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石
灵力顺着花行玉的脉络探遍全身,皆无异样,可她总感觉这个人的身体缺少了什么。
嗐,这种事果然还是只能让樊璟来。
她收回了手,花行玉还是那般失魂的模样,一言不发。
花继珩也习惯了,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不然他也不会选择来玉神雪山这种地方。
本就是最后一搏。
伫立间,飞雪后又出现模糊不清的身影,朝着山上走去。
她不知道这一次是真人还是幻觉,也没有随意乱动,只是站在不动看那人影渐渐走进。
花继珩注视着那些人影,狭长的眸子半阖着,认命似地叹着气。
“又是这些虚影……”
顾清疏一下子没看出这些是虚影,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方才他们一眼便看出她是活人而非幻影,这花氏兄弟还真有些本事。
“他们分明是朝我们这里走的,可一点都不像雪山中寻到同道人的模样。”花继珩没去看那些幻影了,开始回答她的问题。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这些虚影,多半是曾经来这里寻道的人。玉神雪山留下了他们的身影,却掩埋了他们的躯体……”花继珩说着,眼中溢满落寞。
或许他们也会像这些人一样,永远留在这个圣洁的坟墓。
还能省一笔棺材钱,说不定冰雪会封存他们的身体,还能长久不腐呢。
这样一想,倒也没那么糟。
顾清疏捕捉到了他话中的一点,“你说这些人是从前的寻道者?他们是真实来过这里的,不是玉神雪山捏造的假象?”
面前的人点头,肯定了这句话。
她垂眸不语,沉默弥漫在他们之间。
这样说来的话,江别鹤也是真的来过这里,她之前看到的虚影便是从前江别鹤留下的痕迹。
并不是假的。
他真的来过这……
直到那些虚影又回归于风雪之中,她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你们休息好了吗?”她看向花继珩,他脸色好了些,再看看花行玉,看起来也正常了一些,只是还是不说话。
花继珩点头。
“那我们出发吧。”她继续拿着长刀当拐杖,在一片雪原前行。
只是现在同最初不一样了,她不是一个人了。
尽管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拖油瓶。
花继珩看着还行,花行玉这样子就……
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些,只要自己能顶事就行了,他们只需要活着就好。
他们踏过的痕迹都被白雪抹去,大雪不止,脚步不停,但在这漫漫雪原间,他们显得太过渺小,如同尘沙一粒。
难得的日光又被云层遮盖,他们又一次失去了方向。
本来她就想过,若是再次寻不到方向自己该怎么办,但现在她已经没那么在乎了,毕竟他们还没有到山巅就想着怎么下山也不太好。
说不定到了山巅便能再见日光。
只是她感觉有些奇怪,他们在不断前行着,这山好像也在不断生长着。
他们走了许久都不见自己与那遥不可及的地方有过些许接近。
就好像他们在原地走动,走了半天又回到了初始的地方。
和方才在迷阵中遇到的现象一模一样。
但她现在确定以及肯定,他们绝对没有再入迷阵。
因为她方才又丢了一方帕子,前进许久都没有再次看到那帕子。
“你有没有感觉我们又走到了原地。”她没有回头,看着面前覆雪的高石,问花继珩。
这块巨石,她方才看见过,现在又看见了。
“玄门之术……”花继珩看着四周的景色,嘴中念叨着。
玄门涉及很多,阵法、符咒……太多了。
一提到玄门,她就想起了中元之夜见到的那位仙人。
世人口中的阮明羽阮仙师,她的师伯,阮净。
没有人比他更精此道了。
心中涌起一股悲意,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居然早就不在了。
“若是玄门之术,那也可能是阵法了。”她只感觉脸疼。
“这好像不是我们方才入的迷阵。”
好的,脸没那么疼了。
她武艺精通,但不太懂玄门之术,所以遇到玄门之术,段不能指望她。
天杀的,她发誓,若是能活着回去,她一定要好好学学这玄门之术。
“阵法中迷乱人的有许多,不只有迷阵。迷阵也称幻阵,是构建一个幻境,以此来让人迷失,但这个阵法好像不是。”花继珩这话听着倒像个行家,还有几分靠谱。
