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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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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年暑假,贝语纯决定考研,上午背画板去画室学习,下午去考研辅导机构上英语课,整个暑假档期排得满当当。

    盛轲加入学长的摄影工作室,暑假前接到一个广告商单,期末考结束立即动身前往巴厘岛取景。

    八月初的深夜,贝语纯接到通电话,瞬间慌神。

    电话是夏京急救中心打来的,说梁薇遭遇车祸,被送到第一医院急救。这年头,诈骗电话太多,贝语纯多问两句,信息全对上了,那边说是梁薇包里有身份证,根据住址询问居委会拿到贝语纯的电话。

    她先往家打电话,没人接。

    又打梁薇手机,值班护士接的,再次确认梁薇车祸,正在手术的消息。

    她着急忙慌地收拾行李,买早班机回夏京。

    订完机票,下意识给盛轲打电话,他是她通讯录的首位,昨天两人还在聊考研,今天却怎么也打不通。

    转而打钟聿的,没两秒,电话通了。

    那边只唤了声‘纯纯’,她登时泪如雨下,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鼻涕肆流。

    钟聿忙问:“怎么了?”

    “我接到急救中心电话,说妈妈出车祸被送到第一医院去了。怎么办啊!我、我现在还在京北,买了明天的早班机回夏京。”

    “你平复下情绪,回来才好处理这些事。我现在去第一医院确认下情况。你把梁阿姨的身份证号和个人信息发给我。”

    “嗯!那有什么事你要及时告诉我噢!”

    “会的。”

    贝语纯发完信息,捏着手机开始祈祷,她多希望刚才电话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妈妈只是在家睡觉,没听到电话,在平安健康地等着她回家。

    整理完行李,钟聿打电话过来。

    “怎么样了?”

    “梁阿姨在抢救室。”

    一时间,贝语纯只觉得天旋地转,耳畔轰鸣,两腿发软,瘫坐在地,垮塌的背脊靠着墙壁,眼神呆滞,哭都不会了。

    钟聿说的她听一半漏一半。

    大概意思是雨夜路滑,两车相撞,的士司机下意识打转方向盘,副驾驶的梁薇伤得重些,所幸是在居民区,120及时赶到,送几人就医。

    钟聿说医院的事他会尽量处理,让贝语纯别着急。

    她怎么能不着急?

    可相隔这么远,她着急又能怎么办?

    贝语纯强迫自己镇定,抖着手清点行李,反复确认起飞时间。

    无心睡眠,干脆打车去机场等。

    机场大厅,灯火通明,寥寥睡着几个人。她提起行李箱,坐到角落,两手环胸,抱紧自己,边吸鼻涕,边抹眼泪。

    ~

    早八点,贝语纯抵达夏京。

    机场和医院有快速道,二十分钟就到。下车时,司机看出她心神不宁,安慰两句,叮嘱她要带好行李。

    在机场怕吵人都提着行李箱,这刻脑子乱糟糟的,都忘记箱子有滚轮,提着箱子乘电梯上四楼,直奔骨科住院部。

    电梯门一开,她跌跌撞撞奔向护士站:“您好,我想问梁薇……”

    “语纯。”钟聿走近,接过她的行李箱,一手揽着她后腰,轻声抚慰,“手术结束了,已经转进普通病房了,现在在等麻醉剂效力褪去。”

    “别着急。也别哭。”钟聿抬手捋顺她毛躁炸开的碎发,又掏纸巾贴着她前额和下颌擦汗,“跑了一身汗,别站空调口。来坐这,我慢慢跟你说。”

    他一手拖行李箱,一手牵着贝语纯。

    两人坐到病房门口的长椅,他打开一个文件袋,逐一说明几张文件是什么。

    “梁阿姨断了两根肋骨,擦伤肺部,左侧小腿骨折,这是胸片和腿部x光。24小时的护工我已经预约了,她一会就来。的士司机在五楼外科病房,医药费他家属垫付了一部分,剩余的部分和聘请护工的费用我付完了。”

    “梁阿姨的手术很顺利,调养段时日会痊愈的。有些文件我签不了,只能你来签。我现在说的,你能听懂吗?”

