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
紫尘活泼好动,崔主君闲来无事,以谢得腿脚不便为由,将人带回他的院子代为照顾。
“大伯的腿暂时动不了了,要好好休息,尘尘要乖知道吗?”
崔主君父性泛滥,笑眯眯哄着紫尘。
紫尘环顾四周,懵懂点了头。
对于他来说,只要崔鹉不在就行。
紫尘年纪虽小,脑子一顶一的好,崔主君带他走了一遍路,路线就被他记下了。
隔天上午,趁崔主君不注意,拿着木蝴蝶,自己跑去找谢得。
白马山庄广阔无边,紫尘原路返回,蹭蹭蹭,小小的身影在树荫下穿行。
镜湖,崔鹉正在和江南布庄金管事洽谈,远远看见紫尘,身边无人照看。
崔鹉:“”
视线果断错开,她才懒得管。
江南布庄金管事是个精明能干的中年女人,察言观色很是一绝,看见紫尘,笑呵呵聊着家常。
“庄主,这孩子是?”
芙蓉君在崔鹉身旁侍候着,藕白的手臂送去一盏清茶,笑道:“不是什么重要的,金管事不必在意。”
崔鹉悠闲品茶,吩咐了一句:“芙蓉,你去跟着紫尘,不要让他在山庄里乱蹿。”
“是,庄主。”
芙蓉君翩翩起身,花容月貌巧笑倩兮,迈着莲步退下。
金管事压下内心的骚动,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庄主,这是我们布庄新制的料子和成衣,今日特意带过来请您过目,您要是满意,日后布庄的生意还请白马山庄帮忙提点提点。”
金管事一招手,面容清秀的小厮捧着或精致或典雅的布匹衣裳,依次走到崔鹉面前展示,待看清庄主的真面目后,红霞翩飞,纷纷丢了魂。
崔庄主玄衣玉带,乌发高束,年轻挺拔貌美惊人,耳朵缀着两枚鲜艳的朱砂,邪魅疏狂叫人移不开眼,缺乏热情的鹰眸随意看了几眼,权当敷衍。
“就这?”
金管事心底惶惶,面上赔着笑容:“庄主,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崔鹉沉声,透着不虞。
“金管事,料子尚可,布庄的绣郎我看还是换一批,成衣粗制滥造,你想借本庄主的名头去卖高价钱,多少还是拿出一点诚意,砸了我的招牌,江南布庄想好退路了吗?”
“这来人,快去取我带来的衣箱。”
金管事被崔鹉锐利的眼扫过,额间渗出冷汗,思绪疯狂转动,差使小厮道。
“实不相瞒,崔庄主,近日江南梅雨天气,本来有大批的精品成衣,谁知伙计不留神,发了潮,就剩下几件,还请庄主过目,若是满意,请宽裕些日子,绣郎才好连夜赶制出来。“
崔鹉神情缓和,点点头,让她把衣服拿出来。
小厮打开衣箱,取出了里面的衣裳,采用流光纱布料,窄袖修身,别具匠心的男子款式,优雅大方又不失简便轻巧。
崔鹉点点头,还算满意。
金管事松了一口气,指着一套釉蓝短襟男衣。
“庄主,我们新制了蓝颜料的流光纱,奈何料子少,今年无法大批赶制。庄主你看这一件,以云锦为主、流光纱装点,云锦的料子今年比较富裕,可与流光纱缝合制成短襟,不仅穿起来轻便舒适,看着也很美观。“
十六在亭子角落无所事事,伸着脖子看金管事吹嘘得天花乱坠的衣服,果然眼前一亮:“庄主,还真挺好看的!”
崔鹉闻言也露出笑容,金管事一喜,说道:“光是看着怕是不仔细,不如庄主差人换上,看看实际情况如何?”
“是个好办法,不知金管事觉得谁比较适合?”
金管事当然要挑个美人换上,依她看来,芙蓉君恐怕是整个山庄里最好看的男子,他来展示新衣就很合适。
“还请庄主做主,选个配得上这套衣服的郎君试穿,我家主母的说了,此次带来的成衣同之前一样,既是给庄主过目,也是赠予庄主的,去留全凭庄主做主。“
“哦?那本庄主却之不恭了。”崔鹉走近,指尖抚了抚闪着细碎微光的布料,犹豫了一下,唤来十六。
“十六,把衣服给芙蓉送去,叫他换好给金管事看一下。”
肖十六心里一咯噔,迟疑道:“庄主,确定是芙蓉哥哥吗?”
崔鹉眉一挑:“怎么,本庄主口齿不清晰?听不懂人话?”
“没有没有,我这就去送。”
肖十六连忙摇头,抱着衣服走了,心中叫苦不迭。
更要命的是,芙蓉君追着紫尘,此时正与谢得在一起。
肖十六脚步一顿,面容纠结,站在院子外暗中观察,欲哭无泪。
“庄主惹的桃花债,叫我夹在中间难办。”
映松听见鬼鬼祟祟的声音传来,出门查探果然是十六。
“你在这里搞什么小动作?”
