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
许承长没想到凌芷会问得这么直接,瞬间脸庞到耳根红了一片,他只能点点头。
“殿下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凌芷一脸端方地望着许承长。
许承长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怎么敢就这样直接跟凌芷说他喜欢她?
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凌芷没耐心等他,只能福了福身子道:“多谢殿下的好意,无功不受禄。您还是快回去吧,快到午膳时间了。”
说罢她便要走,许承长还是拦着她。
凌芷小眉毛一蹙,抬头望着许承长。
只见许承长脸面涨红,宛若红果一般,小声道:“我喜欢姑娘……”
卫昭下意识地看向侧面,很自觉地往边上走了几步。
凌芷却是直勾勾地一直盯着许承长,盯得他手足无措。
今日如果不是凌芷这般决绝的态度,许承长也不会被逼得这么早就说出自己的心思。他没想过自己来御医院找凌芷的目的会这么快就被凌芷看穿。
他只觉得凌芷这小姑娘单纯得很,应该不会想这么多。
不曾想,她竟然很快就察觉了他的心思。
这姑娘看上去傻乎乎的,心里却跟明镜一样。
凌芷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殿下喜欢我什么?”
“啊?”
许承长没想过这个问题,凌芷问了现想,想了一圈也没想出来他喜欢凌芷什么。
凌芷望着许承长,回想着这段时间许承长所作所为。
许承长跟她搭话的时候,凌芷多半都是不耐烦的样子,因为她心里挂念着哥哥交代给她的事。
明明是几步路的功夫,许承长却执意要送她去,凌芷本没想那么多,便由着他了。
而今在仔细想想,她终于明白,原来不喜欢一个人,就连他给与的殷勤都觉得很麻烦。
“四殿下。”凌芷朱唇轻启。
许承长下意识站直了身子。
“我有喜欢的人了。”
凌芷直视着许承长的目光,她没有什么可避讳的。甚至她觉得自己能遇见那个人,得到那个人的照顾,能喜欢那个人,都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
许承长眼睛里的光瞬间熄灭了。
凌芷微微颔首,目光盯着脚下青石板中挤出的一只草:“所以四殿下以后……不用日日来御医院找我了。”
许承长抿着唇,眼眶瞬间就红了。
“是谁?”他声音微颤,低声问,“姑娘喜欢的人是谁?”
凌芷道:“这是我的私事,与四殿下无关。”
凌芷向许承长行了礼,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承长痴痴地望着凌芷的背影,回想方才凌芷问他的话。
他喜欢她什么?
不知道。
喜欢还需要理由吗?
凌芷咬着唇,走了好远,卫昭才跟上来。见日头毒辣,便替她撑着伞,把她小小的身子,罩在伞下。
“我方才看四殿下好像是哭了。”卫昭低声说。
“……”凌芷鼓着嘴,“早说清楚,对谁都好。我不喜欢他,他日日缠着我也没用。”
“那凌姑娘喜欢的人是,言主子?”卫昭试探地问了一句。
凌芷站定步子,声音减弱:“言哥哥,不会喜欢任何人的。”
“为什么?”
卫昭不明白,为什么凌芷会有这种想法。
凌芷回眸,看向卫昭:“没事,我以后也不一定嫁得出去。这里的姑娘们都会琴棋书画,精通诗词韵律,就我不会。
“许都里没有哪个大户人看得上我的,那样也好,我跟临太傅学好学问以后,就回去跟师父一起研究医术,四处游医,悬壶济世。
“我还小,娘亲跟爹爹成婚的时候,年纪也挺大的。
“我不用跟着许都这些世家姑娘一样,十五六岁就成婚。
“我以后就算不成婚,哥哥也会养我的。
“因为言哥哥就是这么跟舞姐姐说的。我哥哥一定也会……”
凌芷没有回答卫昭的问题,她说了这么多,更像是自我开解。
卫昭也没再问。但是他也觉得凌芷说得有道理。
北寰言,那般淡漠的性子,似乎从没有把儿女私情放在心上。他对凌芷很好,但是他对自己的妹妹也很好。
大约在北寰言那里,凌芷与北寰舞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他应该照顾人。
“卫叔叔,我们先去一趟藏息阁。”凌芷说着步子就加快了。
卫昭跟上问:“姑娘去藏息阁是要给主子送消息?”