    “能!我能听懂。”

    贝语纯拼命点头,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成串掉在纸面,晕开文件字迹。

    她吓坏了,用手指去摸,字迹晕开些,她又不敢碰了,抬手擦眼泪。摸过铅字的手再摸皮肤,眼下沾染上墨渍,和黑眼圈混在一块,活像只熊猫,样子很狼狈。

    钟聿握住她手腕,捏着纸巾轻贴她眼睛。

    “我念,你听着。然后在我指着的地方签字。”

    “好。”

    钟聿一目十行地看文件,提炼重点转述给她,手指右下角的签名处。

    贝语纯签完所有文件,护工阿姨来了,她跟着进病房,麻醉药效没完全过去,梁薇迷迷糊糊的,眯着眼,胸前裹着纱布,张嘴却发不出声,但看口型是在喊‘纯纯’。

    贝语纯握住她的手:“妈。是我。我回来了。”

    “纯纯……”

    “嗯嗯!是我!没事的。医生说你好好休息,会好的。”

    梁薇要上台演出,对形象很在意,家里梳妆台摆满化妆品,书房还有几台美容仪,现在受伤了,第一时间就指了指头发。

    贝语纯俯身从梁薇包里找出梳子给她梳头。

    梁薇用口型问:“镜子呢?”

    她脸上贴着纱布,贝语纯怕她受刺激,没拿镜子,掖好被角说:“你前额有缝针,贴纱布了,但伤口不深,不要担心。咱们出院再照。到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照。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才会快点好。”

    “妈,这是照顾你的护工阿姨,你有事和她说。我下去给你买点稀饭?”她侧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抓住钟聿问,“早上医生查房了吗?”

    钟聿点头:“查过了。”

    “有说什么吗?”

    “有张住院须知。她现在要吃点易消化的,清淡的。你留这陪她。我下楼买。”

    “也好。谢谢你。”

    钟聿问:“你呢?你要吃什么?”

    “我?”

    “早上那么匆忙还没吃早饭吧?”

    “飞机上吃面包了。”

    “我给你买碗扁食?”

    “好。”

    —

    梁薇肋骨骨折,呼吸都会疼,身上缠着纱布,也没法翻身,去上个厕所需要贝语纯和护工两个人全程扶着。

    疼痛难忍,生活处处要求人更是憋屈,她躺在病床上,两眼空洞,眼角渗泪,贝语纯见着,找出手帕擦眼泪,安慰道:“很疼吗?要不要我叫医生来看看?”

    梁薇摇头问:“什么时候能出院?”

    贝语纯说:“两到四周。要看你恢复情况。”

    梁薇指头动了动,心沉了,这才刚过一周,还早呢。

    贝语纯忙劝:“妈。你一定要调整心态。心情好,伤口愈合得快,说不定咱们下周就出院了呢?是不是?这样吧。我给你念段小说?”

    隔壁床的阿姨经常耳鸣,不让开电视。

    怕梁薇无聊,贝语纯带来几本小说,白天固定念几章。

    正读着,梁薇忽然拉住她的手,下颌微扬。

    贝语纯扭头,钟聿站在病房外叩门:“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贝语纯从旁边拉过张凳子,拿纸擦干净,“哥哥。你坐。”

    钟聿放下保温盒:“这是我妈妈炖的鸡蛋瘦肉羹。”

    “代我谢谢你妈妈。”梁薇说。

    钟聿陪着聊了会,说不打扰她休息,起身离开。

    贝语纯追出去,送他下楼。

    这次梁薇住院,多亏有钟聿,先是赶到医院帮她确认信息,这几天交管局那边的事也处理好了,盛豪还找关系让梁薇换到双人间。

    贝语纯搓手:“你垫付的钱,我会尽快转给你。”

    “不着急。咱们俩家的关系这么近。”

    “就……还是要算清楚嘛。”

    “医药费司机家属给我了。护工的钱是日结款。这部分钱,等阿姨出院,你再给我吧。”

    “也好。”

    钟聿停步:“这阵子我做得怎么样?”

    “如果不是你,我真的要完蛋了。真的很谢谢你。哥哥,我……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感谢你……”

    “我不需要你感谢我。”

    “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贝语纯两腿并拢,站得直挺挺,紧绷绷的,无措地低头盯地面。

    钟聿前进半步,鞋尖抵着她的。

    “要不要给我个机会?”

    “什、什么……?”

