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最后的动员
城墙上，王家彦给崇祯呈上早已经准备好的城防图后，便登上城墙巡视了一圈。
京师原先有九个城门，被称为京师九门，然而嘉靖年间又修建了外城，本来计划修建的外城要环绕内城一圈，结果由于花销太大，只修建了南面的城墙。
也就是说，北、东、西三面城墙和原先一样，南面的城墙有内外两道。
而南面的那道外城墙相当于把北京城向南拉长了，并在外城墙上建了整整七个门。
也就是说，北京城最外围城墙上的城门，一共有十三个！
这是个致命的缺陷！
要知道，北京可不必宁武关那样险峻的地势！
攻打宁武关就只有那几条山路，而且不管你来了多少人，山口就那么窄，多出来的人只能在外面干瞪眼。
而北京四周可都是开阔地，李自成的军队可以随意展开，而且北京整整十三个城门，他想打哪个就打哪个。
可王家彦和崇祯他们却不知道李自成会打哪一个城门，所以只能每个城门都守，这样一来，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就被分成了十三段，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王家彦巡视了城墙一圈，但他并没有去南边外城墙，而是从内城墙穿了过去，最后回到了西直门上的一处角楼。
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而是整日睡在城墙上。
刚要进去，他忽然看到城头上坐着一个人影。
直接坐在城墙之上，如此违反军纪的事，在十分强调军纪的新军营中，就只有一个人敢。
王家彦走上前，拱手道：“太子殿下。”
朱慈烺回过神来，看到是王家彦，连忙从城墙上跳了下来，礼貌地回礼道：“王尚书。”
“殿下为何独自在此？可有何烦心事？”王家彦微笑着问道。
朱慈烺咬着嘴唇，眼神游离了一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道：“刚刚……我与父皇吵了一架，父皇说要废了我这个太子。”
看着朱慈烺忧郁的神情，王家彦却忍不住一般笑了出来，对于发生了什么事已经了然。
朱慈烺一脸疑惑：“尚书何故发笑？”
王家彦笑道：“殿下是去与陛下辩论最近的国事了吧，如果这样的话，那陛下说的便是气话，算不得数的。”
朱慈烺忽然有种被嘲笑了的感觉，昂起头道：“王尚书，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难道还不能议论政事吗？”
王家彦呵呵笑道：“当然可以，但殿下你在我们面前是君，在陛下面前却是臣。天地君亲师，臣子要始终保持恭谨，劝谏皇帝也是要讲究方法的。”
朱慈烺却道：“常言道：文死谏、武死战，唐时的魏征劝谏唐太宗从来都是痛陈厉害，方成万世佳话，这不应该是君臣之间的相处之道吗？”
王家彦一噎，立马扯开了话题：“殿下跟陛下在哪里出矛盾了？”
闻言，朱慈烺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叹了口气道：“父皇新设立了军机处，却不让陈演等老臣参与，我认为不妥，这样做，必然会让新提拔上来的大臣与陈演等老臣生出矛盾，最终必然导致朝堂失和。”
王家彦愣了一下，若是抛开现实来谈，朱慈烺的分析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只提拔新臣，一味打压老臣，确实会出现朝堂失和的局面，可现实是……陈演那帮子东林党早死，朝堂就早安静。
“太子殿下，很多政事不是靠想象就能得到结果的，总要试一试才行！万一陛下认为的才是对的呢？你肯等待这个结果吗？”
“我……”朱慈烺还要说，但他忽然发现，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
他第一次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而且他现在也基本认同王家彦的话，这些天在新军营，他与王家彦争辩了很多事情，大多是自己获胜，但当做起实事的时候，却证明王家彦才是对的。
这一点冲击了他的认识，也让他对王家彦更加佩服。
王家彦拍了拍朱慈烺的肩膀，说道：“马上京师会有一场大战，各方势力风云涌动，到时候是殿下对，还是陛下对，真相很快就会浮现出来。”
朱慈烺没太听懂，只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
次日。
三月中旬，京师，文华殿。
崇祯议事与批阅奏折多在此处，但今日与往日不同，殿内候着的不再是等待接见的文官，而是一排身穿甲胄的武将。
就连王家彦也是披甲于身，这是崇祯要求的，理由是现在是战时的特殊时期，不必拘泥朝堂的礼节。
文华殿的中央放置了一个大的长桌，上面铺着一面地图，正是北京及其四周的地图。
很显然，崇祯将在今天做最后的战前部署。
不一会儿，只听殿外的太监忽然高唱道：
“陛下驾到～”
殿内十人，以王家彦打头，分别是秦良玉、周遇吉、王国兴、朱希望、黄得功、丁伟、高杰、刘良佐和唐通。
十人一齐走到殿门口，齐齐下跪，激起一阵甲胄鳞片的声音。
“陛下圣躬安！”
他们惊奇的发现，崇祯身上穿的，也是一身甲胄。
英气逼人的模样，让他们一下想起了永定门誓师时的豪情。
“诸位，请进吧。”
崇祯挥手示意平身，率先一步跨入文华殿，站定在了长桌的一边。
其余将领也都围拢过来，等待着崇祯的指示。
崇祯环顾一圈，开口道：“诸位，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北边，李自成的主力已经攻破了北京最后的屏障居庸关，预计闯贼三十万大军最快五日就会兵临北京城下！”
“同时，在我们南面，闯贼的袁宗第部也已经攻破了真定和保定，目前已经挥师北上，并与我们在廊坊一带遭遇过一次。”
“我们现在面临的，是被闯贼军队南北两面包夹的态势。”
崇祯一口气说完了现在北京面临的处境，短短几句话就使整个大殿的气氛紧张了起来，将领们都蹙眉看着长桌上的地图。
没人说话，气氛陷入到了一种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