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两支明军
“嘿，你说这叫什么事，好不容易打进来了，却让我们守城门！”一个斜倚在墙根上的士卒发牢骚道。
宁武关东城门，这是一处小门，由于不是主战场，损坏程度相对较小，此刻被一股顺军把持着。
“谁让咱们不是嫡系了，咱们呀就负责卖力气打下城门，好供他们侯爷亲兵进城搜刮抢劫。”
另一个士卒也一脸不忿，阴阳怪气地道。
“你们懂什么，我刚刚可进去看了一眼，你们是不知道，这明军勇卫营一个个跟疯狗似的，你说城墙都破了还抵抗个什么劲？那些进城劫掠的亲兵可死了好些人呢，咱们在这里倒安全。”
“我告诉你们，以后遇到这种不要命的军队，可千万不要上赶着往上冲，谁上谁死！”
一个老兵油子缩了缩脖子，一脸的不以为然，同时分享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和经验之谈。
“管他呢，爱怎么闹腾怎么闹腾吧，这场恶战算是打完了！能活着也挺好。”
第一个士卒往墙根上一靠，闭上双眼，直接开摆了。
仗都打完了，又不让进城捞油水，还不能偷个懒睡会儿吗？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响起，伴随着‘驾、驾’的御马声，夜色中，一股杀气腾腾的骑兵突然杀来，清一色的明军盔甲。
“敌袭！敌袭！！”
有人发应过来，朝着四周慌忙大喝道。
但大部分的人却有些发愣，实在想不通城内为什么还有一支成建制的明军，对方当先一骑的背后还绑着一个昏死的人，两人一骑的样子很是诡异。
“杀！”
朱希望提枪一指，全部的勇卫营速度顿时爆升，朝着防卫不是很严密的东门疾驰而去，两方人马顿时混战在一起。
……
宁武关外，刘宗敏大营。
此刻李自成端坐在上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却止不住心中的烦躁。
“刘宗敏，宁武关的城墙不是都轰塌了吗？怎么还没有拿下来！我还想着今天下午进宁武关去看一看，这都晚上了，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下坐的刘宗敏闻言连忙起身，低着头有些支支吾吾地道：
“陛下，墙是轰塌了，要是一般的城关确实应该拿下了，可是……这宁武关里的勇卫营着实使人头疼，他们利用深巷与我军缠斗，难缠的很。”
一旁的军师李岩也开口道：“陛下，这四千勇卫营是明军最后的精锐！以前是崇祯身边的亲卫，对明廷忠心耿耿，战斗力也着实不俗。”
“不过如今宁武关已破，大势已定，他们扭转不了战局的，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消灭了勇卫营，拿下了整个山西，天下便算到手八成了！”
刘宗敏也忙道：“是啊陛下，消灭了这群勇卫营，将再没人阻挡我们进军北京的脚步了。”
李自成闻言脸色稍稍缓解了些，但还是有些忧虑，看向李岩说道：
“军师啊，恐怕没你们想的这么简单，我可听说南方的黄得功、刘良佐……还有那个高杰，现在都已经率军进驻北京了。南方的左良玉似乎也有动作，山海关的吴三桂也不知其动向，恐怕到了北京还会有一场恶战呢。”
李岩却微微一笑，胸有成竹一般脱口道：“陛下不必将那些人放在眼里，他们聚在一起，不过是一群臭鱼烂虾而已。”
李自成颇感兴趣地看向李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岩斟酌了一下语言，冷静地分析道：“现在北京聚集的军队，勋贵的京师三大营一片糜烂，除了空吃粮饷外别无用处；崇祯新练的军队怎样我倒不是很清楚，但时间太短，肯定未成气候。”
“而南方调来的那几支军队，陛下更不要把他们放在眼里了。他们几个在南方时便内斗频繁，现在聚到一块必然也是矛盾四起，战斗力反而会不如以前。”
“虽然我不知道崇祯用了什么方法将他们几个同时弄到京城的，但陛下大可不必担心。”
李岩顿了顿，又道：“左良玉就更不用说了，几年前，崇祯任用杨嗣昌为相，提出‘四正六偶、八面张网’的剿贼方针，左良玉便是主要实施者。”
“当年明朝大军用此法将张献忠死死围困在了包围圈中，眼见就要肃清当时最大的一股农民军，却不知左良玉偷偷漏了一个空子，故意放张献忠跑了，杨嗣昌也被气的卧病在床，不久便离世。”
刘宗敏不禁问道：“左良玉为何要这样做？”
李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字一顿道：“养寇自重！”
“他所有的地位和权力，都是在剿灭农民军的过程中获得的，若天下的农民军真的被剿灭了，凭着崇祯刻薄寡恩的性格，他的死期还会远吗？”
