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
这剑杀戮太重,北寰舞也不乐意学。
“他们这一代跟我们那会可以不一样。”北寰洛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脑,“现在定天下边境,靠的是这里。这是我们倾尽全力留给他们的盛世,你那把剑,以后不再出鞘,才是真的天下太平。”
许安归还剑入鞘,转身去推北寰洛:“用饭去。”
“你可以考考言儿学识嘛,”北寰洛道,“我看他跟我一样,懒得动。”
“他学识还用我考?”许安归把剑挂在北寰洛椅背上,“回去了自然有外祖父考他。”
“用完饭去写信吧?”北寰洛抬眸望着他,“顺便跟陛下说,言儿在山上住到过完年再回许都。”
许安归没说话。
北寰洛知道他也想让北寰言在身边多留些时日。
凌芷回了神医谷就喜欢睡懒觉。
北寰言一早要练剑,要等过了早膳以后才有空教她读书。凌芷睡醒了,就去神医谷后山,找师父。
薛灿一个人在后山搭了一个草舍。
周围种满了他从各地移来的奇珍异草。
他一大早就蹲在药田里,看草药。
凌芷悄悄地走过去,从薛灿背后蹦出来:“师父!”
薛灿吓了一跳,骂道:“死丫头片子!”
凌芷鼓了鼓嘴,一脸不服:“我走路声音这么大,如果是爹爹跟哥哥,早就听见了。”
薛灿懒得理她,继续看自己新种出来的草药:“你上回写信回来问我的事,我帮你验证了下。”
凌芷眼睛一亮跑过去,蹲在薛灿身边:“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两药放在一起用,会头疼难忍?”
薛灿点头:“看样子是的,用猴子验的药。”
凌芷在一边小声嘀咕:“哥哥说的都是真的。”
薛灿却在一边摇头:“凌信那臭小子,猜的不也全对。”
“这话怎么说的?”凌芷蹙起小眉毛。
薛灿道:“是气味。凌信给我写的那几味药,我一一试过了,磨成粉喂给猴子没什么反应,倒是那猴子闻了气味以后,忽然倒了。所以应该是气味有问题。”
凌芷心下一惊:“是气味相冲?师父,是真的吗?”
薛灿摸着自己的胡子,点头,认真说道:“薛家到我这一辈,才有毒医这个分支。这世上毒物千千万,我研究的那些,不过就是沧海一粟。凌信那臭小子写的这方子很有意思。我按照气味这个思路,这个月也试了许多药,确实有显著效果。很多气味凑在一起,也可以让人有不良反应。我也去翻了一下师兄留给我的医书,上面也记载了许多用气味治疗的案例与方子。医术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多一点可以杀人,少一点可以救人。”
说话间,薛灿就去书桌上找了一本册子递给凌芷,让凌芷拿回去自己看。
这册子是薛灿写的,上面记录的是他这段时间研究的气味。
薛灿蹙眉,眼眸微眯,看向凌芷:“说起来,有这两种药的药方,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见过?”凌芷不解。
薛灿闭上眼,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便摇摇头,不想了。
凌芷不依不饶拉住薛灿:“师父!您再好好想想,您在哪里见过这两种药在一起的药方啊?!”
薛灿还是摇头:“那我哪记得清楚啊?我早些年在宁王府,看过的、研究过的医书、药方多了去了。”
“可……师父……”
凌芷见薛灿不想帮她想,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换了个方式问:“师父,您那会在宁王府看的药方都是从哪里来的啊?”
薛灿站起身,往茅舍走,随口答道:“黑市替我搜集的江湖上的药方,御医院里那些医学圣手用的方子,还有薛家这些年积累起来的医书手记。基本上就这三类。”
“那哪里一类师父看的最仔细啊?”凌芷追上去,拉住薛灿的手。
薛灿垂眸看着凌芷:“肯定是皇城御医院还有薛家手记可信度高啊。江湖上的偏方都没详细的医案,根本不知道具体用药情况……我怎么教你的?每一个人情况不一样,哪怕是同样的病,用的药也不一样。”
凌芷哦了一声,又道:“师父,我开春就跟哥哥去许都了去了。”
薛灿站定:“为什么?”