    贝语纯心跳加速,慌张到结巴。

    暗自祈祷钟聿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告白。

    “做你男朋友的机会。”

    贝语纯蹙眉咬唇,心乱如麻,钟聿是体贴的,也是聪明的,这个时候他提这事,她根本没法拒绝。拒绝显得太薄情,同意又违心,感激和喜欢本就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

    沉默许久,钟聿手搭在她肩膀,俯身,贴在耳侧说:“还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语气平淡如常,说的事却很震撼,贝语纯猛地抬头,对上他的平静的眼眸,心尖微酸,他怎么能如局外人般淡然地说出这件事。

    钟聿揉了揉她头顶:“不用着急回答。你需要时间好好考虑。”

    贝语纯抬手,掌心覆在他胸膛:“还疼吗?”

    钟聿按住她的手:“不会。现在这里有你。”

    “钟聿!”

    “我很喜欢你。认真的。”

    “嗯。我知道。”

    —

    贝语纯仍是联系不上盛轲。

    这太奇怪了,巴厘岛是度假胜地,各种设施齐全,又不是什么没信号的深山老林。

    整整三周,盛轲仿佛人间蒸发了。

    她翻出入学初加的学校新生群,找到一个摄影系的同学,问他知不知道盛轲暑假去哪了。同学说盛轲是和已毕业的学长去拍摄广告,团队里没有本届的其他同学,具体情况他不清楚。

    中午,她和钟聿在医院食堂吃饭。

    “哥哥。盛轲有和家里联系吗?”

    “没有。”

    “他会不会出事啊?!我三周联系不上他了!电话关机,微-信、q-q都不回。”

    “他在国|外,可能是换当地的电话卡,所以打过去是关机状态。至于微-信……”钟聿一时也想不出为什么,“他们是整个团队去的。如果他出事,其他人肯定会联系我们的。”

    “对了。他们有海上拍摄任务。可能是随船出海,海上没信号吧。”

    “是这样呀……”

    好歹是个理由,贝语纯心稍安。

    钟聿掏出手机拨号,点开扬声器,放到桌上。

    嘟嘟两声,传来已关机的提示音。

    转而打微-信也是一样没人接。

    “如果有他消息,我会告诉你。”

    “好。”

    ~

    贝语纯上楼,梁薇正扶着桌边,尝试拄拐站起来,她快步冲进病房,伸手搀扶:“妈,你怎么不叫护工阿姨来帮你呢?”

    “我想自己试试。”

    “你要去厕所是吗?”

    “不是。我就是想站一会。躺得我骨头都软了。”

    梁薇站在窗户边,伸出手去摸阳光。

    贝语纯立即会意:“我去借个轮椅,推你下楼晒晒太阳好吗?”

    “好呀。这病房消毒水味重。憋得我好难受”

    “你先坐。等我会。”

    这是住院以来第一次推梁薇下楼活动,她怕一个人应付不了,叫来护工,让她跟在后面,以防万一。

    三人乘电梯下楼,向花园走。

    “妈,这里的石板路太粗糙了,摔倒会擦伤。你别起来走了。要走咱们回病房再练。你坐这晒晒太阳就好。”

    “钟聿回家了?”

    “刚走。”

    “他喜欢你?”

    “呃……”

    梁薇话锋突转,问懵贝语纯。

    “天天来医院报道,又是骨头汤,又是水果汁,我看得出来。我挺喜欢这孩子的,你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他稳重细心,各方面条件都好。纯纯,你怎么想的?”

    “他……是很好。”可她不喜欢。

    梁薇看出她的犹豫,微叹:“可惜了。你的事,你不后悔就好。”

    ~

    护工和贝语纯是轮流陪夜的,今天轮到她。

    经过三周休养,骨折处慢慢愈合,没那么疼,晚查房后,梁薇沉沉睡去,像是要把之前因为疼痛没睡的觉都补回来。

    贝语纯下午问过医生,梁薇恢复如初至少需要三个月,这期间要多卧床,少运动,让骨头愈合,一中那边她已经请好假,新学期梁薇的课全停了。可九月,她要回京北上学,京美那边她也问过,最多批七周的假。

    怎么办呢?

    七周之后,她回京北上学,请人照顾妈妈吗?

    还是带妈妈去京北,在校外租房住呢?

