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
曲岁云与卫初沉默地看着任衔青,此刻他们都觉得这人准备耍什么危险的把戏,所以格外警惕不敢轻易再有所动作。
不过任衔青并未做出什么其他动作,自顾自地在一旁跟二人作解:“我绑你们来,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曲大人。”
曲岁云听完这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不仅没弄明白任衔青到底想干什么。
今日又被他这样莫名劫持,心中自是不快。
他盯着任衔青,带着点不耐烦的口吻问道:“什么帮助?”
“这个……”任衔青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他,扯开嘴角笑出声,笑得有些令人寒颤。
“你知道,我与三皇子,必有一个会成为未来这天下之主,但奈何我那三哥哥更得人心,怕是比我更有机会登上宝座。”
“但我又岂会轻易认输,故而我要另辟蹊径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曲岁云带着讽刺轻笑一声,明知故问面前的人:“皇位?”
身在天家,说不想要权的,又有几人?
只是他现在,能以怎样的方式去帮助任衔青夺取他想要的呢?
任衔青愉悦地笑出了声,看着曲岁云摇摇头道:“曲大人说话还真是直白,也不知道你旁边这位姑娘……是怎么受得了你的直言不讳。”
卫初正思考着曲岁云所说这位五皇子想要皇位一事,她奇怪地打量几眼面前绑架他们的幕后黑手。
现在他突然提到自己时,一直未开口的她便对着任衔青问一句:“您觉得,他可以怎样帮你?”
“姑娘开口说话了啊!”任衔青扬眉看着她,对卫初开口询问他一事感到有些意外。
“你瞧着也不是我们千安城的人,难怪曲大人找不到你。”任衔青低下头又在思考着什么。
卫初紧紧凝视着他,继续说道:“您还没回答我的话。”
任衔青从自己的思考中回神,他抬起头,指着曲岁云漫不经心地说道:“曲大人可是天子近臣,这近臣嘛,自然也就有更多接触陛下的机会。”
“倘若曲大人肯做我的眼线,日后我登上了王座,定然会厚厚嘉奖你的。”
怕觉得不够,任衔青又提出一个条件:“曲大人如此有才,我不计较你父亲的过往,到时候重用你,这样可还行?”
“殿下真是看得起我。”曲岁云听后淡淡地道一句,没去正眼看他,这般神情和话语已有几分不屑的意思。
任衔青隐约感觉到曲岁云是有要拒绝自己的意思,心中亦有不解,难道自己提出的条件不好吗?
按律曲岁云会因自己父亲受到牵连,他想做官本该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能放他科考已是莫大的恩惠,这辈子要想再做个高官那就更是异想天开。
不过令人都没想到的是,曲岁云靠着自己的努力,令父皇一次又一次打破了底线与规矩。
又可见他的厉害,所以让曲岁云做自己的眼线是再合适不过的人。
“曲大人话还是不要说太满,您要不再考虑一下?”任衔青盯着他不死心地问道。
“不必了。”曲岁云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任衔青凝视着曲岁云,突然想到父皇对曲岁云肯定还是存有一定的戒心,不然此次他去边关,为什么会让那个大理寺少卿沈时眠跟着他们一起去?
为臣者,最怕的就是君王的猜忌。
倘若臣子忠心耿耿,为君王出谋划策却遭到打压与猜忌,那只会更令人难过和感慨。
像曲岁云那般聪明的人,任衔青不信他没有为自己父亲所做的事而遭受这些事感到难过。
他一定有过!
“曲大人,我这是诚信邀请你的,你可别让我为难啊!”任衔青继续笑着道,他虽然敢把曲岁云绑到这来,但他也不敢把他如何。
毕竟曲岁云是要去边关,若中途出了什么意外,大家自然会把疑虑放在父皇身上。
而父皇也定会查清前因后果,到时候自己可就暴露了。
所以要想让曲岁云帮自己,得诱惑。
“如果这还不够,那你还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答应你。”任衔青忽然俯身到曲岁云耳边,悄声说:“这样的条件,如何?”
然曲岁云依然不为所动,他平视着前方,在寂静的密室中用自己铿锵有力的声音说话,仿佛要击穿整个密室。
“臣,做不到!”
