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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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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考老师及时走进教室,原本还在看好戏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余炽没在心里细究周容温最后那句带着点暗讽意味的话是什么意思,坐正了身子等着考官发卷子。

    考试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余炽苦着脸答完一张又一张卷子,有意识地不去和任何人讨论考题。

    她不想现在就开始担心。

    跟着班里的同学们一起把楼道的课桌和书本都搬进教室又搞了个大扫除,余炽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身后的路紫怡,“咱们这个时间考完试的话,岂不是后天出了成绩大后天就拿着成绩单放假?”

    “对啊,”路紫怡不觉得有什么,“很正常的啦。”

    余炽于是又陷入情绪的低潮。虽说她现在还对自己这次考试最后的情况一无所知,但不妨碍她一想到顾静便会提前开始担心。

    路紫怡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哎呀安啦,我相信你肯定还是第一。”

    余炽抿抿唇,她这个月学得比上个月还用功,生怕自己一点松懈就被别人远远落在后面。可是她用功的时候别人也在努力,因此对自己这次的成绩还是有点没底。不过考试的时候除了数学和化学有两道题不会,别的倒是答得很顺畅。

    她被路紫怡挽着去吃饭,一路上都心事重重。但叽叽喳喳的路紫怡又很快把她的思绪扯到别处,“话说周老板生日你准备送礼物吗?”

    “啊?”余炽愣了两秒,“什么生日……”

    “周老板生日啊,就后天,”路紫怡侧头看余炽一眼,“你不知道啊!”

    余炽扶额,“我为什么会知道。”

    这下好了,不知道还能不表示,但路紫怡一骨碌全告诉自己,再没什么表示就说不太过去了。

    不过也还好,她虽然已经是一边逃避着一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但这点还不算庞大的心动尚未病入膏肓,她还有挽救的余地。

    既然心里想着不能越过正常同学交往的界限,那她只需要做个贺卡什么的象征性地祝福一下就好了,太冷淡或太用心都有可能被看出端倪。

    余炽在心里暗暗叹气,第无数次觉得暗恋实在是一件麻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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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科老师们紧锣密鼓地讲评、批改试卷,余炽只觉得自己还处在估分的苦恼中,周容温的生日比成绩单先来了。

    她昨天花了一节大课间的时间画了个简单的贺卡,上面有一个线条简约的生日蛋糕,下面用工整的英文写了生日快乐。

    但是她揣着这张贺卡又犯了难,这要怎么自然地送出去?

    周容温是个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的人。

    余炽撑着下巴皱眉,恐怕自己稍微表现出一点不对劲,他便能揪住那点苗头看清她难以启齿的心意。

    到时候他会怎么样?

    立刻跟张英伟要求换座位离自己远远的,再也不像之前那样随意地同自己说笑,又或者是踩着自己简单的贺卡鄙夷,说“余炽你真是自不量力?”

    她其实心里明白周容温压根不是这样的人,可她还是忍不住把事情往最严重的方向想,更何况她刚刚萌芽并且还见不得光的暗恋是一件自己都觉得离奇的事。

    余炽早已在母亲和亲生父亲、继父都貌合神离的婚姻中对感情失去了热忱,甚至她曾经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一个很不值得的人。

    她早该丢失这种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爱人的能力。

    可周容温强势地闯入她一潭死水的生活,带给她久违的阳光和温暖,于是她开始挣扎,开始在心里说服自己,开始侥幸地想我是不是也值得,开始患得患失地在意,更开始藏着跳动的真心同周容温周旋。

    或许是从大厦前他的飞奔开始,又或者更早,早到她在老张办公室意外踢到小脚趾,周容温紧张地扶住自己问“还疼不疼”的时候。

    她以前听到的句式,一直是“有那么疼吗”。

    于是听到他问“疼不疼”的时候,她甚至差点落泪。

    余炽攥着手里的贺卡思绪翻飞,想到自己日记本上无数个“周容温怎么……”开头的句子,几乎是判决般确定,自己这份突如其来的暗恋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

    她必须、或者说不得不隐藏起真心,用玩笑的方式继续这样和周容温相处下去,扼杀所有不确定的因素和会影响他们未来的选择。

    教室的前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胡高达先一闪身进来,又回头去勾他身后周容温的脖子,“寿星,你走快点行吗寿星。”

