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棋子
出了殿门,朱国弼被几个人抬着,一群人苦大仇深地将徐允祯围在皇极殿前的广场上,各个的眼神中都喷着火。
有的已经撸起了袖子、扬起了拳头,见状的文官纷纷躲避,尤其魏藻德,早已溜之大吉了。
“姓徐的!如今成国公身陷囫囵,亏我们还唯你马首是瞻,信你的鬼话!”
朱国弼不顾后庭疼痛,戟指徐允祯:
“你把兄弟们骗来‘战场’,自己却当了逃兵,我们今天如此狼狈,被打的如此惨烈,都是你这个小人害的!”
“今日之事被载于史册,必是我等的奇耻大辱!”
王国兴也龇牙咧嘴道:“没错!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勋贵们顿时都上前,逼近了一步,徐允祯吓的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到地上。
这么多人,一人一脚他也没了。
“列位、列位,你们听我解释!事情真的不想你们想的那样!”
徐允祯转着圈的作揖,口中不断求饶。
“那是哪样?!”
“你们先别急,阳武侯你先把拳头放下,我这样做……是……其实是为了就你们啊!”
徐允祯急中生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道。
“救我们?我都要被崇祯打死了!你是这样救的我们?我等还会信你这小人的鬼话!?”
“临淮侯,慎言慎言!现在还在皇宫呢!虽说来话长,但我长话短说,难道你们没发现今日宫里的禁卫军有什么不一样吗?”
众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尽皆狐疑。
“你们还不知道,就在昨夜,黄得功率着山东军和庐州军驻扎在了城郊!那可是八万大军呢!”
“王家彦此前率新军营南去,我们都认为他去演练去了,谁知道他竟夺了刘泽清的五万山东军。”
听闻此言,众人大多面色震惊,但眼神中又闪着狐疑。
“目前,新军营已经控制了北京城所有的城门,皇城九门和宫禁防卫又都换上了勇卫营和东厂锦衣卫”
“现在的北京城,里三层外三层,全部都是崇……都是陛下的人!”
“此言当真?!”王国兴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军队就在那里摆着,你们大可以去看!如果没有,你们再来找我,打死我我也没话说!”
勋贵们各个陷入了一阵沉默。
定国公就算扯谎,也不可能扯这么大的慌,事情的可能性或许极高!
“今天凌晨,我从郊外进京,这才发现了玄机!本想给你们报信,可王家彦那老东西非拉着我不让走!一直到早朝开始,他才肯放我离开。”
“他是故意不想让我们知道!这样我们和陛下就必然会起冲突,这全京城都是陛下的人,你们跟他起冲突,这不是找死吗?”
“今日的早朝,本来就是给我们勋贵设下的一个局!一个死局!”
“所以我才对陛下的策略表示赞同,事事都顺着他,以此缓解你们之间的紧张对峙。不然你们今天都得死!”
场面顿时一片死寂。
……
同样一片死寂的,还有皇城的另一边,锦衣卫的诏狱。
曾经的司礼监大太监,因为奉先殿洗劫案而落马,在乾清宫前被误认为刺客的曹化淳,此刻伤痕累累地蜷缩在牢房一角,状极凄惨。
因为这个太监在历史上有些名气,所以崇祯把他留了下来,想着说不准以后会有用。
所以,当王之心、王德化等一应太监都被砍头抄家后,他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咱家陪了陛下这么多年,一定……一定是万岁爷还记得咱家!总有一天,会把咱家放出去。”
凭着这样的信念,这六十多岁的老太监,竟然在潮湿寒冷的诏狱中硬撑了两个多月。
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响,诏狱的牢门被打开,两个锦衣卫押着一个胖子走了进来。
“你们放开我,知道老子是谁吗?等老子出去……”
噗的一声,一个结实的拳头打在朱纯臣的肚子上,他立时便哀嚎一声,躺在地上打滚。
牢房里的曹化淳暗暗冷笑,这种情况他见的多了。管你在外面混的如何风生水起,只要进了诏狱,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逞威风的只有一个下场……
刷骨、抽肠、炮烙……
他不禁又想起自己刚被抓进来的时候,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受尽了折磨,虽然没有切身感受到刮骨抽肠这般的极刑,但亲眼见到的惨状和亲耳听到的哀嚎,使得他恐惧更深。
那是一种狠自己还活在世上的哀嚎,绝望又无助。
曹化淳的身体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思绪不去想这些,但大脑中浮现出的,都是这两个月看到的惨状。
他快被逼疯了……
“咣当!”
