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
顾清疏没有想到丁允会选择站在她身边,她一直催促着丁允快些离开,可他却好像没看到一样,忽视了她的劝告,执拗地站在她旁边。
她想要挪动步子,但阵法已然成型,她没有办法移动,只能握紧手中的刀,看着这一圈的人。
白渌看见这场景,心中焦急,“丁允快回来!”
可丁允仿佛没有听见,只是看着顾清疏。
“这才是真正的你吗?”他清亮的声音此刻有些沙哑,不由得让人心疼。
“你所看到的,都是真正的我。”
不论是在天元宗的小弟子,还是现在的左护法,这些都是她。
丁允听了这话心中一喜。
只要有这句话就够了。
她是直性子,不会弯弯绕绕玩心计,也不会刻意伪装,丁允认识的一直都是真正的她。
他释然一笑,也不必再纠结了。
“妖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发话的是一个白眉白发的老头,应当是位高权重之人,说的话却让她很不开心。
“我还真是没想到,我一个弱女子,居然能让这么多仙门高手倾巢出动,当真是好大的排场啊。”她看着乌压压的一片,倒是不惧,嘲讽道。
她只是一个女子,却惹得那么多高手忌惮,都想将她除掉,这也算是对她能力和修为的一种肯定。
只是她有些不高兴了。
为了除掉她,可以放出魔族追杀丁允,置他于险境,这竟是仙门人能做出来的事。
这与她这个邪魔外道又有什么区别。
她能听到人群中杂乱的议论声,无法接受“替天行道”,“妖孽必诛”之类的话。
替天行道?
行哪门子的道。
“孽障!孽障!你残害众仙门弟子,屠戮无数,屠了灵裕派满门!残忍至极!今日我们便要除魔卫道,杀了你这妖孽!”
那老头说得还真像有那回事一样,让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是这笑却让那些仙门人怒红了脸。
“灵裕派?这是什么门派?我都没听说过又怎么会灭门呢。”她无视脚下的符文与头顶的利剑,仿佛唠家常一样与他们对话了起来。
确实是好笑。
一个小门小派,放在浮渊都用不着她出手,现在出了事全怪她头上,让她背上了骂名。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听着着实好笑,实在是忍不住。
“七日前,灵裕派惨遭毒手,全门派无一幸存,只留下了你的匕首,你敢说不是你的手笔!”
七日前,她还昏迷不醒呢,又哪来的机会去灭人家满门。
只是这消失的匕首莫名其妙出现在了那个灵裕派,确实会让人联想到她。
沈长谙没有带走匕首,那这东西又是被谁拿走的?
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好,既然如此,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和行踪?”她的手被宽大的衣袖层层遮盖,手指捏着法决,旁人也看不出,她装作认命,问道。
“诸位道长,我今日也算是要折在这里,也好让我死个明白吧。”她勾唇一笑,眼神还带着几分诚恳,装得还挺像那样子的。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丁允开口想调解两方矛盾,却被那些道长们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让他有些不舒服。
顾清疏也是觉得他太过天真了,低声喝道,“你闭嘴!”
这小子什么话都敢说,现在为她说话,无非是断自己后路,他日后还想不想回天元宗了。
“你若是不想和你师兄分离,就乖乖的不要乱说话。”她压着嗓子对丁允说。
丁允目光露出一丝疑惑,呆愣地点着头。
“自然是你作恶多端,必遭报应,身边之人都看不下去了想将你除了!”
啊……这样啊。
又是内鬼。
当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屠了灵裕派,丢下她的匕首栽赃嫁祸,又将她的身份和行踪告知这些仙门人,好让他们出手除掉她。
好一招借刀杀人。
她就说,樊璟那出戏演得分明极好,怎么会突然怀疑到她头上。
原来又是内鬼。
行,既然已经知道了,她就没有继续演下去的必要了。
手上法决已捏完,她抬手,地面上的符文化为金光流向她的掌心,又冲向云霄,击碎了那密密麻麻的剑阵。
那些仙门人哪里猜得到,只是震惊了一瞬便反应过来,纷纷召出武器与法器朝她攻来。
“驱魔水居然没用!她不是魔族!”
“不是魔族又怎样,还不是作恶多端,其罪可诛!”