凌芷鼓着嘴,点头道:“那毒方的解药被人撕走了,一定还有别的用处。哥哥跟我交代过,我在御医院查到什么,都要个言哥哥去消息。我虽然想不到这是为什么,但是告诉言哥哥,言哥哥一定有对策。”
北寰言出城的时候,正巧遇见了禁军押运去西境军饷粮草。
车队浩浩荡荡排满了城门,等着过关。
北寰言一行人坐在马车上,北寰言一直探头,看着这些车队。郭学林好奇也跟着看了一眼,问:“你看什么呢?”
北寰言道:“数车辆数量。”
郭学林放下帘子:“这有什么好数的。”
北寰言回道:“习惯而已。我查过户部拨付西境军饷的账簿,今日看见了就想对对账。”
“户部出的账,那还能有不对的?若是谁敢在这上面动手脚,那多半都是官运到头了。”郭学林撇撇嘴,靠在软团上继续闭目养神。
他们这一走,在路上,就要花一个月。
许景挚往年过寿,那些小的都在身边。
今年北寰言与北寰舞都在外办差回不来,贺寿少了北寰舞那稀奇古怪的拜礼,许景挚竟然有些不习惯。
他还不甘心问景雀,北寰舞真的没留什么话给他,或者没留什么东西给他?
景雀听了直笑。
许景挚闷闷地喝了一口桂花蜜:“不知道他俩秋猎的时候能不能回来。长乐每年都能猎得大兽,她那箭法随了她父亲。”
景雀上前,把许景挚喝了一半的桂花蜜抢了过来,换了一盏茶给他:“陛下,奴听徐内官说,奴不在您身边的这段时间,您总是喝桂花蜜,一点都不节制。而且最近您甜食也一直没停过。”
许景挚啧了一声,暗骂,徐迎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去跟景雀告状他最近吃甜食吃得厉害。
“咳。”许景挚轻咳了一声,喝了一口茶,目光逃避景雀。
景雀蹙着眉:“奴跟御膳房,还有伺候的人都交代了,甜食给您禁了。”
许景挚敢怒不敢言。
“马上就要宴请来使,宴上大鱼大肉本就不好消化,”景雀转身到许景挚面前,“奴让御医院给您配了解腻的汤药。”
许景挚想要再转身,一把被景雀拉住:“您要好好吃药。”
许景挚小时候因为断腿,在薛灿那里吃了不少惨无人道、古怪味道的药。
以前是为了让鬼医给他治腿,他不敢怒也不敢言,更不敢讨价还价,只能捏着鼻子,一股脑把所有药都吞了。
现在他当了帝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没人能管得了他,可他也没有自由吃甜食的权力。
好在许景挚身子一直不错,除了每年要喝解暑驱寒的药,他基本不生病。
就这解暑驱寒的药,若不是景雀压着,多半许景挚也要御医院做成甜的给他端过来。
景雀一回来,断了他所有的甜食,许景挚顿时生无可恋。
景雀见许景挚一脸不悦,道:“陛下,若不护着点自己的身子,可没办法护着那些小的长大了。”
许景挚轻叹一口气,这才是他的死穴。
他年轻的时候流连勾栏瓦舍,奢靡至极。而他经历过两次夺嫡之乱,深知帝王病重,朝野便是暗流涌动。
北寰言才刚入仕,还没有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若他不压着,北寰言很多事都做不成。
他需要有个强健的身体来替北寰言保驾护航。
景雀不放心,又道:“今年多了很多南海外的国家朝贡来与我国交好,御膳房特地找了些南方做海品的师父,御膳房的膳食单上有许多海品。陛下不经常吃海货,宴席上遇见海品就少吃些。”
“是——是——”许景挚拖长了音调,应付着。
景雀还记着要帮北寰言打听勤王府的事,便一本正经地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册子,道:“今日陛下一会儿要接见南海波罗国国王,然后是……”
许景挚听着今日行程,只觉得头大。
他不喜欢这种应酬,总觉得是被什么箍着,不得不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景雀念完,停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陛下……今年西境勤王府与姚将军府照旧来不了……”
许景挚点头表示理解:“西境每到暑热的时候,地表河水断流得厉害。西域又精通各大器械机括,百里之外偷袭也是常事。勤王与姚将军加强防御,也是职责所在。每年他们都来不了,也不是今年来不了。随他们吧。”
景雀似有犹疑地道:“勤王府的小世子还是长期卧榻……”
许景挚长出一口气:“那孩子命苦,没办法……御医也派了几波了,根本治不了那孩子的病。勤王命中无子,这是天命。”
天命……
许景挚说这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