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破
顾绮梦自顾自地疾步往回走,像只小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没走多远她就不小心崴了脚,干脆就垂头丧气地席地而坐,眼泪扑簌地落下,滴落在辛时帮她按揉脚踝的手背上。
“疼得厉害吗?”辛时的声音和动作都很轻柔,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坏人!”顾绮梦呜咽着,全身都在不住地战栗,指甲下意识地抠挠着掌心,刻下一道道指痕,“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的!”
他指的是林宸。林宸明知道顾绮梦一直在逃避从前的生活方式,但还是把她拉进来了。
辛时缓缓地舒展开她蜷缩的手指,心疼地摩挲着她掌心,顾绮梦看着手心里如弯钩的划痕,突然又噗嗤笑了出来,一如往常,她的情绪来去得很快,泪痕还挂在脸上,像只小花猫。
“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了?”辛时问,倒是习惯了她这样收放自如的情绪变化。
“这要是玉钩的话,”她把掌心摊开,将划痕原原本本地展现在辛时眼前,“倒有点像钩弋夫人。”
辛时在她的掌心落下一吻,“那是个残忍的故事,我永远不会这样对你。”
他背对着顾绮梦蹲下,“上来吧,背你回去。”
夜风微凉,淡云来往,人悄悄,月依依。
月移花影,昏暗的夜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顾绮梦的发丝随着微风拂过辛时的脸颊,缠起阵阵暖意,顾绮梦的双腿随着辛时的脚步轻轻晃荡,眼眸清亮,向辛时展现自己的新发现:
“你看地上的影子,像不像小船,由着晃荡的双桨划回家。”
辛时闻言像地面看去,笑意浮上心头,配合地左右轻晃了几下,“海浪来咯,桨要划得在努力点。”
背上的人被逗地咯咯直笑,配合地晃荡着双腿,俨然将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小船问。
“嗯,谢谢你,我奖励一个小故事吧。”小桨回答。
“嗯,洗耳恭听。”小船说。
于是小桨讲起了一个森林里的故事:
“从前呐,森林里有只老狼和一只大狐狸,他们看上了同一只猎物,老狼为了抢夺猎物,就派自己收养的小狼狗去大狐狸身边卧底。
后来啊,大狐狸觉得那个猎物食之无味,就放弃了,但这却阴差阳错地让老狼误以为是小狼狗的功劳,于是就决定让小狼狗继续留在大狐狸身边。
这小狼狗觉得欺骗大狐狸良心不安,于是就把大狐狸吃干抹净了。”
“喔…原来他们的关系是小狼狗吃干抹净大狐狸…”辛时适时地配合点评。
“噫,原来你没看出来…”顾绮梦歪歪脑袋,在辛时的侧脸亲了一口,又继续说,“但其实啊,小狼狗到大狐狸身边的第一天就被识破了,大狐狸一直留他在身边就是垂涎他的美色。”
“嗯…”辛时若有所思,“高端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过去的故事说完了,以下内容为猜测,最近大狐狸估计想对老狼下手了,为了把心爱的小狼狗摘出去,就把小狼狗派去给自己的外甥女小猫咪当司机…”
听见顾绮梦把自己比作小猫咪,听故事的辛时眼里笑意更浓,真可爱,小猫咪总是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不许笑,”顾绮梦佯装生气地阻止辛时,“最可恨的是,为了让老狼相信小狼狗的无辜,竟然在小猫咪和男朋友约会的时候,把老狼引了过来,利用小猫咪的善良演了一出苦肉计!”
说到最后,她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随意张了几下爪子,倒真有些像发怒的小猫。
正巧他们也走回了屋子,辛时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在她唇间轻轻落下一吻,“那么,小猫咪是什么时候看出大狐狸的诡计的呢?”
“小猫咪是个笨蛋,”她苦恼地垂下了头,“之前还一直以为大狐狸是爱护自己。”
辛时洗了手,从医药箱里找出药,替顾绮梦按压有些红肿地脚踝,温柔的手法很好地缓解了疼痛。
“你怎么又不说话?”
辛时耸了耸肩,故作为难,“说了你不许生气。”
顾绮梦不置可否,眼神示意辛时说下去,辛时开口,嗓音温和而有力量,“我只是觉得他出现在你身边第一天你就大概猜到了原因,你今天生气是因为猜测得到了印证。”
“只要事情不发生,就可以自我欺骗,一旦真的发生了,悬在心头的剑落下,一切都已成定局,就没有余地了。”
“而且,你不是早就发现他跟来了吗?在山上的时候那么悲伤,不完全是因为触景生情,还因为怀着矛盾的心情把我也拉了进去而难过,对吗?”