    他身后的人脸上一脸无奈,“你是非要让所有人都听见是吧。”

    “本来大家也都知道,”胡高达满不在意地把他往教室里带,“不差我喊的这一句。”

    周容温被他带着走到座位上坐下,余炽身后的路紫怡先开口,“周老板,17岁生日快乐。”她递过来一张贺卡,“虽然是我在超市买的,但是也是一份心意。”

    胡高达“咦”了一声看过去,“路紫怡,你真敷衍。”

    “滚,”路紫怡立刻露出一个死亡微笑,“你找打吗。”

    她白了胡高达一眼,“说我敷衍,你送的礼物很用心吗?”

    胡高达不说话了,倒是周容温笑了一声,“那确实挺用心的,他说给我当一天儿子。”

    余炽听着她们说话,没过脑子开口,“他不是每天都在给你当儿子吗?”

    拜她这句话所赐,周围几个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她身上。余炽登时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想说点什么来挽救,左边的胡高达已经没心没肺地再次开口了,“炽姐,你知道今天是容哥生日吗?”

    “你声音很大,然后我也没聋,”余炽尴尬笑笑,“不出意外是知道了。”

    胡高达摆手,“不是,我说之前,你要是提前知道的话,会不会送容哥一个炸弹当生日礼物啊……”

    余炽攥着贺卡的手紧了紧,“在你眼里我是个社会反动分子吗?”

    身后的路紫怡“噗呲”一声笑出来,三言两语把自己的好姐妹出卖了,“我前天跟余炽提了一嘴来着,她说要准备礼物。”

    “真的吗!”胡高达一下子兴奋起来,虽然余炽并不知道他到底在兴奋些什么,“拿出来给兄弟们开开眼。”

    苍天在上,胡高达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余炽看了眼周容温桌子上路紫怡送的那个贺卡,包装精美花纹别致,这会儿怎么都觉得自己手里这张廉价的自制贺卡不太能拿得出手,左手在书包里胡乱地摸索了一会儿,突然摸到一个硌手的东西。

    她在手心里感受了一下这东西的形状,想起来是自己国庆假期的时候带王德文和王雨彤出门买东西,用购物的积分在搞活动的地方换的一个锦鲤挂坠。

    路紫怡和她现在正挂着同款的鲸鱼挂坠,于是这条锦鲤便被她随手扔进书包角落。

    余炽一下子把那个挂坠拽出来。

    活动满赠的挂坠质量实在算不上好,锦鲤的眼睛甚至有点歪,但余炽闭闭眼睛,一下子把这个挂坠拍到周容温桌面上,“生日快乐。”

    她余光瞥见周容温将那条锦鲤勾着挂环拎了起来。

    他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那边好奇凑过来看的胡高达先道,“炽姐,你的审美……”

    余炽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她其实也觉得这锦鲤有点丑,但已经是超市那个活动里顶顶好看的东西了。

    “又不是给你的,”周容温神色自然地将那个挂坠挂到自己书包上,“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呢。”

    胡高达悻悻闭了嘴,却瞥见余炽手里还攥着什么,没心没肺道,“炽姐,你手里是啥啊,贺卡吗?”

    真是难为他还能辨认出来这是张粗制滥造的贺卡。

    余炽顶着几个人灼热的视线将手里那张贺卡摆到桌面上,往周容温那边推了推,“本来准备送这个,但是画得太丑了。”

    其实不丑。

    她的字本来就写得很漂亮,画的简笔画也很可爱,更别提甚至有种小学生画手抄报的认真。周容温把那张贺卡拿到手里看了一会儿,似乎是看穿余炽的窘迫,淡笑着把贺卡夹进自己的素描本里,“谢谢,我感觉比儿子好。”

    他这话明晃晃地拉踩胡高达,后者一下子不乐意了,趁着还没开始晨读大喊,“我不服气!我不服气!”

    路紫怡先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别丢人现眼了。”她歪着头似乎是想到什么,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册子,“周老板,你11月7号的生日的话——是天蝎座诶!”

    “我呢我呢,”胡高达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我是什么星座!”