    哪个都不方便……

    夜晚的医院阴风阵阵,寒从心底起,室内有空调,浑身不舒服,贝语纯揣着手机躲进楼梯间。她找了张报纸铺在台阶,两手抱手地坐在台阶上发愣。

    手机放在脚背,亮着屏。

    停在和盛轲的微-信聊天界面——

    [贝壳]:我回夏京了。因为我妈妈出车祸,在第一医院做手术。

    [贝壳]:医生给打了止痛药,她还是疼。要是我能替她疼就好了。她晚上都睡不着。

    [贝壳]:我今天学做了排骨汤!加玉米笋的肉汤好甜啊!超好吃的!可惜妈妈现在没法咬排骨。炖好以后,我把排骨肉挑出来用绞肉机打碎再炖蛋。

    [贝壳]:今天妈妈可以自己坐起来了!

    [贝壳]:她可以拄拐走路了!

    ……

    [贝壳]:医生说下周三再做一次检查就可以出院了。

    ……

    [贝壳]:盛轲,你在哪啊?为什么不回复也不接电话啊?

    ……

    [贝壳]:我好累。

    [贝壳]:你那边有信号了吗?

    [贝壳]:给我打个电话吧。我想跟你说说话。

    一小时过去,屏幕亮着,电量快消耗殆尽,那边依旧是没有回复。

    倒是钟聿有发来几条消息,问她下周出院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提前去找个住家保姆照顾梁薇。他家有请住家保姆,他发来几张简历,推荐给她。

    不管怎样,保姆肯定要请的,她不会做饭,承担不起照顾梁薇的重任。仔细看过简历,选了个会保健推拿的阿姨。

    她通过名片加上对方。

    保姆阿姨姓陈,在原雇主家做到这个月底,也就是下周五。完美契合她们的出院时间。

    贝语纯说明梁薇的病情,聘请时间大约五个月。对于住家保姆,这个时间不算长,还要照顾病人,她怕对方嫌麻烦不接单,把薪资提高些。

    陈阿姨回复得很快,说下个周末先试两天,双方觉得合适就可以签合同。

    —

    住院半月有余,病房柜子塞满东西,贝语纯提前收拾行李,分批次带回家。钟聿开车来接,顺道绕去陈阿姨的住所,让两人见面聊。

    陈阿姨热情质朴,刚见面就看出贝语纯这阵子陪护很累,教她几道药膳的方子,让她回去炖给梁薇,也自己补补。

    这些天,回到家已是晚上九点,简单洗漱后就上床睡觉,家里有些乱。

    她没让钟聿进屋:“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踏进一只脚:“连口茶都不让我喝?”

    “呃……家里没打扫……”

    “梁阿姨下周要回家住,她爱干净,看到家里这样受不了的。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钟聿侧身进屋,换好拖鞋,拿笤帚边扫边往里走。

    两人忙活俩小时,清理得差不多。

    贝语纯烧水泡茶,钟聿蹲在冰箱前,翻看冷冻柜的东西,过期的挑出来,没过期的在正面贴上醒目的日期标签。

    两人叫外卖,坐在餐厅吃饭。

    “你跟辅导员请假了吗?”

    “问了。他说最多请七周。”

    “别请那么久,国庆后就回去上课吧。我会留在夏京照顾梁阿姨。”

    “可是你……”

    “研究生的排课比你们灵活,我也可以申请线上课。你请住家保姆了,我也不是一个人来,李阿姨会跟我一起。三个人照顾你妈妈,足够了。有任何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留些假,万一急需才有假赶回夏京。”

    “谢谢你。”

    —

    周二,梁薇要做全面检查。

    早八点,钟聿就赶到医院帮忙。

    贝语纯和护工推着梁薇去隔壁医疗部做检查,钟聿留在病房收拾行李,堆叠的文件塞满抽屉,他拿出来按类别整理好,收进不同颜色的文件夹。

    贝语纯的手机落在病房。

    压在一盒蛋糕下。

    突然震动,蛋糕掉地,盒子碎裂,漏出一摊果酱。

    消失多日的名字在屏幕闪烁——

    ‘盛轲’。

    钟聿手指在挂断键上悬停,许久未能按下。

    电话自动挂断后又打过来。

    他按住侧面音量键,调至静音模式,手机反扣放进抽屉。

    震动吵醒隔壁床病人,她在半梦半醒间提醒:“你手机响了。”

    钟聿道歉:“不好意思。是骚扰电话。他不会再打了。”

    收拾掉地上的蛋糕,拉开抽屉,屏幕仍执着地亮着,只是再发不出声音。

    他默默合上抽屉。

    各种检查做完已到傍晚。

    贝语纯送钟聿下楼:“很晚了。你赶紧回家吧。”

    “我明天早上来接你们?”