辛时的话语不疾不徐,带着一贯的温柔,但一句句砸在顾绮梦心上,让她敛起了面上的表情,恢复到了空洞的从容。
辛时的话说得都对,因为是家人,顾绮梦了解林宸,让男朋友给外甥女当司机这种反常的事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猫腻,而且她确实也一早就发现李小铭的车跟在后面了,她一贯被家人监视着,总能敏锐地察觉到暗处的眼睛。
林宸也了解顾绮梦,她不想沾染纷争,但把剧本摊开在她面前了,舞台给她搭好了,就算再不情不愿,也会唱完这出戏。
家人嘛,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管怎么躲着,也逃不开的关系。就算生气,也是潜意识里最后的港湾,最多骂几句,摆摆手就算了。
她闭上眼一头栽进辛时的怀里,“所以嘛,我喜欢你。”
“我知道。”辛时的声音很从容,就算被戳穿了她也没生气,他觉得自己赌对了。
顾绮梦放松了身体,把辛时揽得更紧了,像是要把自己揉进对方的身体里,“你倒是自信。”
“我向你保证,永远不会这样静默地胁迫你。”辛时说。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痒”,顾绮梦的身体很敏感,被辛时的呼吸撩得发痒,咯咯直笑,扭动着身子想躲开,却被辛时牢牢地箍在怀里,挣扎了几番不得挣脱后,她索性主动迎上他的吻,一番索取交缠后,脸上露出餍足的神色,衔住辛时的耳垂,含混着说:“我也知道。”
热欲从耳垂开始燃烧,辛时一把把人压在身下,急切地吮取,却被顾绮梦拦住,娇艳的花儿含情望着他,含含糊糊地说:“先洗澡。”
倾轧的身体顿住,一个绵长的吻之后,欲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盛,辛时一把抱起顾绮梦,修长的手指不安分地摩挲,嗓音暗哑又充满了蛊惑:“一起。”
月朗星稀,月色探进窗里,玻璃和水珠折射出二人变换的身姿,渴求着,交缠着,沉醉着。
顾绮梦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睁眼就看见辛时含情的双眼,她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被辛时一把揽进怀里。
“怎么了?又想跑?”
“不是,一睁眼就被盯着,感觉像只猎物。”
辛时点点头,“嗯,饮食男女。”
“切,色中饿鬼。”顾绮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饿了,想吃饭。”
“嗯,午餐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我看后院有个凉亭景色不错,在那吃可以吗?”
“好。”
风柔日薄,岭南的暖冬倒有些似春,凉亭旁有条人造的小溪,冬日暖阳照应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入人的眼眸里,尽是惬意和煦。
菜品很合顾绮梦的口味,品着美食,赏着美人,倒是逍遥,如果隔壁院子里没有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的话。
二人尴尬对望,按理说是隔壁的私事,不该多做评价,可偏偏撞上了,还是让人不自在。
辛时暗暗懊悔选择了这么个地方用餐,顾绮梦看着他面上的神情,难得看见他这副不自在的模样,想到隔壁院子的主人,决定给再逗逗他。
她戏谑地看着隔壁,调侃道:“听起来,你那朋友玩得还挺刺激的。”
话音未落,又传来一声应景的抽打声,啪的一声让顾绮梦张大嘴无声地说了句“哇哦”。
“什么?我朋友?”辛时不解,只想逃离这里。
“那个白面书生,岑家的小公子啊,你昨天订房的时候没跟他说是带我来?”
辛时讷讷点头,意识到顾绮梦在说些什么,脸烧得更红。
“那就难怪咯,你把房退了,他以为你不在,更想不到你会在隔壁呗。”顾绮梦倒是无所谓,看着辛时涨红的脸调笑的意味更浓。
“岑励?”辛时心头一惊。
“啧啧啧,”顾绮梦摇了摇头,隔壁的二人愈发动情,动静愈发激烈,她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动静…小灵儿听了估计就彻底死心了。”
上次见岑励时,他还艳羡黎舒阳和冯媛媛,说自己孤家寡人,这才几天就让辛时遇上了现场直播,辛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想来这种事还是不要撞破的好,他压低了声音问顾绮梦:“要不,我们先走吧?”
顾绮梦对别人的隐私没什么兴趣,说出来就是想逗逗辛时,辛时的反应也让她很满意,他提出离开,她自然不会反对。
那二人情正浓时,抵死缠绵,声音越来越大,语言也更加大胆放纵,像是末日尽头的最后狂欢。
顾绮梦和辛时挽着手正欲踏出凉亭,就听见那头的男子动情地嘶喊:
“玉楹…玉楹…看着我…说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辛顾二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这一出声让辛时确认了隔壁的人就是岑励,而顾绮梦则被他呼唤出的名字惊住了。
玉楹,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温婉内敛的美人,顾绮梦小时候学琴时的陪练老师,她还是祁妤灵的小姨。
二人面面相觑,顾绮梦震惊良久,才堪堪回神,对辛时说:
“据我所知,玉老师她…还没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