他做不到。
他是痛恨父亲带给他的影响,也幻想过一切都没发生时,自己能得到重用,实现自己的抱负。
但幻想终究不现实。
从美好的幻想醒来,他要面对的仍是君王的猜忌,官场无厘头的争斗,家族令人唏嘘的命运。
以及独身一人的孤独。
但好在卫初回来了,他日夜想念的人终于出现,这让曲岁云内心重新变得丰盈起来。
他敬她,护她,爱她。
而一旦背叛君主,即使能够重用,也会令他遭受百姓们的鄙夷。
这样的自己,就无法许诺卫初想要的,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娶她。
所以哪怕君主对自己猜忌,但只要他不是一个昏庸无道的皇帝,他都绝对不会背叛君主!
“好!曲岁云,你非要自讨苦吃是吧!”曲岁云强硬的态度也激怒了任衔青,他把目光转向卫初。
“这位姑娘,我记得好像是姓卫来着……也不知道,曲大人是否有意要娶她为妻。”
“殿下不必用这话来威胁我。”曲岁云明白他想用卫初来威胁自己,忽而发狠盯着任衔青,“我会让我们两个人都脱困的!”
“你……”任衔青话还未尽,就被曲岁云突然挥袖撒出来的白粉给迷了眼,他感到一阵愤怒,但在吸入一些粉末后,渐渐没了力气而倒地不起。
曲岁云递给旁边的人一个眼神,卫初见状立马利索地起身小跑到密室的一面墙面前。
刚刚她就一直在观察这密室,那二人说话的时候,她环视着周围,大概猜出门口的位置。
卫初便在自己心里有九成把握后,悄悄对着曲岁云指了指其中一面墙,曲岁云看到她的动作,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后,决定迷晕任衔青。
此刻卫初站到一面烛火最少的一墙面前,这里一个壁龛里面放着一个烛台,卫初尝试着轻轻转动一下烛台,只听一声响动后,门就被打开。
外面还有人守着,听到门开的声音,守门的几人回头,看到卫初站在门口意外又震惊的模样,清楚他们应该是想要逃跑,立马拿着剑上前欲抓住卫初。
卫初还没反应过来门居然真的就这么轻易地被打开,在守门人突然拿着剑准备冲向自己时,她心里忽而感到慌张而挪不开脚,只能傻傻地站在那里。
在一人快靠近自己时,一把小刀从身后擦身而过,直直地插入离卫初最近的一人心脏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卫初的衣裙以及脸上被沾上点血。
一瞬间,血腥味又让她想起自己前两次被杀的场景,一种对死的恐惧和内心深处的悲凉席卷全身,卫初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身后的曲岁云上前轻松解决几个看门的人,他回头见卫初站在那里,神色惶恐,以为她是被自己杀人的场面吓到。
“我……不解决他们……我们也会被……”他开口想要解释,注意到卫初的脸上以及衣裙都沾上了血,伸手想要替她擦去。
卫初还深处恐惧的情绪中,曲岁云忽然伸手令她吓一跳,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见她退后,曲岁云更加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此时的卫初,毕竟以前他也没当着卫初的面杀过人。
她现在应该,是在害怕自己吧。
曲岁云神情落寞,也是在为自己的举动而感到抱歉。
如今卫初害怕自己,那他与她……
“不是!”卫初出声打断曲岁云的思绪。
刚刚回神过来的卫初,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可能让曲岁云误会了什么,出声继续道:“我……我是有点害怕这些尸体……但这黑灯瞎火,而且你也差不多把他们遮完了。”
方才她怔在那的确没注意到周围守门人的尸体,现在自己的目光又大多被曲岁云占了去,她还真看不到多少血腥的场景。
“我不是害怕你,刚才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我只是有点被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伸手吓着了。”卫初看着他认真地说。
原来如此,她并不是在害怕自己。
曲岁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再次走近卫初身边将布条轻轻地覆于她的眼上。
“既然怕,那就不去看。”他手指灵活地将布条系上一个结,确定卫初不会看见地上的尸体才退后。
卫初蒙上眼后点点头,手被人牵住,曲岁云拉上自己离开此地。
天已黑全,半月高悬天空,行走在黑暗树林里的二人,只能借着月光看清一点道路。
因为是夜晚,二人担心会再有别的什么意外出现,曲岁云斟酌片刻,决定寻一个空旷的地方先生一堆火勉强先渡过今夜再行路。
卫初紧张兮兮地问道:“那要是那个五皇子又派人追上怎么办?”
