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魂
“那你觉得,你这么嚣张,他还容得下你吗!”程鹿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嚣张,其实顾清疏并不是嚣张,只是不喜欢偷偷摸摸,要做什么事都在明面上做,看不惯什么也不藏在心里,直接就说了,从不像程鹿音一样暗中下手。
但就是这样,在旁人眼里便成了嚣张跋扈。
“我管他容不容得下。”
程鹿音看着她这幅永远都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这般狂妄自大的模样,眼中幽怨,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你今日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就是化作怨鬼也要杀了你!。”
这话一出倒惹得顾清疏笑了,只是多了几分嘲讽与可怜。
“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诅咒我的也不少,但真真正正有资格取我性命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岑酌。若是他要杀我,我定会双手奉上刀刃,其余人,要凭自己本事。”
“你有很多次下手的机会,可你没那个本事。”
“况且你怎么会觉得,我会让你有机会做鬼?”
语气温温柔柔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程鹿音闻言抽搐了一下,将自己缩成一团,“你想干什么?”
而顾清疏只是垂头低低地笑了两声,有些诡异,看着程鹿音的眼神,仿佛是看死物一般。
“你可知道,三个月前我去扶云派杀了空门长老夺了固魂钉,而这固魂钉可以将人的灵魄钉在□□里。”
话还没说完便被程鹿音尖叫着打断。
“啊啊啊!你疯了!固魂钉是谢洲瀛让你拿的!你怎么能随便用!”
可顾清疏仿佛没有听到,自顾自地从袖中拿出几枚玉钉,手指拨弄着,看起看十分悠闲。
她这话不难懂。
固魂钉将灵魄钉死在身体里,就算身体死了,灵魄也会禁锢在腐朽的尸体里,不得解脱,更别提轮回了。
而这,就是她为程鹿音挑选的结局。
顾清疏单手运起灵力,五枚固魂钉被灵力缠绕悬于掌心,圣洁无比。程鹿音看着顾清疏手中小小的固魂钉,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挪动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清疏的掌心。
“啊!”
一声凄惨的叫声响起,一枚固魂钉从顾清疏掌心飞出,刺入了程鹿音的左手腕。
程鹿音将右手覆上左手腕,运着魔气,想将那固魂钉取出,可那钉子像是嵌入骨头里一样,怎么也取不出。
“你不知道吗,固魂钉只有打入钉子的人能取出,换言之,只有我能取。”
这时候她倒是有耐心和程鹿音解释了。
程鹿音不知是痛还是害怕,额上冒着细密的汗,还未反应过来,又一枚固魂钉钉入了右手腕。
“啊!”
可顾清疏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样,一固魂钉接连飞出,又刺入了两个脚腕。
“啊!顾清疏!我诅咒你!你不得好死!永不超生!”程鹿音此刻靠着台阶已经无法动弹了,脸色苍白,有些吓人,怨毒的双眼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这些话她听过许多遍,甚至樊璟也对她说过。所以她现在听到这种话都没什么感触了。
“我好不好死,超不超生这些都与你无关,毕竟你是没那个机会知道了。”她说着这些冰冷的文字,手中动作也没停,最后一枚固魂钉直直刺入程鹿音的眉心。
五钉具入,这个人会永远困死在这具身体里了。
她本是想凌迟的,可又觉得太过俗了,方才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程鹿音是魔族,若是动刀动剑,可能还不怕,但要问魔族最怕什么,无非就是灵力。
于是她这么想着,周身笼罩起一层灵力,逐渐向面前半死的程鹿音包裹去。
那灵力至纯至净,对魔族来说,是最致命的。
程鹿音就这样被灵力包裹着,侵蚀着,本来晕厥过去却又被生生疼醒,只感觉那灵力钻入皮肤似要将骨头也腐蚀殆尽。
而面前的人看不出一丝喜怒,仍然是那样面无表情。
就这样,又疼昏过去,然后又被顾清疏施着灵力运起固魂钉被迫清醒。
反反复复,不得解脱。
顾清疏看着自己的手,来这里三个多月了,她这双手没有杀过一个人,今日倒是第一次。
先前扶云派长老,在她来之前就被原主杀了,幻境里的那些都是尸化的怪物,那桃隐村的村长,她也只是将他丢去和小鬼呆一个屋子。
她还没有真真正正地杀过人。
本以为自己可以干干净净,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脚边的人被灵力侵蚀到断气,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也没管了,抬脚离开了这一片狼藉。
