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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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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晕船的痛苦持续到第二天,贝语纯仍旧恶心,大概是平时缺少锻炼,又背着那个重重的氧气瓶玩了半小时,四肢酸痛。

    早上起来,盛轲已吃过早饭,出门跑步去了,钟聿在厨房做早餐,他端来一盘煎蛋培根,两片面包,一杯热牛奶。

    “先喝牛奶。对胃好。”

    “好。盛轲出门多久了?”

    “一小时了。”

    “这么久!”

    “他每天都会晨练。”

    “我知道。但……”昨天累嘛。

    贝语纯噘嘴,暗叹体能真强啊。盛轲晨练半小时的习惯从小学四年级保持到现在,天天月月年年,风雨无阻,下雨也会在家跑跑步机。这体能不做体育生真的可惜。

    桌角放着叠照片。

    昨天拍的,盛轲已经整理好冲洗出来。

    “他去哪打印的啊?”

    “一楼有打印机。喏。电视机旁边就是。”

    “真的哎。”

    酒店机票全是钟聿负责定的,贝语纯也是到这才发现住的这么好,有点担心自己的资金不够,小心翼翼地问:“哥哥这里一晚要多少钱呀?”

    “六百。”

    “啊!这么便宜?”

    贝语纯好吃惊,这么大一套房子,一天才五百?那三个人平摊只要两百。她不相信,撇撇嘴,又不知道要怎么问。

    钟聿划开订单页:“你看。是不是这个价。”

    贝语纯放心了。

    “你好厉害呀,找到这么划算的民宿。”

    “同学推荐的。”

    “那昨天那个潜水多少钱呀?”

    “不用担心钱的事,万一超了,我给你补。”

    “啊……这样不好吧。”

    “哥哥的用处不就在这么。”

    “好吧。如果超太多,我还是要给钱的。”

    “好。知道了。”

    正聊着,盛轲跑步回来,说看到外边有水上摩托艇的项目,问两人想不想去玩?

    贝语纯被潜水吓着,这俩天发誓不再碰水。

    接下去的几天,盛轲把海上项目玩了个遍,贝语纯就拿他当实验,那些不刺激、不危险的,她才去尝试。

    在海南出行全靠电动车,三人租了三辆,每天骑着它出行。

    贝语纯和盛轲之间像是有什么斥力法则,两个碰到一块必定拌嘴。

    盛轲嘴上不饶人,贝语纯说不过他就干生气,他偶尔哄,偶尔不哄骑着车跑走,只留下一阵风。贝语纯气急,加大马力在后面追,边追边喊。

    每到这种时候,钟聿会加速,强势斜插进两人当间,阻止他们追逐打闹,先呵斥盛轲的胡闹,再安抚贝语纯。

    钟聿就像夹在两个人中间的调节阀。

    也是他,这趟旅程无比轻松,他早安排好一切,连遇上台风天飞机延误都做了应急备案。

    在海南的最后一天,三人最后一次去海边。

    三人选了家半自助的烧烤摊。

    贝语纯提醒:“哥哥你是不是要摘隐形眼镜?”

    “我没戴隐形。”

    “你不是近视吗?”

    “高考过后就做纠正手术了。”

    “噢,难怪……”

    心情畅快,贝语纯喝了点酒,眯着眼,透过缭绕的烟火看两个人,没有眼镜,真是越看越像,恍惚间,有种兄弟俩是同个人的错觉。

    看她身姿摇晃,钟聿伸手扶住:“你喝醉了。我们回去吧?”

    “不要嘛。再逛一会!”

    喝酒不能骑车,钟聿独自把三辆车推去归还,再回到沙滩边找他们。

    三个人靠坐在沙滩台边,看向远处,三亚的藻类比夏京少,海很蓝,很透,像块蓝玻璃。

    酒气上头,头晕晕的,贝语纯似没骨,全身发软,要找人靠。左右各瞧一眼,身体一扭,歪着靠在钟聿肩头,伸长的脚却勾着盛轲的腿。

    盛轲往后坐,脚绷直,让她搭着他小腿。

    涌动云层包裹夕阳,像火苗落进棉花团,缓慢地向外烧。

    温热的夏风拂过脸颊,她伸出手,光绕指间,仿佛捉住了夕阳。

    夏天还没过去,贝语纯已经开始怀念这个夏天。出发前,她觉得都是海边城市没什么可玩的,来了才发现,海边也各有各的不一样,更重要的是和谁一起。

    这是她第一次脱离父母的独自出游。

    也是第一次和兄弟俩一起出来玩。

    她倏地坐正,一边一个地挽着两个人胳膊,仰头朝天空喊:“我好爱这个夏天啊!好喜欢你们呀!要是可以不结束就好了!”

