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愤
萧清和召来佩剑,那柄剑她眼熟得紧,在不久前他们还互相切磋过剑法,他用的也是这柄剑。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心境也大不相同了。
顾清疏看着这位众人眼中温润如玉的三师兄,真想撕破他的假面,好叫那丑恶的嘴脸曝露于阳光之下。
剑光闪烁,她侧身避开凌厉的招式,自始至终都没有拔出自己的剑。
手中灵力绕上长剑,逐渐攀上萧清和的手臂,所过之处,皆覆霜华。
萧清和感觉一股寒气钻入肌肤,向骨肉侵袭,是化不开的冰寒。
“你的灵力怎么会……”他只觉得冻得刺骨,险些握不稳剑,可话还没有说完便受了一掌。
那蕴满寒气的掌心击中了他的肩膀,又是一砍,直接将长剑打落,冰寒之气顺着肩膀蔓延全身,分明是夏日,却冷得出奇。
怎么会这样!他记得顾清疏的灵力是没有这般蛮横的!
“说到底还是得感谢师兄你啊。”她收回手,踢开脚边的剑,一步一步逼近他。
“若不是师兄和四师姐害我受罚跪寒潭,我的修为又怎会突飞猛进。”她逼得萧清和步步后退,看着他仿佛看死人一样,没有一点温情。
萧清和捂着肩膀,想用灵力抑制寒气的扩散,却只是徒劳。
在不久之前,他还是有与她一战的实力的,但只过了短短几天,她就进步得这样快。
不公平!
论天资,论勤奋,他哪点不如她,为什么长老的眼中就只有她!
明明他也很优秀,在她没出现时,他一直都是他们这一辈中的翘楚。
都是她的出现,这一切都变了。
他只是为自己打算的多了些,有错吗!
顾清疏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自私虚伪的人是小时候待她极好的三师兄,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真实的他,一个卑鄙小人。
可能不是他变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他。
她现在也不纠结于萧清和如何了,她不在乎从前他对她的好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都不重要了。
既然她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就回不了头,也只能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匿于衣袖下的右手微动,亮出了一柄短刃,寒光乍现,惹得萧清和顿时一惊。
“你要做什么!你不能杀我!违反了门规,上清天宫是不会再容你的!”这一刻他真的怕了,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真面目。
真是好笑啊,方才他对她刀剑相向的时候可没想过门规,现在却觉得这两句话能把她唬住。
“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些吗?”她尾音上扬,听着有些激动,带着说不出的快意。
她摩挲着手中的刀柄,双眸没有一丝温度。
萧清和见她真的疯了,不顾寒气缠身,又是一记灵力向她袭来。
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顾清疏侧身躲过,快得如同一道闪电,下一秒便把这萧清和的肩膀,将匕首送入了他的体内。
她能感受到皮肉被划破,一寸一寸刺入腹部的顿感,还有鲜血涓涓流出的黏腻声。
“三师兄,爱人要先爱己,万事要以自己为先,这是你教我的道理,你看我学得怎么样。”
“你不能杀我……你忘记小时候我待你如何了吗……小七……”萧清和忍痛,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动手,惊恐之余便搬出了感情牌。
可她一点都不听。
现在说这些情分,也太晚了些。
顾清疏凑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身上的寒气让他忍不住一缩。
“伪善之人,何以相与。”
话毕,匕首又进一分,刀柄抵拢了肉,并未拔出。
她松开手,看着萧清和捂着腹部缓缓倒下,那双眼中有不甘,有怨恨。
她亲眼看着他闭上了双眼,倒在血泊中。
其实她还是手下留情了,那一刀避开了要害,死不了人。
这只是泄愤的一刀,捅了,她心中郁结也散了些。
至于另一个人……
萧清和以为她杀了李清沂,其实她没有。
对于李清沂这个人,她没有怎么接触过,李清沂一直不喜欢她,所以做出这种事她也不意外。
她瞥了一眼血泊中的人,水色道袍已被鲜血染红,看着妖冶极了,让人隐隐有些兴奋。
可她并未多看他,抬脚走向灶房。
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羹。
伴随着一声响动,还未暗沉的天色照进屋内,映出了其中景象。
女子被绑在角落里,听着这响动才缓缓睁开眼,看着虚弱至极,好像许多天都未进食。
李清沂看着逆着光站在门口的人,想运起周身灵力破开束缚着自己的绳子,可无论这样使力,都没有一点反应。