外面的天光正好,她看着周围的景色,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她明明只想好好活着,安稳度日,可总有一双手将她推入这乱世,又有一双手想将她拉出。
这样纠缠着,拉扯着,伤痛的只有她。
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走出这里,岑酌和樊璟还站在落下的牌匾旁,她知道他们不会走,他们想知道她是怎么做的。
岑酌看到她有些无神地走出来,刚想走近看看,却只看到了她眼中未褪下的寒意。
她抬眸扫了他一眼,竟让人有些害怕。
话到嘴边刚想开口,只见顾清疏抬手止住了他,有了几分拒人千里的错觉。
“死了,用灵力折磨至死的,固魂钉困住了她的灵魄,她永远不会解脱。”
岑酌听到这话眼底才浮现出喜色,却有些癫狂。
“好……好……”
这样就很好。
樊璟却发现了不对劲,垂眸思索一番,微皱着眉头问道:“固魂钉不是谢洲瀛的东西吗?你用了,该怎么交代。”
说实话她用的时候是没有考虑这些的,现在想来,她还是该去找谢洲瀛的,至少程鹿音之死,不能与旁人有牵连。
“我去找他。”她几乎是没有思考,脱口而出,“你们先回去。”
樊璟似是知道她想干什么,她要把所有事揽到自己身上。
毕竟程鹿音也是个堂主,身份不低,死了总要有个交代,更别说固魂钉。
可他刚想说什么,顾清疏便如同聋了一样,独自离去,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
谢洲瀛看着自己的左护法,也是好奇,平日里她是最不爱来找他的,今日怎么突然跑来了。
“怎么了?”他敲着他的玄座,歪头看着站在台下像冰雕一样的人。
顾清疏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我杀了程鹿音,用了固魂钉。”
本以为谢洲瀛会发怒,并斥责她一顿,可她等了半天,只等来了一声低笑。
再抬头看,谢洲瀛靠着宽大的玄座,一脸无所谓。
他摩挲着下巴,一声轻笑,“我道是什么。整个浮渊,除了锦岚,其余的人任你处置。那固魂钉也当是送你了,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顾清疏是真的没想到谢洲瀛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杀了他的手下,用了他的灵物,他就这般不在意?
早便听说教主对左护法纵容,本以为涉及这么大的事情他会严肃执法,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处理。
为什么谢洲瀛这么纵容她?
就算是惜才,也不该如此。
可她再不解,也不能就这么问出来。
还有,为什么锦岚不一样。
“为什么锦岚不行。”她斟酌一番,还是问了出来。
谢洲瀛像是知道她会问这个,只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同外人说。
“锦岚是我的人,当然不行。”
废话,整个玄刹门不都是你的人。
她看着玄座上的人,只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这个人可能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无害。
可她再多猜忌,也只能藏在心里。谢洲瀛表面对她好,这也只是表面。
今天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打击不小,一忙就忙到了晚上。仿佛老天在和她开玩笑一样,所有事情接踵而来,她知道,试炼大会她没办法赢了,问尘剑也拿不到了。
果然,有些剧情,无论她怎样努力,前面有多少改变,结局都不会变。
洛初会成为第一,会去上清天宫,会……杀了她?
只是她想着,沈长谙还在天元宗等她,可她今日,终是无法回去了。
这一路,她望不到头。
天元宗这里,丁允还在满场地找着人,沈长谙靠着栏杆,也不知在想什么,面色不算太好。
台下已经喊了三遍她的名字,迟迟没有人上台,洛初看着只有自己一人的擂台,心中隐隐不安。
“对手弃权,洛初,胜。”
话音一落,有人欢喜有人愁。
丁允哭丧着脸,垂着头走到沈长谙旁边,这个人已经一个下午没说过话了,应当也是在担心姐姐吧。
“茶哥哥,姐姐怎么一直不回来啊,太可惜了。”
顾清疏的实力他见识过,夺胜是没问题的,可今日无故缺席,他是真的替她可惜。
他刚说完,沈长谙便回了神,转过头看着他,说的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丁允,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在她与天元宗之间作选择,你会怎么选。”
这一问倒是问到他了,天元宗是他长大的地方,可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姐姐对他有多好他也是知道的,在他眼中,姐姐也像是他的师父和亲人。
他一时无法作出选择。
“我……我……不知道……”他犹豫许久,却还是决定不了。
沈长谙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般,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