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正月初六
崇祯十七年正月初六。
西安城外，一处军营大帐旁，李自成负手而立。
他头戴红色毡笠帽子，身穿黑色缘边的蓝底衣袍，眼神深邃、面容沧桑，远远遥望着这座雄伟的千年古城！
属于他的霸业，将从此处开始！
不知千里之外的北京城楼，是不是也和这西安城一样威武！
或者，比西安还要雄伟百倍，繁华百倍！
几天前他已经在西安称帝，建国号“大顺”，改元“永昌”。
但因为多年的军旅奔袭经历，他还是习惯住在军营里。
远处，他的大顺军正在操练。
这支军队前些天刚刚击败了孙传庭，并将这个心腹大患彻底除掉了。
他实在想不出，明朝还有哪个将领、哪支军队，可以阻止他一统天下的霸业！
远处，两个人影向这边走来。
李自成目光一聚，认出来人正是他所倚仗的两位军师：李言和牛金星！
“陛下！”
两人走上前来，单膝下跪，抱拳跪道。
李自成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扶二人起来。
他还不习惯别人这样叫自己。
“两位军师，事情办的都怎么样了？”李自成沉声开口。
李言身穿黑色罩甲，样貌英俊，正要答话，牛金星见状赶紧抢道：
“回禀陛下，如今粮草军械都已经备足，百万大军蓄势待发，只等陛下一声令下了！”
李自成又看向李言，问道：“李军师，你怎么看？”
李言抱拳道：
“牛军师所言极是，明朝已是强弩之末，陛下必将一战功成。”
“但我们渡黄河所用船只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臣建议等几天再正式出兵，一举拿下北京！”
李自成默默沉吟了一会，牛金星反驳道：
“在下并不这样看，黄河边上船只不是很多吗？我们直接拿来用难道不可以吗？！”
李言摇头道：
“那些船只都是百姓和地主乡绅的，以后我们统治全国，还要靠他们支持，应当好生安抚才是。”
牛金星不服道：
“李军师，你这话就不对了，如今我大顺军所到之处，各地百姓乡绅都是夹道相迎。”
“征用他们的船只，他们不会有怨言的。”
“陛下，时间要紧啊！”
李言还要再说，被李自成挥手制止。
李自成开口道：
“就按牛军师说的做吧，你们下去准备一下，八号正式出兵！渡黄河所需船只就地征用！”
“同时，一路上要善待百姓和乡绅，约束军队，不可随意抢劫！违者杀无赦！”
李自成拍了板，也兼顾了两人的意思，他们二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当即抱拳称是！
李自成看向东北的方向，按着腰间的宝刀，慷慨道：
“两位军师，霸业指日可待，此次进军，必要推翻腐朽的明朝，诛杀崇祯小儿！”
“阿嚏……”
千里之遥的北京郊外，崇祯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哎呦，万岁爷，您非要出来，这要是感了风寒可如何是好哇。”
王承恩立马关切道。
崇祯随意地挥了挥手，笑道：
“没事，不是风寒，许是皇后想朕了。”
王承恩：“……”
“今天是征练新军的第一天，王家彦一个快六十的老头子，风寒在身，还亲自在现场看着。”
“朕年富力强的，出来走走都不行了？”
崇祯身穿烫金纹道袍，外罩浅杏色褡护，信步郊野。
看着辽阔的天地，崇祯顿感神清气爽。紫禁城虽然舒适，但待久了气氛未免显得有些逼仄。
王承恩在一旁侍候，一群锦衣卫便衣守在周围，以防不测。
城外，一处大路旁的空地上，此刻搭建了一个高台，高台上又搭棚子，是给征练新兵的长官休息用的。
但建成为止，一个人都没有上去休息过。
笑话，连正三品的王家彦大人都从早忙到晚，谁还敢上去休息？！
但此刻，王大人正撩着官袍，急急忙忙往上赶。
因为刚刚有个便衣锦衣卫告诉他，陛下到了，在棚子里等他。
“陛下圣安！”
王家彦下跪道：
“陛下，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崇祯微微一笑，王承恩赶紧把王家彦扶起来，说道：
“王大人，您这么大年纪了，就别这么拼了。”
崇祯也笑道：“爱卿，朕要是不来，你能上这棚子吗？快好好休息休息吧！”
“倪元璐呢？他身体这么好，怎么把你自己留这里了？”
王家彦忙解释道：
“倪大人才忙呢，我有些风寒，只能在这里看着，其余跑腿的事项都是倪大人在忙！”
崇祯颔首道：“我知道，可这征兵也不用朝廷三品大员亲自看着吧，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他话音刚落，下面顿时传来一阵叫骂声，随后便是一阵嘈杂。
崇祯：“……”
王家彦正要下去看，可崇祯却来了兴致，非要王家彦在上面休息，随后自己带着王承恩下了高台。
大眼一看，发现一群衣衫褴褛的汉子，正跟桌案后做记录的文员起着争执，崇祯喊道：
“喂，发生什么事了？！”
那文员正一脸愤怒，闻言猛地回头，但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
他虽不认识崇祯，但王承恩还是见过的！
能让王公公侍立左右，这满天下的还能是谁！
他惶恐间正要下跪，崇祯赶紧伸手制止了他，走到前面，对闹事的汉子道：
“大家静一静，你们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讲！”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面前这位爷是几品的官，连个官袍都没有，显然不是啥大人物！
一个胆大的汉子说道：
“俺来加入新军，这孩的（家伙）非说俺有病，不叫俺入。”
“俺都说了，就是因为刚才跑嘞急，才咳嗽喽几下，不是风寒！”
“这孩的还不信。”
文员顿时露出难为情的表情。
崇祯眼神一亮，笑道：“恁都是山东嘞吧？！”
他重生前就是山东鲁西人，此刻听到方言只觉一阵感动。
“耶？（疑问感叹词）你会说俺山东话！”那人顿时笑开了花：
“俺们都是山东那喝（那里）来嘞，地都种不了了，来北京好几个月了。”
“听说恁这新兵一个月给二两银的，还给半石大米，俺一家有力气嘞都来了。”
“老乡，你给他说说，他听不懂俺山东话！”
“中！”崇祯点头笑道：
“可是我们这儿只要年富力强的，不知道老乡身体素质怎么样？”
“耶！（气势词）俺给你说，俺一天能梨十亩地，一个人能顶一头牛，这还不管？”
崇祯当即笑道：“管管管，力大如牛了属于是，不过我们新军营也有规矩，反正明天还要征兵，你们明天再来不就行了？”
那山东汉子一听就急了，崇祯赶忙道：
“你明天带把犁来，若是你当场犁个十亩地出来，我就任你当百户长，管一百个兵，咋样？”
那汉子一听就乐了，笑道：
“管，小兄滴儿，俺信你，那俺明天再来！”
一听他称呼崇祯为小兄弟，那文员顿时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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