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王家彦的障眼法
“那边已经开始了，我们也要行动了！”
王家彦望了一眼宁武关的方向，做了几个深呼吸，随后看向了自己带来的三千新军。
他的任务是袭击闯贼大营，迫使宁武关的顺军主力回援，为黄得功和周遇吉减轻压力。
但深入敌军腹地，是不能带太多兵马的，否则很容易被发现，为了弥补军队数量上的差距，除了兵将优中选优外，他此次还带了许多那个时代的‘高科技’装备。
除了燧发枪和‘手雷’陶弹之外，还有宋应星的兵器局连夜赶制的小弗朗机炮。
这是一种身长不到一米的小型火炮，可供随身携带，扛起来就能跑，功能上相当于迫击炮，况且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早在万历年间便已经研制出来并投入使用了。
只不过明晚期军备废弛，明朝发展的很多火器都不制作了而已。
“将军！属下们都准备好了！您下令吧。”新军一个千户沉声说道，他的身旁还有两个同样装扮的人，都是新军营中的千户。
“不急！再等等！”
虽然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时间分秒必争，但王家彦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抬头看着树上的几片树叶，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夜晚，山风开始强劲起来，直刮的树叶“哗哗”作响，在空中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随风而去。
不多时，忽而风声大作，王家彦盯着的那几片树叶终于坚持不住，被狂风从树上卷了下来，飘飘扬扬地飞向了东南方！
西北风！
王家彦瞬间回头，面容一肃，对面前的三个千户下令道：
“王千户，你领三百人飞速奔袭至敌营西北方的大顶山，随后纵火烧山。”
“李千户，你们见大顶山火势起来之后，先将带来的火药、枪弹全部狠狠的打完，不用省，有多少打多少，随后率两千军掩杀过去，不必深入敌阵太多，打出气势就行！”
“刘千户，还剩下的七百人都是我新军营精锐中的精锐，你趁乱带着他们深入敌阵，没有特定的目标，在阵中乱冲一气便是！”
说完，他扫视了三个千户一眼，郑重道：“都听明白了吗？”
三人虽然不知道王家彦这一个个举动的目的何在，但军令如山，他们都拱手称是。
……
与此同时，顺军大营，偏帐内。
谋士牛金星端坐在上位，微阖着双眼，似乎在安心养神，但外面越来越杂乱的声音和突然增大的风声始终让他难以入定。
就在这时，一个士卒进了帐来，有些慌张地跪拜道：“军师，大顶山那边好像着火了。”
牛金星眉头一拧，缓缓地睁开双眼，状极不耐烦地呵斥道：“慌什么？！”
随后心下暗自一想：
“大顶山……”
那士卒又道：“军师，田见秀将军刚刚过来请示，说如今的天气，大顶山很难自然起火，恐有人作祟。”
牛金星微微想了一下，说道：“不用担心，大顶山不过一座小山头而已，而且距离我们还远，烧光了它也不会殃及我们。派一千人看看，顺便灭灭火也行。”
他说完，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陛下还没回来吗？还在汝侯营中？！”
“是，宁武关的城墙早就被轰塌，我大军也已入关，但关内的明军誓死抵抗，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控制住局面，陛下也就还没回来。”
牛金星清嗯了一声，又缓缓闭上双眼，说道：“你退下吧，没什么事不要再来打搅我！”
士卒拱手称是，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大帐。
牛金星内心不禁轻哼了一声，心道：李岩呀李岩，你也不过如此嘛，跟着陛下亲自去战场前线督战又如何？都进了宁武关了，还迟迟拿不下来，可见你也不过如此。
本来他是想跟李自成去前线的，可李自成却让他留守大营，反倒带了李岩前去。
留守大营，听着很重要，可他心里清楚，这就是一个闲职而已，谁会不长心眼往顺军大营里扎，不要命了吗？
但很显然的是，在李自成的心目中，李岩的地位已经高于了他。
作为一个军事谋略家，牛金星不服李岩的才能，作为一个腹黑政治家，他更加看李岩不顺眼。
正自冥想间，一阵强烈的风声忽然刮了过来，甚至连大帐都有些摇晃，外面也顿时传出一阵嘈杂之声，他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心中不禁火起。
“来人呐！外面怎么回事？！”
随后，他就看见一个掩着口鼻的士卒很是狼狈地进了大帐，先是跪在地上咳嗽了一阵，牛金星还以为他哮喘犯了，许久才听他禀报道：
“军师，不好了！外面起大风了！”
牛金星一愣，说道：“起风有什么好稀奇的，晚上不天天有风吗？今日不过大了一点，外面怎么这么乱！”
“军师，大顶山起了火，现在火势越烧越大，虽然烧不到我们，可西北风卷着漫天的烟尘全都刮向了我们军营，巡夜的兄弟们都快睁不开眼了。”
“什么？烟！”
闻言，牛金星内心骤然一惊，面色也是大变，慌忙地向帐外跑去。