    “不用那么早。医生早上才来看报告,还要出评估结果,办出院手续,各种东西弄完,估计要下午了。之后麻烦你的地方还多着呢,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有需要我再打电话给你。”

    事多,贝语纯忙得晕头转向,走路摇晃,钟聿怕她摔着,一直握着她手腕,半牵半拖的。

    刚出住院部,钟聿忽然扯住她的手。

    突如其来的力量让贝语纯重心失衡,脚下趔趄,几乎要摔倒。可下一秒就被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待反应过来,已经陷入他怀抱。

    钟聿两只手臂紧贴她胳膊,宽大的掌心包住后脑勺,压向他胸膛。

    “哥哥?”

    “我上次说的那件事,你有好好考虑吗?”

    “有……”

    “你不要有压力。不要因为感激我这些天的付出就匆忙做决定。你不愿意,可以直说,就继续当我是哥哥。我要的不是感激,明白吗?”

    “嗯。我知道了。谢……”

    “不用道谢。最近说很多了。”

    “抱抱我吧。”

    “这么多天,我只讨个拥抱作奖励,不过分吧?”

    说罢,他胳膊松开些。

    贝语纯举起手臂环他,手掌却微微攥拳,四指指背贴在他后背轻抚。

    “好喜欢你。”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贝语纯后颈,似夏风驱散心间迷雾。他的喜欢是那么直接明了,不需要她猜测推理。

    可老天爷偏爱捉弄人。

    哪怕这刻,她最先考虑的依旧是盛轲。

    如果答应钟聿,她和盛轲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有没有办法不让钟聿受伤,也不影响她和盛轲的关系。

    片刻,钟聿松开她,继续牵起她的手。

    这个时间,医院没什么人,班车开走,院外空地安静空荡。一个熟悉的身影拖着行李箱从尽头走来,滚轮轰隆似怒吼,那人踩着路灯暖光,逐渐逼近。

    “盛轲?”贝语纯四指缩了缩,从钟聿那挣脱出来。

    盛轲单手插兜,另一手紧紧抓住行李箱拉杆,关节发白,像是要把塑料手柄捏变形,瞄了眼钟聿,视线落到贝语纯脸上:“对不起。我才看到那些信息。梁阿姨是明天要出院吗?”

    “是的。你从机场来?”

    “昨天的飞机。今天傍晚到。中间转机时间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贝语纯摸口袋,两侧都摸空了,后知后觉是落在病房了,一天没充电,估计早没电了。抬眸对上盛轲蹙眉的表情,怨气在心里翻腾,冷冷道:“我打你电话,你不也没接吗?”

    盛轲垂眸低声:“对不起……”

    贝语纯瞥见他两手都缠着纱布:“你手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

    “那你好好调养吧。我要去买点东西。”贝语纯绕过他,径直走向小卖部。

    钟聿问:“你来看望梁阿姨?我带你上去。”

    行李碍事,反正箱里没值钱物件,他只提起摄影器材包,行李箱随手放在一楼大厅角落,随钟聿乘电梯上楼。

    隔壁床换了个和梁薇年纪差不多的阿姨,两人正坐在床边打扑克。

    钟聿叩门:“梁阿姨。小轲来看您。”

    梁薇抬头,眼眸含笑:“我明天就出院了,怎么还特意跑一趟。你不是去拍广告了吗?回来了?”

    “是。”

    “大摄影师了呀!”

    “哪里。”

    “你晒黑了。”

    “是么……”

    桌边有个拆开的果篮,斜插着张‘早日康复’的贺卡,看字迹是钟聿送的,花瓶里的康乃馨应该也是他的手笔。

    盛轲喉结滚动,顿感尴尬。路上,他有想买点东西,一直到进院都在想这事,准备在一楼水果店买果篮,看见两人在楼梯口你侬我侬,脑子乱成一锅粥,就把这事忘了。

    现在两手空空地站在门口,背后阵阵冒汗。

    他说:“明天出院,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说。那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电梯门关上,钟聿说:“我跟她表白了。”

    隔几秒,盛轲问:“她说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

    “我看到她挣开你的手。”

    “那你应该看到她抱我了。”

    叮——

    电梯抵达一层大厅。

    门打开,钟聿长按开门键:“不走么?”

