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
凌芷道:“这水果换一道吧。若是螃蟹跟葡萄一起食用,会引起身体不适,会出现呕吐、腹胀、腹痛、腹泻。南境多海鲜,我们那边的人,都不敢这么跟葡萄一起食用。”
白成接过来,看了一眼连连点头:“这事,是拟单子的人疏忽了。多谢凌姑娘来提醒。”
凌芷又问:“请问内务府准备的席间饮品是什么?有茶吗?”
白成点头:“有的。”
凌芷道:“最好也别给客人们喝茶,否则有些原本有痼疾的客人,可能因为茶,会突发疾病。”
白成眉宇微蹙:“往年宴席上,也都是上的茶,也没见出什么事?”
凌芷耐心解释:“因为这次宴席上有很多海品,跟茶混吃,容易在体内形成不容易溶解的东西,沉积在体内。我没有说一定会出事,这事因个人体质,有所不同。但我想着,这么大的宴席,用了膳食以后,有个好歹,白总管也不好交差。”
白成连连点头:“是。凌姑娘说的是。奴这就让膳房把这些给分开。”
凌芷就是来说这两件事的,说完便向着白成一礼,转身就跑了。
“哎——凌姑娘——”
白成似乎还有话想跟凌芷说,凌芷却一溜烟跑不见了,只能作罢。
凌芷心里还惦记着之前在御医院里找到的那个毒方。
北寰言说,既然是御医院出的方子,必然有解药。
凌芷虽然心里不信,但这段时间还是在御医院藏书阁里翻找那个所谓的“解毒”方子。
这书架比凌芷高,很多书凌芷都够不着,卫昭便进来跟着凌芷帮她搬书。
凌芷盘腿坐在地上,靠着朱漆红木殿柱,低头细细看着手上的医案。
她本就认识一些字,现在有临太傅帮她开蒙,她认识的字越来越多。现在已经可以自己看医案了。
今日阳光正好,晨起的朝阳还有点斜,能撒进些许余光,照在地板上反射得整个藏书阁明亮得过分。
凌芷躲在殿柱阴影下,翻着翻着,就看见这医案前面与后面的内容对不上。
前一页还在说病情,后一页直接跳到了服用记录。
按照御医院的记录规定,少了中间的药方。
凌芷拿起书册,仔细看了看,发觉这里似乎是少了一页。
凌芷努力扒开书的缝隙,看见这页面里面夹着些许残落的碎纸屑,发觉这里确实是少了一页。不应该啊?这医案都是成册线封的,怎么会中间掉一页呢?
凌芷好奇地回到这医案封面,看见这本医案记录的都是外臣。
东陵御医院的医案都是按照时间顺序装订。分宫内宫外、主治御医。
有些国之重臣生病,陛下可以派御医去驻守治病。
有短的十天半个月,有长的一年两年的。
这书册上记录的是前朝西宁将军的医案。
西宁将军?
这个名字很眼熟,凌芷记得她看过好多西宁将军的医案。
“卫叔叔。”凌芷盯着手上的医案站起身,走到卫昭身边问道,“我最近是不是看了很多西宁将军的医案啊?不同御医诊治的?”
卫昭每次给凌芷拿书册,都会看一眼。
别的或许他没印象,但是这个西宁将军,他确实印象深刻。因为最近凌芷看的书册大部分都与西宁将军有关。
凌芷留意了时间,正好是太祖皇帝执政时期二十四至二十五年。
卫昭问:“要我帮你把那些医案再找出来吗?”
凌芷连连点头:“我想再看看。”
卫昭立即按照记忆回头去找。
御医院的医案都是按照年限,宫内宫外分开存放。能让陛下派御医去诊治的外臣,用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这一年的时间里,这西宁将军能在这片区域的医案里出现那么多次,明显是身患重病。
那些医案没放在一起,只能说明,太祖皇帝前前后后派了很多御医去医治,并没有效果。
很快卫昭就把跟西宁将军有关的医案都翻了出来,放在凌芷身边。
凌芷一本一本看着,发觉几乎所有派去医治西宁将军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但从脉案上来看,这西宁将军是中毒脉象。只有一个人治疗方法颇有成效,这个人名唤秦卓。
凌芷虽然没看见秦卓开的方子,但是从跟后面医案记录来看,这秦卓治疗效果显著。
所以,这少了一页的医案,上面记录的就是那份毒方的解药?