牢门突然被推开,曹化淳整个人顿时被吓的缩成一团,全身上下抖如筛糠,心跳都漏了一拍。
“曹化淳,出来!有人要见你!”
两个狱卒把朱纯臣扔进牢房,转身便来到了曹化淳这里。
“去、去……去,去哪儿?”曹化淳露出一只眼睛,哆哆嗦嗦地问。
“去了就知道了,快给老子起来!”
两个狱卒上前,用绳子把他捆了个结实,随后押着他向外走。
可走着走着,曹化淳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还有其他的犯人被同时带了出来,加上他一共六个人,同时被带到了外面,一棵大树的旁边。
狱卒让他们排成一排跪下,低头看地。
曹化淳在黑暗的狱中待得久了,刚一出来有些受不了日光,低着头反而更舒服。
但他猛然间发现,他们六个人排成一排跪下的姿势,特别像……菜市场公开处刑的死刑犯。
而低头看地是为了……
露出脖颈!!!
他的心中顿时划过一道闪电,只听“噗”的一声,最边上一人已经人头落地。
锦衣卫手起刀落,又是三个罪犯人头落地。
曹化淳“啊”的一下惊呼出声,侧躺在了地上,现在待处决的人贩只剩两个人了。
曹化淳脸上满是惊惧,反观另一个人贩,脸上却浮现出释然的神情。
显然这老哥是不想活了。
锦衣卫也不含糊,一刀下去,血溅三尺,曹化淳还没有发应过来,脸上顿时感到一阵腥热。
一瞬间,被带出来的六个人贩中,只剩下了曹化淳自己。
“不,不……我是曹化淳,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我是曹化淳啊!”
“陛下怎么可能会杀我!你们不要过来。”
他被绑的结实,背靠着大地一点点的向后挪,脸上尽是哀求。
那提着刀的锦衣卫也没有上前,只是冷笑着看着他。随后,他的身体一滞,一个人在后面挡住了他的退路。
“曹公公,这是要去哪儿啊?”
曹化淳身体紧绷,猛然转身,看到了一个老太监的笑脸。
就是这个人,一手把他送进了诏狱——王承恩!
按理说,曹化淳应该恨透了他,但此刻,他痛哭流涕地蹭到了王承恩脚下,哀求道:
“王公公,你我共事十几年,你帮我求求万岁爷,我还不想死啊……”
王承恩和颜悦色道:“曹公公,就是万岁爷体谅你,才命我来最后送你一程!”
曹化淳的双眼瞬间失去了神采,整个人仿佛冻僵了一般愣在原地。
他能在如同修罗地狱的诏狱中,忍将近两个月,就是心中还存着崇祯能想起他的希望。
但此刻,希望破灭了!
“不过……万岁爷倒还给你留了一条活路,不知道曹公公你愿不愿意走。”
话音刚落,曹化淳霍然抬头,双眼中布满血丝。
人在溺水的时候,会拼命抓住自己身边所有能抓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根稻草。
这个道理,在任何濒死的情况下都适用。
现在的曹化淳,现在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上了一遭似的,甚至怀疑是自己出了幻觉。
“曹公公,要走这条路,咱家保你不会死,还会获得不弱你以前的地位,怎么样?”
“我,我走,我走……”
曹化淳连忙跪在地上磕头,直磕的头破血流。
王承恩摆摆手,两个锦衣卫过来,把吓得半死的曹化淳拉了下去。
俄顷,又一个太监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王公公好手段,如此一来,这曹化淳以后恐怕是俯首听命、无敢不从了。”
却是方正化。
王承恩笑道:“是唯咱万岁爷俯首听命,咱家可不敢僭越。”
两人相视一笑,方正化也不会是开玩笑,问道: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把曹化淳放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王承恩摇了摇头,看着天边的宫城檐角,说道:“万岁爷自有用处,咱家也不知!”
方正化叹了口气,也不再管曹化淳这件小事,而是满脸忧虑地说道:
“如今国事实在艰难啊,虽然南方大军开始陆续赶来勤王,可粮草问题却是不好解决。”
王承恩闻言皱眉道:“南方没有往北京运粮吗?”
“运了,估计再有半个月就来了。可报上来的数目远远不够,只有二十万石。这可不是完全的军粮,还有进入北京城市场的粮食,北方天灾不断,百姓也要吃饭呀!”
“万岁爷现在在哪儿?现在一定忙坏了吧?”王承恩问道。
“呃……估计,是在坤宁宫吧。”
“……”
此刻的崇祯,表示一点都不慌。
因为两京之间的千里大运河,现在可是他的地盘。
【作者题外话】:晚会还有一章,大概在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