    兄弟俩皆是一惊,侧过脸,面面相觑。

    最后一缕夕阳落在贝语纯身上,她周身仿佛围绕圣洁的光芒,微醺的脸颊泛红发热,咧着嘴,笑盈盈的,笑容娇憨,眼睛透亮干净,纯得不行。

    兄弟俩却各有想法。

    被她这么一看,皆羞愧地红了脸。

    旁边有个露天音乐吧,放着王心凌的《黄昏晓》。

    歌词第一句是:“有人说,天刚要黑的时候,在天边出现的第一颗星星叫作黄昏晓……”

    三人屏息凝视,紧盯天空。

    终于等到那刻名叫‘黄昏晓’的星星。

    对着它许愿,愿望会不会实现?

    如果时间留不住,那就许愿他们之间友谊能永远如这刻赤忱璀璨吧。

    贝语纯想。

    —

    新学期开学,摄影系第一个主题活动是‘夏日回忆’,要求学生提交一张照片参加评选,被选中的照片会印刷成板放在学院门口展出。

    关于夏天的回忆有很多,盛轲挑了好多,全和贝语纯有关。初二初夏,她去省会参加绘画比赛,拿了一等奖,穿着白裙上台领奖。高中毕业,她穿着蓝校服趴在敖菲身侧哭得稀里哗啦。大一军训,她身着迷彩,全身紧绷地站在阳光下汗流浃背。以及这个夏天,三人第一次去旅行。

    三亚的照片多,最好挑。

    在三人合影和双人合影中纠结一阵,盛轲选了双人合影,他到底是没钟聿那种‘格局’,喜欢的东西可以和哥哥分享,喜欢的姑娘不可以。

    他踩着最后期限交照片。

    等主题赛评选结果出来,他却傻眼了。

    他的名字作品赫然在列,但不是他提交的那张。

    他怒气冲冲地找到班长询问是怎么回事?

    班长一脸无辜,打开电脑,文件夹里显示的就是现在这张照片。

    在旁边办公的学委开口:“我换的。怎么了?要不是我换照片,这次你拿不到名次的。换成咱们去支教的照片多好,多有意义。学院是看着这个立意上才给你上板的。”

    “什么狗屁立意。那根本不是我的夏日回忆。”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是为你好。这个活动加综测的。”

    “滚啊!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换我的作品?”

    盛轲怒气冲冲地下楼,一脚踢翻学院门口的展示板。

    宣传部的同学上楼把这事告诉两人。

    学委觉得这人真是不知好歹,也跟他拧上:“那就再换一块。”

    “那他要是再踹呢?”

    “那就再换!”

    同学瞧班长。

    班长点头,示意她按学委的意思去办。

    下午,贝语纯来设计学院上选修课,门口围了一群人,她好奇地挤过去,踮脚往里瞧。宣传部的同学正在替换宣传板,上面是摄影系的主题活动展品。

    新板立起来。

    贝语纯当即震住,呆傻地站在原地。

    板上贴着盛轲的作品。

    活动主题:这么多夏日里,哪个瞬间最令你难忘?是谁和你一起度过的?让你想反复回味?

    作品名:《支教青春》

    摄影人:盛轲

    今年五月,设计学院有个支教活动,是去附近城市的民族小学教学生美术和电脑。盛轲报名去了,时不时会传照片给贝语纯。

    图上的照片就是那时拍的。

    去的学生很多,但照片上只有两个人,盛轲和一个穿白t背心裙的女生,她在公共课见过那个女生,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安静文艺,说话总是含着笑。

