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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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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方堂主道:“教主息怒。”

    贺兰教主道:“你可有当年灭门案的线索?”

    方堂主觑着贺兰教主的神色,疑惑道:“教主的意思……可是要助那谭二小姐寻找幕后凶手?”

    贺兰教主沉思片刻,“她既然没有求到本座这里,必然有她的缘故与顾虑。如今得知她是谭家庄遗孤,候语堂那厮必将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此事确有些棘手。”

    “教主身在局中,又牵涉到公子的终身幸福,只怕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方堂主再次施礼,“吾辈江湖中人,重的是情与义,讲的是快意恩仇,那谭二小姐既知自己的深仇大恨,教主不若细想一想:她明明已长大成人,为何不急着去寻仇,却偏偏入了我魔教?虽然她打着与公子成亲相守的名头,但眼下既然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属下是半点不信这话了。教主英明神武,定然也不会再相信她的话!”

    顶着贺兰教主杀意重重的视线,方堂主打个哈哈,笑得惬意,“属下活到这把岁数,如公子这般有倾城之色的男子确实见得不多,但属下绝不相信有女子会真正地沉迷儿女情长。男人嘛,要多少有多少!美貌无双的男人虽然少了些,但用心地找一找,也是有的。教主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此话在理,贺兰教主不得不“嗯”了声,转而道:“方堂主,你与那谭家庄的灭门案……”

    “诶?!”方堂主连连摆手,“不是属下干的!属下这一生只钟情于书籍,对那黄白之物全无兴趣,灭了谭家庄有甚趣味?”

    贺兰教主神色不明地“嗯”了声,“那你可知教众中,何人爱那金银之物?”

    方堂主一愣,笑得干巴巴,“这……教主总算是问倒属下了,莫说我教教众,这天下间,恐怕极少有人不爱金银。”

    贺兰教主心中已隐隐约约地有了个荒诞的念头,叮嘱了方堂主不可对外宣扬今日之事,方堂主自是恭敬地应下。

    待方堂主退下,贺兰教主又单独见了左护法展云。

    “左护法,前些时日你曾禀告称丹阳帮陈老帮主被人暗害致死。当时本座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你且再细细说来。”

    “是,教主。”

    左护法将手下人打听来的真真假假的消息一一道来,贺兰教主听得嗤笑不已,“……那些名门正派惯会将脏水往本教教众身上泼,这回轮到雯敬了。区区一个三流门派,雯敬岂会放在眼里?还跋山涉水地特意去杀那厮?”

    左护法附和道:“正是如此!那些正道人士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属下事后想想便觉得实在可笑!”

    贺兰教主心道:搞鬼?只怕本教中藏了一只灭了谭家满门的大鬼。

    左护法又问:“虽然此事已经时过境迁,那些正道也没折腾出大风大浪,教主可要追究?”

    “你派些人盯住丹阳帮的人,若只是一些风言风语也就罢了,如对方有任何异动,即刻回禀!”

    “是!”

    贺兰教主一下一下地点着身下交椅的扶手,神色微凛,“……近日江湖中可有候语堂那厮的行踪?”

    “属下并未收到关于候宗主的任何消息,倒是前几日有教众在南赤镇见到了候宗主之女候敏。”

    “哦?赤霞宗只来了她一人吗?”

    “那候敏身侧有男子相伴,二人举止亲密,看起来关系非同一般。”

    贺兰教主弯了弯与其子贺兰煜一般漂亮的凤眸,约莫是笑的模样,“她应当与她那师妹一起上山,好吃一口吾儿与她那师妹的喜酒才是。”

    左护法猜不出这是否是贺兰教主的真心话,当下只道:“既然赤霞宗早已知晓此事,而您昨日又吩咐右护法向江湖散播了公子成婚的消息,万一候宗主恼了您,上门来讨要徒儿,不知属下等该如何应对?”

    “候语堂?”贺兰教主冷哼一声,眯了眯眸子,意味不明地道:“你以为若没有那厮的默许与纵容,她那好徒儿能入得了本教,与吾儿成得了亲吗?!”

    “教主?”左护法听得云里雾里。

    贺兰教主猝然拂袖将一旁的茶盏拂落在地,伴着茶盏触地破碎的声音,低喝:“好一个候宗主!为了她心爱的徒儿,竟敢算计到吾儿的婚姻大事上!展云,你去将煜儿叫来,本座有话同他说。”

    “是!”

    左护法堪堪跨出殿门,又被贺兰教主唤了回来。

    “等……等等。”贺兰教主背着手来回不停地踱步,面容在银发衬托之下显得无比狰狞,“……此事……此事还须得瞒住煜儿,免得他为此伤心。他新婚燕尔,正是情浓之时,此刻一定听不进本座的任何话。本座得忍一忍……展云,加派人手看住春雨楼!”