曲岁云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道:“以那位殿下的性格,做事谨慎不会轻易出手,要让我帮他这事,他身边的人应该也没几个人知晓。”
“所以即使有人追上来,我也可以搞定。”这句话他说得极有自信。
虽然卫初听出来他话里充满信心,但她还是比较担心:“那我们接下来的路程……”
“这迷药至少可以让那位殿下睡上三日,怕是待他醒来时,我们早就行远,你不用担心。”曲岁云连忙道。
远处,一个红色的身影在不断晃动,他举着一把火,朝着四周大喊:“曲岁云!卫初!”
沈时眠在这空荡的山林里已经喊了半天,喊得他嗓子都快哑了。
今日去边关,明明他的马车是一直跟在曲岁云后面的,谁料遭人暗算,居然把他迷晕丢在大路上。
醒来时天已呈暗色,他摸了摸身上,也不知道是那暗算之人不是为了劫财还是其他什么,自己身上的银票和剑居然还没被抢去。
沈时眠到最近的一家驿站准备联系人员,没想到居然看到曲岁云马车上的那个马夫,他提着剑架在那人脖子上,总算是逼问出曲岁云和卫初的一点下落。
他向店家借来一把火,独自上这林子来寻人,可是寻了半天他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心中不免怀疑那马夫是骗他的。
不过好在他为了出什么意外,把那马夫迷晕绑到自己房间去,要是真骗他的话,回去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人的!
此刻曲岁云和卫初二人正在生火,卫初有些犯困,也没顾眼上的绸带,低下头睡了。
生好火的曲岁云回头见卫初已睡着,便往她的位置又挪了点位置,离她更近些。
身旁女子的脸被火光打上一层暖色,夜晚的微风,将她刚刚因为逃跑而凌乱的发丝轻轻吹到脸庞,白净的脸上血迹还未来得及擦干,蒙着眼又安静坐于此,倒生出些令人生出些心疼的感觉。
曲岁云抬手欲擦干净她脸上的血,但血迹已干,这手帕擦上去怕是会生出不舒服的刺痛,到时候卫初就会被自己扰醒。
他只好又收回自己的手,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等候,让卫初先睡会儿,等她醒来时再替她擦干净血。
火光不断向上乱窜,偶尔一点火星炸出来,不到地面又隐入黑夜,曲岁云能感觉到,朝廷怕是又要经历一场风雨了。
这般思索着,他忍不住想了这三世以来他遇到过的所有人,有些很熟悉,有些只见过几面,有些只有一面之缘却也因三世经历还有些印象。
但他忽然发现有几人还未在这一世出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这一世故事不一样的原因。
兴许是不忍他在一旁一直候着,卫初身子猛然一抖,惊醒过来,曲岁云见状连忙问道:“怎么了?你做噩梦了?”
卫初摇摇头道:“不是,就是突然惊醒了。”她边说边取下眼上的布条,眼前的火光在她看来都只是一团雾。
“今夜怕是要在这待上一夜才行,你要是实在是困得不行,就靠着我睡。”
曲岁云温声对她说,顺便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火,转头看向卫初。
卫初在视觉全部恢复后,看着曲岁云真诚地道一句:“我现在不困,两个人盯着比你一个人盯着更安全。”
曲岁云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点疲态,但卫初眼里闪着火光,明亮如星,他也只好点头同意。
二人静坐一会儿,曲岁云没忍住又开口:“你脸上的血迹,我帮你擦干净。”
说完他就拿出手帕上前替她一点点擦干净脸上的血。
卫初感到脸上一阵刺痛传来,尽管曲岁云的动作已经够轻柔,但干了的血迹直接用手帕这样擦还是会不太舒服。
但更多的,还是她内心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因为这里的光源只有身前的火堆,许是为了彻底将卫初脸上的血迹擦干净,曲岁云将自己脸靠近她。
二人的脸面只有一拳的距离。
他指尖的温热偶尔从脸上传来,令卫初的心跳随之加速,脸也开始发烫。
“擦不干净,只能明日去寻水再清理了。”曲岁云忽然在她旁边轻言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