刚刚大顶山起火他没有在意，是因为火势再大也烧不到军营，可他却忽略了山火的另一个产物——浓烟！
刚一打开帐门，一股刺鼻的烟熏味道便扑面而来，牛金星顿时一阵咳嗽，等缓过来了劲，他向西北方一望，不禁有些呆住了。
只见大顶山上火光冲天，烈火熊熊，虽然如今的气候不利于火势的蔓延，但今夜的风却出奇的大，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一时间竟成不可遏制之势。
而更加恐怖的是，强劲的西北风伴着漫天的浓烟滚滚而来，虽然军营与大顶山之间有一段距离，但对于疾风来说也不过转瞬即至。
所以，本来天黑视线就弱，再来这么一下，牛金星也只是朝西北方向看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觉眼睛酸痛，直被熏的睁不开眼睛。
这时，一个身披战甲的年轻将领狼狈地赶了过来，他就是提督诸营权将军，泽侯田见秀，是与汝侯刘宗敏一个等级的将领。
“军师，烟尘四起，这下可如何是好哇！”
牛金星尤自咳嗽了一阵，说道：
“快，让所有人进入军帐暂避！我看这风只是一阵快风，过一会就会减缓的！稳住营垒！千万不要乱。”
“好！”
田见秀答应了一声，正要动身传达军令，却闻几声炮响突然传来，营垒大门处顿时火光四起，爆炸连连，两人不禁都愣了一下。
随后，只见牛金星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道：“敌袭？！”
“怎么可能！”
可爆炸声和喊杀声同时传来，根本不容他质疑，他慌忙间拉着田见秀进了营帐，说道：“坏了，看来大顶山起火是早有预谋，我们肯定是被人盯上了！”
田见秀道：“可山西的明军不是都在宁武关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不急！”牛金星强自定了定心神，说道：
“我们的营垒坚固异常，敌人很可能只是小股袭扰，我们两个先稳住再说，这个时候可不能慌！”
田见秀一时也没有主意，便点了点头。
牛金星又扭头看向那个士卒，吩咐道：“你快去外面打探，一有情况马上进来汇报！”
士卒拱手称是，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外面的夜色和浓烟中。
而两人却只得在帐中等待，主要还是外面浓烟太大，他们也不好指挥。
不过顺军以前演练过多次被袭营的状况，各部将士也都知道应该做什么，此前连朱希望那样的猛人都无法闯过他们的前军，更何况这还是李自成的亲军。
外面炮火逐渐减弱，而喊杀声逐渐增大，显然对方已经对营垒发起了冲锋，不过声音一直很远，应该没有突破前军。
就在这时，牛金星突然耳朵竖起，走到门口听了一阵，忽然面色一变。
“怎么了？”田见秀见状忙问道。
“坏了！你听，有火铳的声音！”
田见秀眉毛一皱，也仔细听了一阵，果然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如同炒豆子一般的密集枪声。
“这个数量，这个数量……”牛金星顿时急得团团转：“对方至少有一支千人的火铳队！坏了！我们可能遇到了明军主力！”
田见秀却一脸疑惑地道：“军师，您确定？”
“我不会错的！这个密度的火铳声，至少要有一千支火铳！”
牛金星断言道，其实他的判断是对的，只可惜不适用于王家彦的新军营，因为他们用的是比普通火铳效率快几倍的燧发枪。
就在这时，士卒也正好灰头土脸地赶了过来，一进来就道：
“军师，外面的烟尘实在太浓了！敌人顺风而攻，我们却顶风而守，将士们根本就睁不开眼睛。”
“现在前军已经杀作一团，到处都是混乱奔走的士卒，根本看不清对方来了多少人，只感觉到处都是！”
这一番说辞，更加坚定了牛金星的判断，对田见秀道：“田侯，事态紧急！我们一定是遭遇明军主力了，需要立马前往宁武关向陛下报告，搬救兵回援呀！”
田见秀的心中虽然有所动摇，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皱着眉说道：
“军师，若真是明军主力，那至少也有几万人吧。我们撒在山西这么多斥候，几千人或许能被钻了空子，数万人的大军开拔不可能得不到消息的。”
牛金星强忍着浓烟，又出去看了一阵外面的情形，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说道：
“田侯，事实大于雄辩！老夫的耳朵不会听错，能装备一个千人等级的火铳部队，总数不可能少于万人！至于为何没得到消息……”
“那就要问李岩了！军情探查之事可都是他负责的！”
他的目光中忽然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光芒，随后急道：
“田侯，事态紧急！这里可是我们大顺的底蕴所在，再不请陛下回援，就全完了！”
田见秀见他如此肯定，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
“好，我带人杀出去，去宁武关搬救兵！军师留在军营一定要稳住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