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枭雨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看见北寰舞满脸不悦,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她也是从这种懵懂无知过来的。知道北寰舞现在这样劝不住。
她不想跟北寰舞为了这事起龃龉,只是轻笑,揉了揉北寰舞的头:“舞丫头,枭姨没有说时公子不好,只是成婚这事,不想你想的那么简单。时公子的母亲不是个好相与的。正好过几天你要去时家,我随你去,护着你。你自己去看看,再做决定可好?”
北寰舞虽然不高兴,但是她知道枭雨是为她好。
她不愿意在这事上跟枭雨争辩,只能点点头,先应下。
入夜,北寰舞一个人在院子里溜达。
她脑子里想的都是枭姨跟她说的话。
什么叫做时均白互不住她?
她哪需要别人护?
时均白的娘亲,不就是时师叔的妻子吗?为什么不好相与呢?明明时师叔就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啊?
堡是什么?
月光如水,倾泻在北寰舞衣衫上,把她青色裙摆镀上了一层银光。
她负手立于湖边,望着湖水里的月被微风吹得散漫。
“小舞。”
时均白从北寰舞身侧探出一个脑袋,把她吓了一跳,她后退一步,撞在他怀里。
“暮风。”北寰舞看清来人,心忽然慌了一下。
时均白轻轻搂着她,把头放在她肩膀上问:“怎么一个人在这?”
北寰舞摇头:“睡不着,出来走走。”
“我们明日就走了,你不好好休息,如何能行?”时均白蹙眉。
“那个,暮风。”北寰舞转过身,搂着时均白腰身,“我还没问过你家里的情况呢。你家里……情况复杂吗?”
时均白被北寰舞这么一问,问得自己也愣了。
他想了一下,才道:“应该不复杂吧?家里什么都有娘亲操持。我在家每日过得也挺开心的。我爹爹很喜欢你呢。”
北寰舞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枭姨果然说的不错,时均白他是男子,不懂这些后院的事。
“那,暮风。”北寰舞又问,“我若是跟你娘亲,起了龃龉,你帮谁?”
时均白笑:“我娘很好的,怎么会跟你起龃龉。”
“那我是问万一!万一!”北寰舞不依不饶,追着问。
“那要看谁有理了。”时均白没顺着北寰舞。
北寰舞立即跨着脸,推开他:“天下难道还有小辈能说长辈的不是吗?”
时均白不解:“你怎么了?怎么忽然问这些还没发生的事。”
“我……”北寰舞不知道怎么跟时均白说。
再说下去,她就有点胡搅蛮缠了。
“我忽然想起来,哥哥找我有事!”北寰舞说完拎着裙子,掉头就跑。
时均白一脸疑惑,望着她。
北寰言这些时日看卷宗睡得晚,北寰舞敲了下门蹿了进来。
北寰言抬眸看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是明日启程准备去时家?”
北寰舞鼓着嘴,手背在身后,脚踢着地,缓步走到北寰言身边,挤在北寰言坐的太师椅上。
这太师椅宽大,北寰舞与北寰言少年人,身子纤细,两人坐着也不觉得挤。
北寰言让了些位置给北寰舞,看着她表情:“你……”
北寰言在心里换个几个词都没找到合适的来形容北寰舞现在的表情。
北寰舞恹恹地低着头,卷着北寰言的衣袖,问:“哥,我问你啊。如果我跟娘亲吵架,你护着谁?”
北寰言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但是他的表情在问,你还敢跟母亲吵架呢?
北寰舞想着这样问不对,就换了个问法:“那,我是说,凌芷跟我们娘亲吵架,你护着谁?”
北寰言还是满脸疑问:“小芷什么事能惹着母亲?”
北寰舞又想想了问:“那如果,是你以后的妻子,跟娘亲吵架,你护着谁?”