这个秦卓到底是谁?
御医院的事,当然还是去问刘医正最清楚。
凌芷也顾不得把医案都归位,又蹬蹬蹬跑到御医院找刘医正。
刘医正正在核看各个御医递上来的上殿们禁忌,凌芷一口气跑过来,扑在书桌上,把桌子撞得一抖。
刘医正吓了一跳,回过神连忙伸手去扶凌芷:“小丫头,你慢点。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凌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问:“刘医正,您认识秦卓吗?”
刘医正听到这名字也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凌芷问的是谁。
“你问的是太祖皇帝时期的秦医正?”刘医正似乎对凌芷提到名字有印象。
凌芷连连点头,道:“他现在还健在吗?”
刘医正蹙眉,沉思片刻回道:“应该是不再世了。太祖皇帝时期到当今陛下,御医院里总共就只有三位医正。我记得我师父,也就是前任医正上任的时候,秦医正是病退。”
“病退……”
凌芷心里一沉,那就问不到那方子了?
刘医正奇怪:“凌姑娘为何要问这个?”
凌芷连忙摇头,道:“我就是看见秦医正的医案里有好多方子,我都看不明白,就想着若是他还在,上门请教一番。”
“原来如此,”刘医正道,“可真是不巧。”
凌芷鼓着小嘴,觉得自己似乎找了线索,但没什么用。
刘医正喜欢凌芷,这小姑娘圆嘟嘟的,很可爱,看见她一听秦医正不在了,愁得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便笑盈盈道:“凌姑娘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
“可以吗?”凌芷眨眨眼睛。
刘医正笑着点头。
凌信跟凌芷说过,御医院里的御医都是百年医学世家。
他们跟薛家不一样,因为长年累月在许都,只给富贵人家治病,他们更擅长治疗一些富贵病。
不像薛家人,四处游医,治的都是平民百姓身上的病,医无定数。
所以许多在薛家人看来很好治得病,在御医院看来很难治。
倒不是他们学医不勤奋,是世家桎梏决定了他们没办法放下身份去潜心修行。
凌芷抿抿唇,她牢记凌信跟她说的。他们现在在查的东西不知道牵扯哪里,查到什么最好先跟北寰言说。
凌芷想着,便向着刘医正一礼:“多谢刘医正。”转身就跑了。
凌芷缓步走在御医院到医案馆的长廊上,思绪转得飞快。
秦医正找到了治疗西宁将军的方子,就忽然病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
所以……
太祖皇帝时期那有毒的方子,想杀的其实是西宁将军?!
凌芷回到医案馆,静静地望着她方才查过的那一堆医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噘着嘴,想着这事如果是言哥哥来处理,他会怎么想呢?
凌芷尝试着学北寰言。
背着小手,眉眼低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踱来踱去。
卫昭在一边看得只想笑。
还真像公子平日里思考问题,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样子。
很快凌芷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西宁将军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来撕那个方子的解药呢?
难不成这解药,还有别的用处?
凌芷想到这里,想不到更多了。她只能让卫昭跟她一起把这些医案全部都归位。
已经临近午膳时间,凌芷想着下午还有临太傅给她找的草木老师教她种草木的基础知识,她还记得要把师父薛灿交给她的种子种出来。
收拾完这些医案,凌芷便要匆匆出宫。
她刚出御医院,就看见四皇子许承长在外面徘徊。
凌芷看见许承长,就想起了北寰言跟她说的事——四皇子许承长想要她身后的势力,来保自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
凌芷低着头,不看许承长,想要蒙混过关。
许承长却是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凌芷,看见凌芷出来自然不会放过,连忙上去,唤道:“凌姑娘。”
凌芷不想应,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走。
许承长快走两步,绕到凌芷面前,挡住了凌芷的去路。
凌芷这才不得不正视许承长,向他行礼:“四殿下。”
许承长有些手足无措,卫昭跟在凌芷后面,一直盯着他,让他心里犯怵。但他自知今日凌芷一直在避着他,就不顾得那么多,小心翼翼地问:“我今日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姑娘不高兴了?”
凌芷摇头。
许承长连忙道:“这酷暑的天气,姑娘从御医院走出去少的不要晒着,我带了一个步撵来……”
“四殿下,”凌芷抬眸,用明亮的眼睛盯着许承长,“您借口来御医院,其实是想跟我套近乎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