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计定
宁武关正在艰难守城之时，山西的东北边境一处山林中，影影绰绰的藏满了人。
王家彦与黄得功也身着便装，藏身于山林之后。
远处山路上，一骑风驰而来。这人身穿寻常百姓的衣服，脸上面无表情，仿佛知道山林中有人似的，径直朝着王家彦的位置赶来。
“情况如何？可探听到什么消息？！”王家彦看清来人，急忙问道。
这人是锦衣卫，在他即将从北京开拔的时候，崇祯叫住了他，给他拨了一百锦衣卫，说这一百人极其擅长侦查探听，可堪大用。
其实，这一百锦衣卫是崇祯动用系统的‘雇佣’功能，花了大价钱弄来的斥候。
他现在终于搞懂了这个逆天的‘雇佣’功能，用它组建一支军队肯定不可能，但组织一支像锦衣卫这样的特务机构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王家彦和黄得功却不是很乐意，锦衣卫的职责是监察百官，现在安排锦衣卫在自己身边，是什么意思？不信任两人吗？
派一两个就算了，还直接派了一百个！
王家彦也有些搞不懂崇祯的心思，可面前锦衣卫的下一个动作，就向他证明了崇祯这样做的原因。
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根卷轴，伸展开来，递给王家彦，说道：
“这是宁武关周围的地图，和各部顺军驻扎的大概方位！还有宁武关现在的状况！”
王家彦闻言顿时一惊，结果地图便看了起来。而黄得功却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忙问道：
“你知道宁武关现在的状况？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锦衣卫道：“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从昨天凌晨开始，顺军就发动了总攻，昼夜不停！现在估计还在打。”
“那他们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估计还能再撑两天。”
黄得功缓缓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担心起周遇吉和朱希望的安危来。
而王家彦捧着那份军事地图，一副如获至宝的表情。
他还以为崇祯派锦衣卫，是为了节制他和黄得功的，什么善于侦查探听不过是借口罢了。
但现在他发现，是他心胸狭隘了。崇祯的意思就是简单的字面意思，这一百锦衣卫就是单纯给他侦查闯贼用的斥候。
王家彦深深地看了那锦衣卫几眼，问道：“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其他人呢？”
“有二十几个被顺军发现，已经牺牲了。其余都各自分散，潜藏在宁武关四周。”
王家彦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随后将地图铺在地上，仔细地研究起来。
随后，他的手指点向恢河东岸，问道：“这里的守备如何？”
因为根据逃回京师的高文采所说，他当时就是在这一片区域逃脱的，守军似乎都撤去了。
“这里是宁武关周围守备最薄弱的地方。”锦衣卫言简意赅道：
“似乎是刚刚换过防。”
这里原本是袁宗第的防区，只是因为恢河战败，被李自成调去攻保定去了，所以这一片区域又换了平南伯刘忠防守。
刘忠毕竟初来乍到，刚刚接手防区，安排的还不是很完善。
“好！”王家彦说道，随后看向黄得功：
“黄将军，此处便是你率军突破的地方了。到时等宁武关信号一出，你就率军从此处突进，杀进宁武关，救出周遇吉和朱希望！”
黄得功看了看地图，坚定地点点头道：“好！交给我吧！”
说完，又看向王家彦问道：“王尚书，您要带兵往何处？”
王家彦捋了捋胡须，眼神盯向地图上，宁武关的西南方向，顺军的大营之处。
那里驻扎着顺军十万大军，李自成亲自坐镇，勇将无数，是顺军最高决策机关的所在处。
“我去偷袭大营，逼顺军回援，为你们减轻压力。”
王家彦语气平常地道，但黄得功知道，这平稳的话语下隐藏着多少惊涛骇浪。
三千骑兵，偷袭十万大军的军营。
