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诈
凌信点头,想起什么,只道:“最近城里事多,冷将军戍守的时候,还是应该多加警觉。”
“是。”冷威抱拳。
北寰言进了府衙,坐在堂上,看着堂下凌信带着冷威进来,道:“着人把雪娘带来。”
大牢的钥匙在黄海的身上,冷威当即派人去义庄找黄海。
片刻功夫,黄海回来,带着御林军入地牢,把雪娘带了出来。
正好纵尚也赶到了府衙,他见小小一个人,临危正坐在堂上,眉眼俊穆,不苟言笑,双手张开撑在案牍上,亦是一副高官威严之相。
雪娘被黄海带到堂下,抬眼看见北寰言坐在堂上,当即就笑开了花:“呦,小郎君,今日你升堂审我呀?”
雪娘从雏凤楼里出来,穿得风情万种。
再加上她眉眼风韵,脸上面容艳丽,这话从她嘴里出来,无端多了许多的撩拨。
看样子,这段时间,雪娘在牢里没吃什么苦。
北寰言望着她,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孙秋芳,女,原沁州沁春城孙家村人,年十四。柳迎夏,原启州启城峰头县人,年十三。尤从九,沁春城齐家村人,年十四……”
北寰言盯着雪娘,一口气背出纵尚给他尸首认领册子上那已经被认领的十五具女尸的身份信息。
纵尚在一边听着直咋舌。
到底是十二岁便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行。
北寰言甩手,就把那册子丢到堂下:“这些女子,皆由你雏凤楼买了身契,身契皆在在牙行与府衙备过案。你来解释解释,为什么这么巧,护城河里打捞上来的女尸,身份已经辨认出来的这十五人,皆是出自你雏凤楼?”
册子如白鸽一般在空中翻飞,落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撞在雪娘脚下停住。
北寰言冷眼盯着雪娘,想听她解释。
雪娘一听当即就站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北寰言又道:“仵作给那些尸首验过尸,那些女子皆有被男子侵入的迹象。你是不知东陵律法,不许十五岁以下女子与恩客同房,还是有后台撑腰,知法犯法,肆无忌惮?!”
雪娘浑身颤抖,低着头,根本不敢回北寰言问话。
北寰言见她不言,当即拎起惊堂木“啪”一声拍在案牍上。
“来人!上棍刑!打二十大板!”
北寰言敛眉,顺手从桌案上的签筒里,抽出一根红色的签字,丢到堂下。
黄海一见北寰言丢下红签,立即明白他是要让他上棍子,可以打得皮开肉绽,却不能伤筋动骨。
在堂上动刑可是一门学问,如何把人打的皮开肉绽而不伤筋动骨,没有家传的手艺,是做不成的。
雪娘一听北寰言要打她二十大板,当即脸色惨白,四肢无力,人就趴在了地上。
御林军搬来长凳,把她压在凳子上。
黄海亲自操行,一棍一棍打下去。
雪娘嫩皮嫩肉,那里受过这种苦?
当即被打的惨叫连连。
北寰言冷眼看着她厉声道:“你还不招?!”
雪娘本想嘴硬,可棍棒加身,打得她心肺巨裂,由不得她继续嘴硬。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招我招——”
北寰言抬手,让黄海停下。
雪娘从长凳上滚下地,也不管外衣挂得住挂不住,她趴在地上说:“请、请大人明察……奴家也是被逼无奈,主子的只是让奴家看着楼,奴家也并不是楼里说话算话的人!一切事情,都是由主子做主,奴家只是依命行事啊!”
“依谁的命?”北寰言沉下眼眸。
雪娘到此,想说,却又不敢说,支支吾吾。
“上刑!”
北寰言当机厉喝,吓得雪娘立即爬起来,连连磕头:“是开国伯,是开国伯!雏凤楼是开国伯的产业!奴家只不过是他的养在外面的……外室,一个外室而已啊!”
北寰言心中一动。
原来雏凤楼雪娘这条线,连着的是开国伯。
北寰言陷入了沉思,不再询问。
纵尚之前得了景雀提点,知道该是他说话的时候了。
沁春城开国伯,其山,是北寰言父亲的旧部。
这事牵扯到北寰言父亲的旧部让北寰言如何问得下去?
纵尚立即上前,站在北寰言身边,指着堂下雪娘:“你指认开国伯为雏凤楼幕后主子,可有证据!?”
雪娘哭着摇头:“大人,这楼在奴家名下。买姑娘的身契也是奴家去画的押。开国伯从始至终都没出面,怎么会有他的证据啊!”