“当左良玉放走张献忠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变了，从明朝的将领，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军阀了！一个只为自己利益的军阀，要靠他救北京，那就异想天开了。”
说到这里，李岩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刘宗敏道：“侯爷，不知周遇吉抓到了没有？”
刘宗敏一愣，随后低头道：“呃……目前还没有，但肯定在宁武关内，跑不了他的。”
李岩点了点头，说道：“周遇吉这个人，一定要赶快杀了，留着他，总是一个祸害。”
三人正自帐内谈说天下，帐外忽然传来一声传报，随后一个士卒进帐内禀报道：
“陛下，侯爷，有紧急军情！在恢河东岸突然出现了大量明军骑兵，现在他们正在向宁武关的方向冲去！那里的防线要顶不住了。”
“什么？”
李自成闻言霍然站起，面色微微一变，说道：“确定是明军？来了多少人？”
那士卒迟疑了一下，说道：“是明军没错，不过天黑视线不清，他们又是突然杀出，具体来了多少人不是很清楚。”
刘宗敏也内心一惊，说道：“难道是明军派人来援救宁武关了？”
这突然杀出的一支人马，实在让在场的三人都有些始料未及。
李岩也是一愣，眉头一皱，思量了一会儿，说道：
“不用怕，我早就在山西全境安排了斥候，明军若有大量军队调动肯定不会逃过我们的眼睛！这可能是一支小股骑兵趁乱突袭进来的！”
“已经进入宁武关的军队不用动，我们这里还有两万军队，去恢河东岸堵截就是了。”
经过短暂的思考，李岩就给出了一个十全的方略。
现在刘宗敏的前军都已经进入了宁武关，这里驻扎的是刘宗敏的两万后军。
他判断对方人马必定不多，却趁着夜色突破了顺军的包围圈，战斗力恐怕也是不弱。
宁武关内到现在还在打巷战，混乱不堪，若是任由这支突然出现的明军一头扎进混乱的宁武关，对局势怕有影响。
留在关外的军队去堵截是最好的选择。
李自成微微想了想，便说道：“北京已经人人自危，崇祯还敢往山西派兵，实在让人始料未及。就依军师所言，大军立马开拔，去恢河东岸阻敌！”
可就在这时，又有一个身影急匆匆地闯进了大帐。
李自成眉头一皱，抬眼一瞧，发现竟是田见秀，不禁疑惑地道：
“玉峰，我不是让你坐阵大营吗？你怎么来这里来了。”
同时看他有些狼狈的样子，身上带着一股硝烟的味道，他的心中不禁有些隐隐的不安。
田见秀也不啰嗦，直接抱拳道：“陛下，大营被明军主力偷袭了！我是来请陛下率军回援的！”
“什么？！”
田见秀话音刚落，李自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李岩。
李岩更是一愣，刚刚还在笑谈天下各路英豪，仿佛将天下大事都拿捏在自己手里一样，可现在突然出现的情况却将眼下本来大好的局势骤然搞乱。
聪明如他，大脑也是突然空白了一下。
“先让我冷静一下……田侯，把中军大营的所有情况都详细告知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使聪明如他，也要先知道情况才能对症下药。
田见秀道：“半个时辰前，大顶山忽然无故起火，浓烟灌入营垒，这时候有大股明军开始突袭军营，火力很强。”
李岩发现了不对劲，问道：“既然烟尘滚滚，又是在夜晚，你们怎么知道是大股明军主力的？我主管勘察事务，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李自成也对此深以为然，他也不太相信崇祯会派大量明军来山西，毕竟北京城他都不一定能守住，而且山西被占领已成定局，崇祯会在这里徒耗力量吗？
却听田见秀道：
“是军师牛金星所言，他判断对方至少有一支千人的火铳队，这个数量的火器，牛军师笃定，对方一定是明军主力！而至于为何此前我们没有得到消息，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听是牛金星的判断，李自成心中的天秤不禁偏移了几分。
李岩与牛金星都是他所倚重的谋士，甚至牛金星跟着他的时间还要早。
只不过两个谋士因为士绅问题产生了些许分歧，牛金星认为应该强硬，李岩认为应该安抚，而李自成站到了李岩一边。
但李自成是个就事论事的人，虽然在士绅的问题上他没有采取牛金星的建议，但对于其在军事上的判断，他还是很倚重的。
李自成思忖了一下，便斩钉截铁道：
“突然出现的两股明军实在奇怪，分不清他们主攻的方向到底是宁武关还是我们的大本营！但大本营不容有失！这里的军队不用去恢河堵截了，都随我回援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