墨色的衣袍随风飘扬,发间银饰发出阵阵声响,她握住刀柄朝一处劈去,血色飞溅,挡路的人被刀光震飞,她看见人群中有两个身影一动不动,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白渌和洛初。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投入战斗。
刀剑无眼,这些法器她都认不出,她只需要知道要小心李凌风的引魂丝,其余的都可以不在意。
那弯钩如同长了眼睛一样只朝她袭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破她的皮肉,将她的灵魄勾出来。
她只有一柄长刀,要应对这三十多号人着实有些艰难,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不然下场就只有死。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些仙门人的目标不仅是她,还有丁允。
方才丁允选择与她站在一起,他们便觉得丁允是她的人,想要连着一起除掉。
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弟子,舍了就舍了,反正也不重要。
她看着那些向丁允攻去的人,心中添了几分怒气。
白渌也看到了这一幕,这才提剑动手,去为丁允挡那些攻击。
“白渌!你居然帮着这孽障!”
“我师弟是无辜的,你们这是做什么!”白渌反驳道。
“你方才没有看到吗!丁允与孽障有旧,他与孽障是一伙的!”
顾清疏听着这些看似仙风道骨的修士一口一个孽障,心中有些不爽。
倒不是因为骂她,只是这两个字或多或少有些侮辱她的亲人。
毕竟她的爹爹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又怎么能这样被外人侮辱。
但她更愤怒的是这些仙门人对丁允的态度。
分明是他们先利用丁允,现在还要除掉他,真是恶心。
她自己可以不为仙门所容,但丁允不能没有家。
他本来不该如此的。
于是她想着,一把抓过丁允,将长刀横在丁允的脖颈上。
这一举动倒是让混乱的场景一瞬间停止了杀伐。
这是什么情况?
丁允也没想到顾清疏会对他动手,大气都不敢喘,悬于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带着哭腔。
“姐……”
“想要回家的话就不要乱动,不要乱说话。”她在丁允耳旁小声地说。
丁允一听,悬着的心放下,只是那刀尖抵着他的脖颈,让人不免害怕。
“你放了丁允!”白渌也没想到她会挟持丁允,也急了。
顾清疏低低地笑着,“我还以为这个小兔崽子没有用了呢,没想到还能威胁到白渌仙君啊。”
这话,这语气,听着还真的很像坏人。
若不是她方才说过的话,丁允都要被吓死了。
顾清疏很明白,只要丁允还站在她身边,还为她说话,那他就没有回仙门的可能了。
只有他们觉得丁允与她是相对的立场,他们才会放过丁允。
他们需要的是与他们一个阵营的人。
所以只要她假装挟持丁允,他们就会以为丁允与她不是一道,也就不再追究方才的事了。
丁允懂了她的意思,立马挤出两滴眼泪,哭得撕心裂肺,大喊着:“师兄!救我啊!”
这一声直接喊到白渌心坎,听得他心疼极了,白渌失了端庄大吼,“这还看不出吗!我师弟怎么会与魔教为伍!他现在多危险你看不出吗!”
这场面,活像是骨肉分离,丁允哭得惨,白渌吼得凶,倒是把旁人看得一愣。
“你们不是怜爱众生吗?若是你们见死不救,那与我这魔教妖孽又有什么区别。”顾清疏将刀刃又近一分,擦破了丁允的皮肉,流出丝丝血迹。
“姐……做戏而已,没必要真让我流血吧……呜呜……”丁允小声抽泣着,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
“不真一点怎么能激得到他们。”
对付这种自诩仙门,一切为了苍生,满口除魔卫道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只要他们放弃了丁允,就是放弃了他们的道。
一人也是苍生,众人也是苍生,放弃任何一个人,都对不起他们口中的道义。
要是他们不顾丁允的生死,有人传出去今日之事,他们怕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这就是正道和魔教的区别。
被情义道义束缚住的是他们,所以他们行为受限,而魔教却极其放肆。
“孽障!快放了他!”
顾清疏闭眼长叹一口气,再睁眼时,如同看着死人一般。
“我劝你不要再说那两个字,不然,小心你的舌头。”
“孽障!是什么样的父母才会生出你这样的孽障!”
她听着这刺耳的话,怒火中烧,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好像下一秒这把刀就会划破长空,将那人劈成两半。
丁允感觉到她的气愤,也有些担心自己脆弱的脖子,弱弱地发声。
“姐……痛……”
这一声才唤回了她的理智,忍住了心中的杀念。
可以咒她骂她,但是不可以这么说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