凌芷松了薛灿的手,低头扣着衣角:“我最近下山一个人看医书,有好多字都不认识。言哥哥说我需要一个好老师帮我开蒙。我想跟着哥哥去许都,让临太傅教我读书识字。”
原来是这缘故。
薛灿道:“这是好事,多少人求之不得入太傅师门听太傅一言。你想去就去,又不是不回来了。许都那地方每年秋冬冷得很,你若是嫌冷,就回来住。”
“师父不反对我去许都啊?”凌芷抬头眨了眨眼睛。
薛灿道:“临太傅是帝师,你若是能跟着他读书识字,肯定比我教你读书识字认得快。且,你跟着我这几年,基本医理基础都已经打好了。剩下的就是要自己研究药方,医书。读书识字有利于你以后自己研学医书。”
“好!”凌芷笑眯眯的。
薛灿想起什么,招手,让凌芷过来。
凌芷跟着他进了茅舍。
薛灿很宝贝的从一个抽屉里拿出许多小纸包,递给凌芷:“给你个任务,去许都,帮我把这些,种出来。”
凌芷不解问:“这些是什么啊?”
薛灿解释:“暮云峰的气候太暖和了,这些草药在这里种不活。许都一年四季分明,这些草药容易活。”
凌芷伸手要去拿。
薛灿把纸包塞回抽屉里:“你走的时候,我再给你。免得给我弄丢了,这些种子稀奇得很。”
凌芷鼓着嘴,看了看日头:“师父,我去找言哥哥读书了。他早操应该练完了。”
薛灿摆摆手让她去,不再管她。
凌芷慢吞吞地往神医谷走。
她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凌信接不住爹爹的剑,被剑身打得直叫。
凌信看见凌芷从后山出来,连忙跟凌乐求饶:“爹!爹!爹!我有事问凌芷!正事!”
凌乐蹙眉,收招,看着凌信一溜烟儿拉起凌芷就往谷外跑。
月卿手上拿着箅子,从侧面晒药房出来,看见凌信拉着凌芷跑了,有些埋怨地走向凌乐:“信儿才多大,你天天把他逼这么紧,当心适得其反。”
凌乐还剑入腰封,走到月卿身边,帮她摘药,低声道:“他在山下跟卫昭打了两次,若不是卫昭没动杀心,手下留情,他早就身首异处了。遇见一等一的高手,他还是落得下成。信儿很有习武学医的天赋,但自小跟着北寰言入许都,不在我们身边,做事全靠自觉。可他到底是个孩子,玩心大……他难得回来,我想着能多点拨点,也是好的。”
月卿听到这才有一丝担忧:“信儿吃亏了?”
凌乐摇头:“他机灵得很,吃亏倒不至于,就是年纪太小,体力跟不上。我怕他下次没这么好运气。”
“那你也下手轻点,”月卿气得瞪了凌乐一眼,“他才回来几天啊,身上到处都是被你打的青痕!习武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不心疼儿子我心疼!”
凌信拉着凌芷一口气跑出神医谷,爬上山道,才肯休息。
“坐、坐下休息会。”凌信撩起衣袍,就着山道边上岩石坐下,大口喘气。
凌芷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哥哥,我给你上药。”
凌信看凌芷一脸心疼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笑艰难地解开衣衫。
他现在随便哪动一下,都能连带着全身的皮一起疼。
昨天挨打伤还没好,今天又多了不少。
凌芷看着眼睛就红了,她小声道:“爹爹怎么这么心狠啊?”
她从小药瓶里抠出一点膏药,给凌信一点一点涂上:“我要去跟娘亲说,爹爹虐待你。”
凌信摇头:“不能怪爹爹。是我自己学艺不精。”
凌芷蹙着小眉毛:“爹爹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还帮爹爹说话!”
凌信看着她道:“我到沁春城的时候,总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跟着我。后来回来了以后,跟爹爹过了一招,才感觉到如今爹爹身法气息,好像自我进了沁春城,爹爹一直跟在我身后,保护我跟你言哥哥。我在沁春城跟卫昭过招的时候,爹爹在边上看着……”
凌信垂眸苦笑:“爹爹大概是怕我以后死在许都,才下狠心,对我这么严苛的吧。”
凌芷想起来了,她下山之前,爹爹就不见了。
她问过娘亲,娘亲说爹爹去山下采买东西去了。
听凌信这么说,才对上,闷闷地哦了一声:“那就不能换个方法教你么?”
凌信揉了揉凌芷的小圆脑袋:“实战是进步最快的途径啊。对了……”
凌芷抬眸盯着凌信。
凌信道:“方才,让你去问薛灿那两种药,问了吗?”
凌芷点头:“问了呀。”
“薛灿怎么说?”凌信说到这事,神情变的严肃起来。
凌芷回答:“师父说,那两种药确实是造成言哥哥头疼的原因,但不是药本身,是发出的气味。而且,师父说他似乎见过那两种药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