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芷年
安无岁房间内,苏三千特调安神香的味道浓郁弥漫,贺凛遥趴在桌子边打瞌睡,手掌撑着脑袋欲坠不坠,达成一种巧妙的平衡。
床帐子里,安无岁平躺不动,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原本就是个秀气消瘦的公子哥,这会儿更显虚弱。
“哈…”
他被噩梦惊醒,大口喘气。
咚。
贺凛遥支撑着脑袋的胳膊终于歪倒,额头径直磕碰到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痛地猛然抬头,睡意全无,正巧听到了床上的动静,揉按着天灵盖迅速起身。
“安大师你醒啦?喝点水吗?饿了没有…”
“贺小兄弟。”安无岁脸色发白,体内脏腑搅动似的疼,“这是我今日昏迷又醒第几次了?”
“…第三次了。”
“是吗。”
“安大师,你身体现在虚弱的很,苏师姐说,反复醒来也是一种自我调节,多休息,慢慢就会好起来了。”贺凛遥解释。
安无岁没有答复,喘息还未定,他费力地挪腾右手与左手相互触碰,五指紧紧抓住左手大拇指,然后咬着牙狠狠向下一掰。
咔。
骨头错位的声音清脆传出。
“你这是做什么!?”
贺凛遥听到立刻慌张撩开帐子,只看到床上的男人额头冒汗,左手的拇指被他硬是掰脱臼了。
“呃…”
安无岁瞬间感受到指节处的剧烈疼痛,本能地闭上双眼,脖子泛出青筋,冷汗也簌簌直冒。
片刻,他朝贺凛遥努力挤出个笑,“别担心,我只是怕又莫名其妙睡着,这样能让自己更清醒些…沈问呢,他怎么样了?”
“大师且放心,他早就伤习惯了,醒来后一直活蹦乱跳的呢,今儿一大早还玩坏了我新发明的法器。”
贺凛遥一提起沈问,脸就不由自主地黑下来,手指在身前不由得握拳,似是在想什么时候能取了沈问的狗命。
“哈哈…既然如此,麻烦你帮我把他叫来吧。”安无岁被他逗笑,忍着剧痛道,“拜托了。”
“……”
贺凛遥撅着的嘴还没放下,担忧地看了看安无岁,深深叹气,“好吧。”
安无岁伤重至此却依旧要见沈问,估摸是什么要紧事,他不便多加推脱。而且为了安无岁的伤势能够好转,贺凛遥对他亦有求必应。
贺凛遥恭敬地拱手一拜,转身出了房门。
“…呼。”
安无岁颤抖着举起左手,盯着那根已经不是正常人能扭曲的拇指,长舒口气。
早些时候,他神志不清,昏醒交替。隐约记得在贺凛遥前一直是苏三千守在床边,而且中途曾来过个人,说商丘来了一封密信,是给沈问的。
他好巧不巧那个时候还没睡过去。
这让他很难不在意,所以这次强撑着也要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能再昏过去。正如沈问猜测,安无岁的确私下联系过顾浔舟,二人也做了一笔交易。
安无岁当然能理解沈问和顾浔舟还有联系,商丘来信是给他的并不奇怪。
可为什么只有一封?
报酬不是都谈妥了吗?
他的思绪有些混乱,没法细究原因,可能是因为身上的伤,亦或者是睡的太久脑袋太昏沉了。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一抹白色的衣角露出来。沈问往里探着脑袋,笑眯眯道:“呀,你醒啦。”
只见,他坐着一只红木轮椅,手臂靠在扶手上,托着下巴神情悠闲。苏三千冷眼推着后面的把手,两人一同进了房间,轮椅缓缓来到床榻边。
“你这是…贺小兄弟明明说你活蹦乱跳的。”安无岁上下打量他,略微皱眉。
这怎么还坐上轮椅了?
残废一样。
“不装成这样,能使唤我伺候他?”
苏三千吊着眼淡淡吐槽,很自然地走到床边,把纱帐子系在床的两侧。
“哎,什么话。”
沈问不满地偏头朝她咂嘴,转而又对安无岁笑,“伤的不重,只是累到了,歇两天就能好。”
“身体如何了?”苏三千坐到床边,非常自然伸出细手,要为安无岁把脉。
“你应当比我清楚。”
安无岁苦笑着举起左手,叹息道,“现在仅仅是想保持清醒,我都需要这样才行,三千,我本来应该死在昨天的,是吗?”
“是。”苏三千毫不避讳,“如果你没有那张足以逆天改命的护身符的话。”
“看来住持诚不欺我,那道灵符果真不输他送给雁歌顾公子他们的宝贝。”安无岁玩笑道。
“……”
沈问望着他,情不自禁张了张嘴,但还是把那句道歉的话咽回肚子,依旧是扬起微笑,“事情都过去了,况且有咱苏神医在,没几天你就能好起来,如今四凶皆被擒获,将它们送回大昭寺后咱们就接回雁歌,去离江好好吃一顿…对了。”
说到这里,沈问停顿片刻,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有一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下。”
安无岁看到他掏出那封信,心中微颤,视线不受控制地挪到它上面,随口问了一句:“何事?”
“黎州雨师山桃花箭林微语,正是你早年失踪的姐姐,安芷年。”
“什么…?”
安无岁闻言一怔,抬起眸子与他对视,脑袋空白,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二年前,安芷年被歹人掳走,丢弃在离江和黎州间的南江上,险些溺死水中,正巧被雨师山山主江鹤归捡了回去,后收为座下弟子。”
沈问认真说着,举起那封信递过去,“而且经查,林微语的确比你大一岁,失踪的时间也都对的上。”
安无岁单手接过信纸,大致浏览了内容,信中不仅说了这些,还写了许多关于林微语就是安芷年的佐证。
桩桩件件无一不是把她们两个就是同一个人这个结论给钉死了。
“是…暮云楼干的?”
安无岁望着信纸上其中一句话良久。
那句话的大概意思是为做这件事的“凶手”是谁提供了一个大致方向。
“准确的说,是做这件事的人在暮云楼里。”
沈问抿着嘴摇摇头,并不认为这件事是暮云楼所为,“试问暮云楼那样大的家业,为什么非得大费周章地做这种事呢?清云伯伯与他们有什么利益纠葛吗?还是说,让安氏弄丢一个女儿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此事有蹊跷。”安无岁表情严肃,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蹊跷的不止这一件事。”
苏三千忽然插嘴。
“嗯?”安无岁眨了眨眼看她。
“这封密信是顾浔舟寄给我的,是因为我以他的身份作为威胁,让他替我查清林微语的身世,解答我心中疑虑。
不过,这里却不止有一封信,还有一封是给你的。”
沈问缓缓垂下眼帘,轻抚那纸黑色的信封,捏开封口,修长的两指从里边又夹出来一张纸。
“起初,我还以为你也在暗中查探安芷年的下落,所以才偷偷联系了他,但看你刚刚的反应,好像并不是在查这件事啊?
无岁,你还瞒着我们同顾浔舟做了什么秘密的交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