    “是!不过若公子问起,属下该如何解释?”

    “那便告诉煜儿,近些时日教中既要操办他妹妹的满月酒,又要操办本座与他容叔的成亲礼,人多易生乱,本座此举全是为了他二人的安危着想。”

    一回到春雨楼,贺兰煜忍不住急问:“阿义,方才你为何拦着我不让我告诉娘亲关于师姐对你谭家犯下的血债?”

    “因为我们没有真凭实据,更重要的是我不敢赌。”谭思义冷静道。

    “赌?赌什么?”

    谭思义正色道:“我不敢赌自己与左雯敬在你娘心目中的分量。”

    贺兰煜没有再纠正她对贺兰教主的称谓,懵懵懂懂地道:“你的意思是怕娘亲包庇师姐吗?”

    “不仅如此,我更怕你娘对我起疑。”谭思义没有丝毫欺瞒,发自肺腑地道:“煜儿,你对我有情,自然事事以我为先,但你娘不同。你娘是堂堂一教之主,所思所想必定与我们这些普通人不同,就如同我师尊一般。师尊固然挂心我师姐,但宗门之事才是师尊心目中的头等大事,那么你娘也定然如此。”

    “所以你认为娘亲肯定会包庇师姐,对吗?”

    “对。你娘与左雯敬不仅仅有多年的师徒情谊,左雯敬身为魔教五大堂主之一,更是你娘的左膀右臂。若要你娘下决心除去左雯敬,无异于自断臂膀。谭姐姐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光凭左雯敬一人如何能灭得了谭家庄满门?其中必然牵涉魔教教众,从前是我太想当然。”谭思义直言不讳。

    贺兰煜露出忧虑的神情,“但师姐剑法了得,她的‘毒龙剑’更是剧毒无比,若没有娘亲相助,你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说着忽然想起左雯敬曾将一瓶解药赠与他,以备不时之需。他连忙从衣柜深处翻找出一个小瓷瓶交给她,“这是师姐剑上之毒的解药。”

    谭思义如获至宝,搂着他的腰身道:“不必担心,昨夜我已与谭姐姐商量定,她会尽快与师尊取得联系,并将目前我们取得的进展告诉师尊。我与谭姐姐武功不济,无论是对付左雯敬还是那个神秘的男人,都少不了师尊的援手。”

    “候宗主会亲自过来吗?”贺兰煜心中惴惴,只因数月前候语堂曾亲口警告他:不许他将她的爱徒带入魔教,但显然他食言了。

    谭思义笃定道:“一定会来。谭家庄灭门案已困了我们师徒足足九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师尊肯定不会就此放过。”

    “阿义,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贺兰煜面有踌躇,得了她的眼神鼓励后,才困惑地道:“涉及谭家庄之事,你是否太过理智了?我总觉得你有些置身事外,就好像……就好像……”

    ——好似她并非谭家人。

    谭思义不敢接话,故作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鬓发,以此掩饰自己的心慌,“……你想多了。等见了师尊,你也该向师尊正式地行礼,然后该改口唤师尊了。”

    贺兰煜立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安道:“候宗主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虽然有幸见过她老人家一面,她也并非疾言厉色的武林前辈,但我身为魔教中人,总是有些怵她。”

    “我也怵贺兰教主呢。”谭思义掩不住笑意,拉着他并肩坐下,一时感慨良多,“此次下山前师尊还忧心我的婚事,而今我找到了如意郎……夫郎,师尊高兴还来不及呢。”

    妻夫二人温情蜜意,浑然不觉时光的流逝。

    转眼到了贺兰教主之女的满月宴席,席上宾客如云,觥筹交错。贺兰教主多年心愿一朝得偿,春风得意,对魔教教众的敬酒一概不拒,没多久便已熏熏然,又热切地吩咐仆从将女婴从后宅抱出来。

    那厢闹闹腾腾,衬得贺兰煜这边过于冷清。

    谭思义目露担忧,悄声道:“你心里不好受,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贺兰煜远远地望着贺兰教主的笑脸——那般灿烂的笑意他从未见过,不禁黯然道:“……阿义,你说从今往后娘亲会不会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别胡思乱想,没有哪个母亲会真正地不顾念自己的孩子。”谭思义拦下他今夜不知第几次倒酒的动作,“醉酒伤身,你喝得已经够多了。”

    “……我没醉。”贺兰煜垂下头,不愿当众露出难过的神情。

    谭思义心疼地摸摸他的脑袋,也没心思吃菜喝酒,只听那厢似乎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嘈杂声一片。

    她凝神看去,目光不由自主地又一次落在左雯敬的身上,听到贺兰教主醉醺醺的声音:“……本座当然会长命百岁……本座要亲眼看着我这女儿长大……继承……继承本座的……教主之位……”

    身边教众自是一片奉承之声,谭思义注意到左雯敬仍是笑着,却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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