“没有证据,你岂不是可以胡乱攀咬?!”纵尚当即拿手一拍桌面。
雪娘哭得妆容已经花了:“大人,奴家的性命都在大人手上。眼下如果胡乱攀咬勋贵伯爵,岂不是让奴家死得更快?公子!小公子!”
雪娘不欲与纵尚纠缠,她膝行几步,想要爬到北寰言身边。
冷威立即上前把雪娘压住,不让她在往上爬。
“小公子,”雪娘被按在地上,哭喊道,“小公子这般严厉,不就是想知道雏凤楼背后的主子吗?奴家说了,小公子不信,小公子可以去查啊!只要小公子愿意查,总是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的,不是吗?!”
北寰言冷眼望着雪娘,缓声问道:“之前有一从楼里跑出来的女子,来敲登闻鼓,你抵死不认。怎么眼下只是五棍下去,你就吐得这么利索?”
雪娘哭得嗓音沙哑:“小公子,奴家即便是身份低微,即便再没有名分,那开国伯也是我的男人,是我的依靠啊!只是一个小蹄子跑出来指正,奴家如何能把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给丢了啊!”
北寰言站起身,缓步踱到雪娘身边,睨着她道:“这么说,你承认那女子手上的那份名单,是确有此事了?”
雪娘微微张嘴,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许久才后知后觉北寰言不动声色地套了她的话。
“纵大人,那女子拿来的名单,在何处?”北寰言侧目看向纵尚。
纵尚立即道:“我去拿。”
说罢纵尚便去的后堂。
北寰言冷冷地盯着雪娘,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女子招了,却又没全招。
她只是想把这事引到开国伯身上而已。
纵尚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恭敬递给北寰言。
北寰言接过来,扫了一眼,只见南境五州官员,竟然有半数之多,都在这名单上。
北寰言目光擦着这纸的边缘,往雪娘身上看去。
见雪娘正巧也偷偷地瞄他。
两人目光相对,雪娘立即又哭丧了起来:“小公子,我说的句句属实。还望小公子看在我身不由己的份上,饶奴家一命吧……”
纵尚当即喝断雪娘哭丧的脸:“闭嘴!即便是尔身不由己,也可以来府衙敲登闻鼓报官!让本府介入!现在尔干下如此逆天大案,溺死六十四具女尸,还妄想逃脱律法制裁?!”
雪娘一听这罪名连连摇头:“大人!那些姑娘是奴家买回来的没错,可奴家真的没有要她们在这么小的年纪去伺候人啊!楼里的丫头众多,只要大人找些个小丫头子来问话,自然有人替奴家澄清!奴家花了那么多银子买回来那么多姑娘,怎么可能把人害死?那银子不就打水漂了吗?!”
雪娘哭哭啼啼地跟纵尚争辩,抵死不认护城河里那些女尸是她的手笔。
北寰言要从雪娘嘴里问的事已经问完,他看向纵尚,意思何其明显。
纵尚很有眼力,当即走两步坐在堂上,继续审问雪娘。
北寰言自己则是拿着那名单往后堂去了。
凌信抱着手,跟在后面,冷哼:“这人不老实。铁证如山,还敢抵赖。”
北寰言轻声道:“女尸这事或许真不是她做的。你也检查过那些女子的尸首,什么时间死的?”
凌信抬眸望天:“那些女子死亡时间大约是前夜,就是我们被抓到大牢里那天凌晨溺死的。”
“六十四具尸体,”北寰言边走边道,“雏凤楼才多少人?能一次抛尸那么多?更何况那些女子都是溺死的,活着捆起来都费劲。雪娘是雏凤楼主子不错……可她对于雏凤楼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凌信不解:“这话怎么说的?”
北寰言回眸看向凌信:“她被抓进来有两日了吧?”
“啊?嗯!怎么了?”凌信点头。
“你看有人来劫她、保她、亦或者杀她吗?”北寰言问。
凌信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地望着北寰言。
北寰言不再看他,继续往前走。
好一会儿凌信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啊!如果她真的对于雏凤楼来说那么重要,那幕后之人就不会放任她不管,在我们手上了!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弄死!”
北寰言点头。
“所以,你老莫名其妙问我,附近有没有人,是想问这件事!?”凌信忽然反应过来北寰言一些奇怪的举动。
北寰言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敲登闻鼓送进来的那个名单上。
凌信在后面,问:“那,她现在把开国伯供出来,岂不是自身难保?”
“那到未必。”
北寰言垂眸,盯着手上这份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