此刻她就像一个乖学生一样,聚精会神地听着。
“这个阵法是借周遭相似之物,巧妙利用一些极具代表性的东西,让人误以为自己在兜圈子,回到了原地。”花继珩摸着这巨石,抚去上面厚厚的雪层,接着说,“也不排除我们被四周景象所误,行错了路走回原地。”
“这……怎么办呢……”
听完这话后,顾清疏一步上前,手上的灵力蠢蠢欲动,一个手刀将这块巨石劈成了两半。
这动作之快,将站在旁边的花继珩吓了一跳,连花行玉都被惊得后退了一小步。
也是,花行玉只是体弱不说话,又不是死人。
只是她这动作……真够迅速的。
“这样就好了,若是我们在走,看到的是这个一分为二的石头,那我们就是在原地打转,若那石头完好无损,就说明我们是在前行。”她收回手,看起来像是没有痛觉一样,仿佛方才的石头也不是她打碎的。
花继珩也没想到这个姑娘看起来那么瘦弱,动作却这样狠。
还真是……不同寻常啊……
顾清疏看着脚下的石头,心中闪过一丝懊悔。
上山之前沈长谙还跟她说,让她不要那么虎,不要莽,结果她还是选择动手解决问题,而不是动脑子。
但这也没有伤到她啊,也算是以自己安全为重。
没毛病。
若是锦岚在这里的话,多半又要跳的三尺高,扯着嗓子说她“野蛮人”了。
有一说一,有些时候用蛮力解决事情就是比动脑快。
就花继珩这样分析下去,也不知要多久了,直接这样多好,简单粗暴。
“你的手?”花继珩将自己缩在斗篷里,弱弱问道。
她看着自己的手,不在意地说:“还好。”
“姑娘你当真是……”他思索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憋了许久才说出了四个字,“与众不同。”
顾清疏也不想多说,将自己裹紧后冲着这哥俩挑了下眉。
“走。”
她不再看后方了,望着那片无尽的雪白,一步一步地前进着。
花继珩拉着花行玉,可能是被她吓到了,这时候听话得很。
绵延不断的高山雪原,从未变化的天色,他们在追寻天道的路上忘记了疲惫与饥渴,拖着留不下脚印的步伐在这里不断找寻。
可天道从未投下过目光。
他们分不清东南西北,也望不到尽头,寒风刺骨,吹得人睁不开眼,大片雪花扑上雪白的斗篷,消失了踪迹。
顾清疏感觉不到冷,只是苦了花继珩和花行玉了。
他们本就被困许久,身体虚弱,斗篷下的身体还在颤抖着。
再前行着,他们没有看到那块被她劈成两半的巨石,眼前是那同方才一模一样完好无损的石头。
这时他们心中也有了答案。
原来他们并不是原地打转,只是被这些一模一样的石头误了眼。
但奇怪的是他们也没有离那山巅近一分。
顾清疏靠着那块巨石,也算是短暂的休息,抬头冲着花继珩说:“现在也弄清楚了这阵法,你能破吗?”
“我也算是略懂,可以一试。”花继珩松开抓住花行玉的手,一掀衣袍蹲下往脚下的雪地中插入一根长签。
她认真地看着花继珩的动作,这样的破阵方法她从未见过,多看两眼。
花继珩又从袖中拿出一叠符纸,扬在了空中,无火自焚,在这白茫茫的世间中绽出了红色的光芒,送来了淡薄的温暖。
符灰随风飘扬,却又飞回来,落在长签周围。
浓淡不一,她看不出其中原理,只能静静的看着花继珩动作。
这便是凛州花氏的玄门功法。
到底曾是大仙门,尽管现在落魄了,只余两位传人,但多少还是有些实力的。
他又拿出一串长铃,铜色的铃铛被红绳串着,看着倒像是祭祀用的东西。
铃铛被风吹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被灵力支撑着浮于空中,红绳端被灵力牵引着,感受着四面八方的灵力波动。
花继珩站起身,伸出双手,各个方向的灵力受他所召皆落于长签之上,一缕一缕靠近着空中的铃铛。
伴随着良久的平静后,那铃铛终于发出了一声响动,清脆无比。
这时下方的符灰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灰白色的符灰失了原色,变得通红,仿佛要复燃一般,逆着风聚向了一处。
符灰所指引的方向,便是这阵法的出口。
她耳边仿佛响起了花继珩的那一句。
——略懂。
真是谦虚了。
花继珩望向那个方向,抬手收回了铃铛,任长签插在地上,继续拉着花行玉,生怕一时不注意花行玉就会出事。
顾清疏也看见了符灰的变化,二话不说抬脚离开,花氏兄弟也乖乖跟在她身后。
分工明确,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