而且，作为李自成的驻扎地，被袭击之后，顺军必定会回援，到时王家彦面对的将是前后夹击的恐怖敌人。
“王尚书，您……真的要这样做吗？”黄得功缓缓问道，目光中满是敬畏。
王家彦只是笑了笑，说道：“放心，我会安全回来的。”
说完，他又埋头看向了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指向了闯贼大营西北方的一座山，问道：“这里是何处？”
锦衣卫答道：“大顶山，一座小山峰。”
“植被如何？”
“闯贼为做攻城器械，砍去了大顶山一半的树木！”
“够了，够了。”王家彦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
“现在刮什么风？”
“西北风！”
西北风？大顶山正好在顺军大营的西北方！
黄得功好像明白了王家彦的意思，但当他看清地图上大顶山与顺军大营的距离，又看了看周围的树木，不禁皱眉道：
“王尚书，听你的意思，你是想火烧连营吗？”
“这个不太可能吧。你看，风向虽然很对，但大顶山只是一个小山峰，且距离闯贼还有很远的距离，即使点燃了大顶山，也不会烧到他们的军营。”
李自成毕竟也不是傻子，刘备兵败夷陵的故事他还是知道的，驻军山林之下简直就是找死，所以他选取的营垒是一片空旷地，且除尽了周围的植被，火攻绝对不可行！
黄得功分析了一阵，又道：“而且，就算闯贼把营垒设在了大顶山下，火攻也是无用！现在天气潮湿，那些树木应该也很难点燃吧。”
王家彦听完了黄得功的分析，也对此深以为然。可是，他可从来没想过要用火攻。
“黄将军，您就准备在恢河东岸突进就是了！其余的交给老夫，必保你们可以高枕无忧！”
……
与此同时，宁武关之上，依旧杀声震天。
一上午的惨烈战事又过去，勇卫营守军已经伤亡惨重，但城下顺军进攻不断，他们只能饿着肚子艰难守城。
就在这时，在战火硝烟的城头上，在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士卒周围，忽然飘过了一缕香气。
却见一个个民妇，竟手提箩筐上了城头，香味正是从箩筐中散发而出。
朱希望不禁侧目，只见为首一个妇女身上竟然穿着甲胄，手中还拿着一柄长枪，长的人高马大，看起来比一些男子还要高一些，而且面容很有异域风情，不似中原女子的长相。
周遇吉看到那女子，不禁面色一变，连忙跑过去说道：“夫人，你怎么上来了！我们男人在上面打仗，你们来添什么乱！快点下去！”
周夫人刘氏，其实是一个蒙古女子，从小性子便刚烈，民风又尚武，便看着周遇吉，坚定地说道：
“相公，将士们都在城上待了一天一夜了，连口水都没喝！不等闯贼攻上来，你们估计都要先被自己饿死了。”
“我召集关内的民妇紧急蒸了一夜的馒头，专门给你们送来。你让将士们一人揣上两个，吃饱了才有力气给你卖力，不会耽误事的。”
说完，还一挺长枪，威严道：“我可是蒙古女子，从小便在草原上猎杀狼群，这点小场面还吓不到我！”
周遇吉看向刘氏的脸庞，总觉着于对方有很多的亏欠，他常年领兵在外，风餐露宿的，刘氏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同时看向箩筐中的馒头，周遇吉也不禁流出了口水，腹中饥饿感更甚，便挥挥手道：“把箩筐都放着这儿吧，快让这些女人下去，我会给将士们分发的。”
旁边，看到城头上的惨烈景象，一些胆小民妇果然被吓得惊叫出声，实在有些影响士气，刘氏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
“好，还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尽管吩咐，可不要小看我们。”
现在勇卫营减员严重，一些负责后勤的预备队都被顶上了一线战场，紧急时刻，周遇吉也管不得这么多了，吩咐道：
“好，子铳现在不多了，城下还有一些，你们给运上来吧！”
说完，又加上一句：“放在城头便可，不要再上城墙来。”
“知道了！”
答应了一句，刘氏便笑了一下，领着一群民妇去搬炮弹了。
能帮上周遇吉几分，也让她心急如焚的心情减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