间房，总共六间房。靠东最里间的那个房间最大，她缓声靠近，又轻轻拧开古铜色门把手。
门没锁！
她先打开了门，透过细细的门缝观察着室内一角，屋内光线良好。入目是高高的落地书柜，还有同色系木质桌子。
她欲走进，没想到从门里伸出一只宽大有力的手将她扯了进去。
门瞬间关住，“啪嗒”，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锁声，扑面而来的男人气息将她包裹住，她被人抵在门后。
情况发生的太突然，她被吓的无声，呼吸凝滞。待抬起头来，见到对面来人，那僵硬的身躯才稍稍缓和了些。
“大少爷？”沈素缓了一口气道。
孟徵言直直的盯着她，“沈老师，你在做什么？”本来今天一早他得了老头子要回来的信息，他这才来书房临时抱佛脚，想着混弄一下。没想到，好巧不巧的，看到了她在楼下徘徊，后还上了楼。
沈素被他问住了，脑中千转百回，她的视线往上一抬，撞见男人乌黑深邃的眸子。她缓缓抽出了刚刚被男人禁锢着的手，只似笑非笑道，“我来做什么？大少爷不知道吗？”
“沈素，你”还没等男人的话说出口，她的身体又蓦然前倾，纤细白皙的手指缠住他的脖颈，燥热的身体骤然贴近。暧昧的气息相互纠缠，鼻尖相碰，那泛着海棠花色的唇近在咫尺，如蜻蜓点水一般。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耳边通红，漆黑的眸里波涛汹涌。面前的女人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让他失控。孟徵言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揽过女人的细腰，把她抵在墙边，沉重的呼吸像是蛰伏的野兽那般蠢蠢欲动。
他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颌。那霸道的吻顷刻间落了下来，堵住了她的嘴，盛满横冲直撞的气息。唇齿相依间，灼热的呼吸相互交缠，她迎合着他。
少女微甜的气息让他着迷，他总是忍不住的想要更多。
至一场放肆的深吻结束，四目相对间，少女娇羞脸红，他又缓缓俯下身去，那细碎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她的眉间，她的耳畔。
“沈素，我喜欢你，”男子的灼热的呼吸喷撒在她耳侧，沈素不由得微微一颤。
她双手环紧紧的抱住他，闭上眼，低语道，“上次没说出口的话，今天特意来告诉你。”
“所以，是什么吗？”孟徵言问。
她抬起头来，对着他莞尔一笑，“好巧，我也喜欢你。”
两两相望，那一刻，孟徵言脑中只有眼前巧笑嫣兮的少女，她说，她喜欢他。
他再次将沈素紧紧的拥进怀里，他清楚的记着这一刻，他很幸福。
而此刻，沈素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庆幸还好是孟徵言这个花花公子，要换成旁人，她今天准要逃不掉。
孟徵言牵了她的手，正待出门去，她摇了摇手，“在孟家还是先不要这样了，毕竟我现在还是你妹妹的老师，对我影响也不好。”
孟徵言一想也并无道理，就缓缓放开了那紧扣的手。
“那什么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他问。
沈素细想再三，笑着道，“总该等我不干你家这活吧，孟大少爷。”
他眼中敛过笑意，语气低声悦耳，只一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