    照片上,学生围坐成一圈,女生坐在中间画画,盛轲站在旁边看,手指着画板,似乎是在讲解她的画。

    两人看上去恬静和谐。

    围观的同学也在说两人好般配。

    三亚游的欢乐仍萦绕在心尖,现实的刀却刺穿她的心,再慢慢拧,慢慢搅,搅起所有难过、烦躁与不甘。

    选修课上,贝语纯一句没听进去,拿着碳素笔在笔记本上画画。

    脑袋空白,画不出东西,只是无意义地涂黑。

    或许画的是一种心情吧。

    黑色的,空洞的,像无尽的深渊,她掉在里面,不断下坠,耳边只有嘈杂的风声,她的心被挖空了,脑袋也被挖空了,整个人都麻木了。

    上完课,室友叫她回宿舍。

    她木然起身,慢慢跟在后面走,快到宿舍时,她突然有想去的地方,告别室友,掏出手机,拨出另外一个熟悉的号码。

    “哥哥。今天我想去你那。你来学校接我吧。”

    研究生的课程安排宽松,钟聿接到电话立刻赶到。

    贝语纯两眼无神,他都走到跟前了,她才反应过来,看上去情绪很不好,钟聿伸手揽过她肩膀,带着往公寓方向走。

    时间早,她心情不好,钟聿没选择坐车,就当陪她散步散心。

    刚进屋,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贝语纯不说话,沉默地蹲在玄关换拖鞋。

    钟聿试了好几次,才把她拉起来。

    “到底怎么了?”

    “没事。”

    “没事哭成这样?”

    “爱哭。”

    “不开心?”

    “嗯。”

    “不想说?”

    “嗯……”

    “那你坐一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吃。你陪我坐一会。”

    眼泪比断线珠子掉得快,滴答滴答,落在桌上,洇出小湖。钟聿抽纸递给她,没追问,只是这么陪着。

    屋内不透气,钟聿起身去开阳台门。

    开完门,再转身,贝语纯也跟过来,一头栽进他怀里。

    她额头贴着他胸膛,肩膀颤抖,声音也抖得很厉害,鼻音浓厚:“你喜欢我吗?”

    钟聿愣了几秒,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不管听没听错,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喜欢。”他说。

    他抬手要抱她。

    贝语纯却抢先说:“不要抱。”

    他再一次呆住,抬起的手悬停在半空,落也不是,抬也不是的,最后轻轻搭在她肩膀,一点点捏紧。按理智,这种时候应该推开她,让她想清楚到底想干嘛,但他舍不得。

    比起被盛轲拒绝,贝语纯更受不了他喜欢别人,还是一个刚认识的女生。宣传板上的照片仿佛是在嘲笑她的没用,这么多年的陪伴是没用的,超越普通朋友的默契也是没用的,甚至她的所有优点好像都是没用的。

    她才不是没有魅力的女生。

    是盛轲那个大傻子不懂欣赏。

    她急需一个证明。

    钟聿就是最好的选择。

    哭着哭着,情绪稍缓,脑袋转过弯,意识到刚问了什么,现在又在做什么,心里更后悔了,是她把事情弄得更糟更复杂了。

    原本只是盛轲和她的事,现在把钟聿也卷进来了。

    而且她前不久才婉拒钟聿。

    真的脑袋不清醒。

    贝语纯越想越后悔,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低着头当鸵鸟,祈祷钟聿继续发挥他体贴的一面,不要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明天一觉醒来,大家还是能回到原位。

    就在默默祈祷时,钟聿的手忽然按住她后勃颈,虎口死死卡着,像猎豹咬住自投罗网的猎物。

    他压下身子,专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密密麻麻地压着贝语纯。

    他在她耳边说:“这次当你脑袋不清醒。下次再有这种动作,我不会像今天这么听你的话。我不是那种甘愿做后备的人。”

    钟聿声线压得很低,语调是冷漠的,字字句句都带着愠怒,有种锐刀割肉的凌厉,冰冷无情地刺穿她耳膜,准确无误的扎进她心里,压迫感极强。

    贝语纯被吓到,身子轻颤。

    钟聿立即换了态度,笑声浅浅,好像又变成那个一直保护她的好哥哥。

    这次,他说:“我会一直喜欢你。我要当的不止是这种哥哥。”

    晚上,贝语纯洗过澡,躺在床上要睡,想到钟聿在隔壁床,她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她转身看柜门觉着烦,又转过去,钟聿恰好在这刻睁眼,她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钟聿伸手去关小夜灯。

    “不是想哥哥才来找我?那我就在这陪你,还睡不着?”

    “我……”

    “不用急。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晚安。纯纯。”

    “嗯。晚安。钟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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