是了,她被喂了本该给顾清疏吃的那个药,那个堵塞灵脉的药。
她现在一点灵力都使不出了。
真的是自食恶果。
三天了,她被关在这里三天了,滴水未进,什么也没吃,现在饿得慌,头晕目眩,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劲,只能看着那人影逐渐向自己走近。
这时她才看清顾清疏手中拿的东西。
那是还散发着热气与香味的肉羹。
换做平时她定不会有什么反应,可现在她无灵力,又几日未曾进食,看着那碗肉羹只觉得饿极了,想将它抢来。
她想开口,却觉得嗓子眼生疼,喉咙干涩无比,只发出沙哑的声音。
“真是委屈了师姐,瞧瞧,瘦了那么多。”顾清疏将手中的肉羹放在李清沂面前,蹲下看着面前这个人。
她绕到李清沂身后,将绳子解开。她现在一点都不担心李清沂会有什么动作,灵力都被废了,还饿了那么久,根本没有作死的力气。
李清沂此刻根本不想理她,满眼都是置于地上的肉羹,颤抖着手去触。
顾清疏看着李清沂这般狼狈模样,也没有刻意去捉弄,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平日心高气傲的四师姐现在却趴在地上狼吞虎咽喝着羹,真是好笑。
待李清沂尝了几口后,她才缓缓开口。
“好吃吗。”
李清沂闻言一顿,没再有动作了。
“师姐要不要猜一下这是什么肉。”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清沂看着碗中所剩无几的肉羹,心中隐隐不安。
顾清疏走到她面前,理了理整洁的道袍蹲下身提醒她,“方才外面的动静,师姐应该察觉到了吧。”
话毕,莞尔一笑。
李清沂看着顾清疏的脸,分明是笑着,和却没有一分笑意,是那样的冷漠薄情。
这一眼,让她心惊。
其实她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只是她不知道萧清和现在怎么样,但顾清疏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却让她心中恐慌。
好在不久之后她察觉到了顾清疏的话外之意,胃中一阵翻江倒海,捂着肚子干呕着,想将方才吃下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这东西……
她刚才吃的是人肉?是三师兄的肉?
一想到这,她就更加忍不住了,双眼噙着泪,想将胆汁也吐出来。
顾清疏看着李清沂这样狼狈,得逞似地笑了,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那碗,一步一步后退,欣赏这舒心的场面。
李清沂本就许久未进食,身体虚弱至极,现在又这样受了惊,只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掏空了,仅剩的清明也消失殆尽,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干了这一切的人也没想到李清沂会这样脆弱,双眸流过一丝疑惑,天真又残忍。
“还以为有多厉害,胆子这样小,说两句就吓成这个样子。”
其实这只是寻常肉羹罢了,她还以为李清沂能干出锁妖塔和寒潭的事,承受能力会很强呢,没想到她只是几句话,李清沂便猜测下去,将自己吓成这个样子。
不过也好,至少她看着心头舒坦了不少。
李清沂晕死过去,萧清和也倒在血泊中,一直压在她心中的巨石也终是移开了。
她本没有害人之心,若非他们步步紧逼,她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自保。
说是自保,其实就是报复,但她觉得这没有什么。
萧清和为人是卑鄙伪善,但他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
每个人都有私心,也都要以自己为先,凭什么要事事为旁人考虑,凭什么要一味忍让。
只可惜她懂得太晚,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她也回不去了。
旁人辱她害她,若她还能包容,那便是对不住自己了。
那就是蠢,愚不可及。
她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如同看死物一样,转身离开。
李清沂和萧清和不会死,但只要他们还在,她就不舒坦。
但这些事只能日后再说了。
她还是下不了死手,毕竟她从未杀过人,也不敢。
徐清灵这些天一直不敢去见顾清疏,她知道自己当日举动一定伤了师姐的心,便在房中思索了好些天。
思来想去,她才想通了,她应该主动去找师姐说开。
天色一暗,她便出了门,这个时辰,师姐一定在自己的居所。
只是这里一路上寂静无比,只有蝉鸣伴她,再无人声。
她摸黑走到地方时,闻到一股血腥味,心中发怵,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挂在院落外的灯笼,取下来走进院子。
微弱的灯火照出了这一地狼籍,险些将她吓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