    盛轲颓然地靠在角落,一言不发。

    钟聿松手,浑身轻松地走出电梯。

    那天盛轲站在电梯角落,心情随电梯起起伏伏,身边站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都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可能是觉得他有病。

    也是吧。

    不甘心是最难治的病。

    —

    梁薇恢复状况良好,贝语纯离开夏京时,她生活能够自理,只是不能久站,依旧需要人帮着料理家务,带她定期去医院拍片复查。

    每天晚上,贝语纯都会和梁薇打视频电话。

    钟聿信守承诺地留在夏京帮她照顾梁薇,几乎每天都去她家,他没去,也会让李阿姨来,钟姝瑶也去过好几次。

    梁薇捏圆润的脸颊说被养胖了。

    贝语纯笑:“不胖。你这样最好看。”

    “钟聿这孩子真是不错……”

    “妈……我知道啦。你每天都说。”

    “那你有每天打电话感谢人家吗?”

    “我有啦!”

    她真的有。

    每天主动去找钟聿,又怕影响他做事,毕竟他白天的空闲时间都扑在梁薇身上,晚上才有机会做自己的事。

    噼里啪啦地说完要说的,会再补一句‘我知道你很忙,可以不用回复我’。

    然而,钟聿每次都回。

    引用她的每句话,认真地逐条回复。

    ~

    元旦这天,她和敖菲去商圈看跨年倒计时。

    广场上挤满人,肩抵肩,人挨人,寒冬腊月的零下天,竟然不觉得冷,还被挤得阵阵冒汗。

    贝语纯艰难眨眼:“我以为今年有好多地方都有倒计时,这里人会少点。”

    敖菲附和:“谁说不是呢。刚在车上瞧见好多同学,想打招呼吧不熟,不打招呼吧又不好,真尴尬啊。”

    “不熟的我都装没看见了。”

    “有两个是研究生学长。不能装看不见呀。考研或许还得求人家透点题呢。”

    “要我帮你问问钟聿么?”

    “他和我不同系哎。问问也行。我有想考他的专业。但他今年申请休学一年啊!天呐,学霸都顶不住了,是不是很难读啊?”

    “休学?!”

    “你竟然不知道?他说读得太累了,想休息一段。教授不太高兴呢。我看其他本科不如他的学长都读的好好的呀,怎么会这样呢……”

    贝语纯仰头,漆黑的夜空似深渊怪物吞没万物,无力感侵袭,感觉自己在不停下坠,变成谷底的溪流,失去了支撑,失去了思考,随着人群晃动。

    摆在她面前的路只剩一条。

    是她不想走,却不得不走的那条。

    期末考结束,她乘机回夏京。

    临近春节,机场全是返乡心切的游子和望眼欲穿的家属,她刚走出托运厅就看见人群中那抹亮色。钟聿穿着酒红色外套,两手插兜,悠闲地站在线外等候。

    两人目光对上,他下颌微扬。

    贝语纯心情沉重,步伐也沉重。

    思考着要怎么开口说这件事,直接问为什么休学,他肯定会把原因揽到自己身上。如此重大的决定,他怎么能做得这么果断轻松,这么不声不响。

    “瞧你。”钟聿拇指按在她眉心揉,“期末考考不好?”

    “不是。”

    “担心梁阿姨?她上个月就拆石膏了。现在在家做大餐呢,才让我来接你。”

    “你这学期……”

    “我挺好的。”

    “嗯……”

    钟聿接过她行李:“这停车不方便,我没开车,打车回去吧。”

    “钟聿。”

    “嗯?”

    “之前说的事……我考虑好了。”

    “你说。”

    贝语纯深呼吸,手指捏着书包背带搓了搓,往前两步,握住他的手,声音颤抖:“我、我的决定。”

    钟聿会意,牵着她的手抬拉到嘴边,吻了吻她手背。

    “走吧。宝贝。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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