    路紫怡把小册子扔给他,“你自己翻。”

    于是这人低头自己玩去了,路紫怡又看向周容温,“星座书说,天蝎座,记仇、占有欲强、爱吃醋。”

    余炽一愣,下意识把这几个词往周容温身上套了一下,对于“记仇”二字在心底默默认同,下一秒周容温便侧头望了过来。

    “在心里编排我呢,”他撩起眼皮,似笑非笑,“来来来,有什么坏话说出来,今儿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余炽眨眨眼睛,“只是对星座书的论断表示认同。”

    周容温突然凑近了一点看她。

    直到气氛逐渐变得有点出格和暧昧,他才慢条斯理地坐回去,屈指朝余炽左脸轻轻一点,“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这儿现在写着两个很明显的大字。”

    “心虚。”

    余炽下意识抬起手蹭了蹭脸颊,可右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黑色碳素笔的墨,这会儿在脸上也留下一点很淡的痕迹。

    周容温的视线一刻未动地停在她脸上。

    良久,他侧过头,喉结一滚,从书包里抽出张湿巾来递给她,“擦擦脸。”

    余炽一愣,把湿巾接过来拆开,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沾上什么东西了吗?”她抬起头,未施粉黛的一张脸暴露在灯光下,光滑得像剥了壳的鸡蛋,眼睛很亮,几乎亮过窗外升起的朝阳。

    “还有吗?”她问。

    周容温忍无可忍地彻底偏过头,身子也坐直,他无意识地搓了搓指尖,“你让路紫怡给你擦。”

    余炽便又把脸偏到路紫怡那边去。

    后者一边感叹她的皮肤真好一边问,“余炽,你是什么星座?”

    “巨蟹吧。”她将湿巾扔进自己挂在桌边的废纸袋。

    “巨蟹啊……”路紫怡拧着眉想了一会儿,“好像是容易情绪化、很在意他人的感受、念旧。”

    余炽心想还挺准,旁边的周容温猝不及防地再次开口,“巨蟹座不记仇吗?”

    她顿时便怒目圆睁,“你什么意思。”

    身边的人摊手,“说你记仇的意思。”

    他的态度太坦然,余炽反倒找不到理由发作了。她撇撇嘴,还没找到反击的话,晨读的铃声先响了。

    她于是又板着脸起身去讲台上领诵。

    英语成绩出得最快,据说是昨晚便出了,余炽看到课本上的单词又想起这件事来,下一秒赵莹便满脸喜色地踏进教室。

    她看到讲台上站着的余炽先两步走过来,亮出自己手机上拍的二十八班英语成绩,“好厉害啊余炽,你怎么没跟我说你前面客观题一道也没错?”

    赵莹的声音不算小,一时间班里读单词的声音都没了,明里暗里的眼神全看过来。余炽听见底下乱七八糟的讨论声,抿抿唇,“我不想太张扬。”

    她是真的不想再承受同学们那种近乎狂热的崇拜视线。宏图班的隐藏规则其实很简单,成绩好就是一切。

    余炽低下头去,躲开同学们透着点崇拜的视线,赵莹在她旁边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这次期中考试的英语成绩已经出来了哈,”她脸上的笑意一点也藏不住,“这次和定城那边的两个重点高中联考,咱们班余炽同学是联考英语单科第一名,148分,只有作文扣了两分。”

    底下响起一阵“哇”声,余炽有点局促,听赵莹又道,“回头让余炽给你们传授点英语的学习技巧。”

    其实没有技巧,余炽心想,她从四岁就开始上剑桥英语班,考出这个成绩完全是因为私底下用功。

    她顶着被注视的压力熬过一整节早读,下了课便往座位的方向走,但还没坐下就被门口的人喊住:“余炽!”

    是宁子澄。

    余炽认命地走过去,听他亮着眼睛夸赞,“你真的好厉害啊!”

    她不知道该回什么,僵硬地回了句“谢谢”之后再无言语,宁子澄看上去还想跟她说什么,但身后有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余炽。”

    她回过头去,对上周容温冷淡的眼神。

    “怎么了吗?”余炽问。

    “我有道题不会,”他在门口两个人的眼神里扬着眉梢开口,“你回来教我一下。”

    “很急吗?”宁子澄冲他喊。

    周容温的脸终于彻底地冷下来,他的视线停在宁子澄身上几秒,最后落回余炽写满讶异的脸上。

    “很急,请问你能别跟她闲聊了吗?”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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