北寰言虽然没想着娶亲,但是他还是仔细想了想说:“父亲母亲在暮云峰,我入朝为官,自然住在许都。日后即便是我娶亲,我妻跟母亲几年也见不着一回罢?娘亲也不是那般挑刺的性子……”
北寰舞低声说:“枭姨说,暮风不是我的良配。因为他护不住我。”
北寰言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这事,他不能说枭姨说得对,也不能说北寰舞错了。
北寰言拉过北寰舞的手,问:“那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北寰舞鼓着嘴:“我方才,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枭姨说得对。可是我又不甘心,有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感觉。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太把订婚这件事当儿戏了?我只想着不嫁世家子,不给你找麻烦,却没想过时均白的家世或许比世家子更加复杂。”
“小舞,”北寰言抬起北寰舞的脸,“你看着我。”
北寰舞眼眸微红,望着北寰言。
北寰言轻声道:“我不反对你跟师兄的事,并不是怕你嫁给世家子麻烦。是我看得出来你也喜欢他。只是我不知道,你的喜欢到底有多少。
“我不拦你去时家,是想让你亲自去验证下心中所想。
“若是你见到了时家那种复杂的家境,依然想跟他在一起,那便是真的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那你们想要在一起,我替你们想办法。
“但若是你看见时家那种境况,你退缩了,害怕了,没关系。你想要师兄离开你,我也替你想一个周全的办法。
“只是这都是后话。你若是连去都没去,就开始后悔了,我觉得大可不必。”
北寰舞眨眨眼睛。
北寰言继续温声说道:“你是我的妹妹,无论是跟着我来许都,还是要找良人,我都只希望你快乐。你只用记得一句,你即便是不成婚,我也会一直养着你。有我在,没人敢说你。”
北寰舞揉了揉眼睛,把头轻轻地靠在北寰言肩膀上。
他已经比她高了。
肩膀都已经有了些宽度与力度。
他在努力成长,而她似乎一直都在他的庇护下,肆意妄为。
其实仔细想想,若她终有一日要成婚,怎么都要见自己婆母。
见谁不是见呢?
北寰言说得对,她有多喜欢时均白,只要去一趟时家,看了他家的情况,就什么都清楚了。
“哥哥,我回去了。”北寰舞站起身,她想明白了。
北寰言点头。
北寰舞去拉北寰言,不让他看了:“哥,你也去睡觉吧。”
“嗯。”
北寰言也困了,他先要看一遍这些卷宗,但其实里面蹊跷一时半会他还没参透。
不急在这一时。
他便也起身去休息。
他先把北寰舞送回蕊仙殿,路上交代:“你去时家一切以调查为主。若是时家人难为你,你也要记得以大局为重。能让郭学林也来找我,这事就不是小事……”
“哥,”北寰舞忽然转身,看向北寰言,“你是怎么看郭家长孙的?”
北寰言怔了一下:“郭学林?”
北寰舞点头:“就是抛开我对他的成见,你是怎么看郭学林的?”
“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北寰言顿了顿,又道,“日后必定是东陵第一宰辅,史书上流芳千古的贤臣。那人心中有沟壑,胸中有远志。”
“哥哥对郭学林评价这么高?”北寰舞有些不信。
北寰言轻笑:“若不是怕我现在查的案子会害了他,我倒是很想认识这个人。”
“他那人狡猾得很,那么简单就死了,郭家也白在许都混这么多年了。”北寰舞翻了个白眼,继续负手前行。
她走了几步,又道:“其实,哥哥。”
北寰言抬眸望着她。
“如果你想交朋友,”北寰舞眨眨眼,“我是说,你想交郭学林那样的同龄人,你去就是了。我即便是看他再不顺眼,可是你喜欢,我就会让他三分。”
“嗯?”北寰言没听懂。
北寰舞道:“交朋友呀!你也不过十五,好不容易遇见能入你眼的少年人。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郭学林那厮在我这只有吃亏的份。因为他对我感兴趣,就不敢对我太放肆。我说一他不敢说二。我让他朝东他不敢朝西。”
北寰言笑。
看来北寰舞也不是全然没察觉郭学林是有些喜欢她的。
因为知道,所以可以在郭学林面前肆无忌惮。
她恃宠而骄的本事,是天生就会的。
这种心有明镜的姑娘,倒是不用他太操心。
北寰言在蕊仙殿院子门口驻足:“你去罢。”
北寰舞蹿进去。
北寰言刚转身,她又露出一个脑袋来:“哥哥!你可以的!”
北寰言回眸看得时候,她又跑了。
交朋友……
北寰言望月,回想了下自己读过的书。
好像真没有教他怎么交朋友的。
翌日,北寰舞就跟着时均白骑马一路向西前行。
骑累了,他们就坐马车。
北寰舞坐马车的时候,喜欢随手画丹青。
她要把沿路看见的好看的,有趣的东西都画下来,给北寰言寄回去。
时均白不善丹青,但是看北寰舞运笔娴熟,倒像是行家。
“你画这些做什么?”时均白在一边帮她磨墨,一边问。
北寰舞低着头,手上拿着小笔,仔细勾勒:“画给哥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