肖十六仿佛看到救星,抓住映松不撒手。
“映松映松,快想想办法。”
映松:“?”
石桌前,谢得悠然静坐,芙蓉君轻摇扇子,两个男人四目相对,互相打量着。
“芙蓉君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谢得镇定自如,从容一笑。
“庄主让奴看着这孩子不要乱跑,既然他在你这里,奴这便告退了。”芙蓉君柔柔一笑,言行滴水不漏。
“芙蓉君辛苦走一趟,不如留下来喝杯茶再走?”
“谢公子,莫非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我劝你还是早点死心离开庄主,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夫,你真以为庄主还会要你吗?”芙蓉君变了脸色,面寒如水,蛇蝎一样的目光闪烁着危险的寒芒。
他摩挲着扇子,扇子藏着毒。
可是他不能动手,否则他连留在崔鹉身边的可能都没有了。
谢得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友好,清雅如玉的脸庞勾起柔柔的笑容,纯良无辜地看着芙蓉君。
“妻主若是不要我,怎么会把我留在这里?芙蓉君跟在妻主身边多年,应该最清楚才对。”
芙蓉君听着他一口一个“妻主”,嫉妒的发狂。
“芙蓉君,你也到了适婚年龄,不如我同妻主提议,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免得耽误了你的青春年华,耗在不该肖想的人身上。”
谢得笑眯眯说道,笑面虎的模样像极了某人。
“你敢!”
芙蓉君气极怒极,扇子指着谢得,他若再说一个字,叫他死无全尸。
肖十六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跳出来结束二人的争吵。
“十六,你来做什么?”见到十六,芙蓉君收起了怒容,讶异道。
肖十六左看看右看看,十分为难,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映松。
映松假装没看见。
崔鹉和芙蓉君对他都有知遇之恩,谢公子又是崔鹉在意之人,三个人他谁也不想得罪。
肖十六看看谢得的双腿,犹豫了一下,捧着衣服,对着芙蓉君说道:“芙蓉哥哥,庄主找你有事,你来一下。”
芙蓉君笑了一下,耀武扬威地看着谢得,感觉自己终于扳回一城。
“庄主找我,你直说好了,我们走。”
肖十六讪讪道:“哈哈,那我们快走吧。”
又对着谢得说道:“谢公子,再会。”
“好你个映松,见死不救,我看透你了。”
经过映松,肖十六心中有气,灵机一动,左腿向他踢去,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谁知映松一不留神,真的被她绊倒,十六一惊,一手扶人,被他碰落了手里的衣裳。
情急之中,十六抓住了领口,衣服一抖,釉蓝色的衣服在日光下闪着银簌簌华美的光芒,惊艳亮相。
芙蓉君和谢得不用说,就连不谙此道的映松都晃神了一瞬,闪过几分心动。
肖十六:“”
吾命休矣。
“这是流光纱?”谢得迟疑道。
崔鹉昨天刚和他说过,虽然颜色不一样,是流光纱没错。
“十六,你这衣服,要送到哪里去?”谢得声音微颤,小心翼翼问道。
肖十六咽了口水:“这”
芙蓉君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道:“你支支吾吾什么?这是金管事带来的新衣,怎么在你手中?”
映松去推谢得的轮椅,道:“公子,日头大了,我推您进去。”
肖十六点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谢公子还是注意身体。”
“好。”谢得似乎放弃追问,肖十六趁机带芙蓉君离开。
二人离开后,谢得若有所思,紫尘见他们终于不吵了,扑了上来。
“大伯,陪我玩。”
谢得点点头,看了一眼心虚的映松,想了个计策。
“映松,你能推我去找崔主君吗?正好把紫尘送回去。”
谢得只要不找庄主,想去哪都可以,映松点点头,很快答应。
镜湖,崔鹉和金管事等了一会儿。
“芙蓉君来了!”肖十六跑来,拍着胸膛,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崔鹉抱臂而立,笑着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发生了什么事?”
“额啊,芙蓉君好美!”肖十六转移话头,指着优雅走来的芙蓉君。
崔鹉皱了眉头:“你搞什么?”
金管事一看,忍不住痴了。
釉蓝色的衣裳衬得妩媚多情的郎君肤白胜雪,短襟上衣勾勒出修长的颈部线条,腰肢柔弱无骨,流水似的银华随莲步摇曳,整个人仿佛浸在皎洁的银色光海之中,飘飘若仙。
芙蓉君含情脉脉地看着崔鹉,笑道:“庄主,好看吗?”
金管事意味深长地看着二人,笑道:“庄主真是好福气。”
崔鹉:“衣服挺好看的。”
芙蓉君羞涩地低下头,像梦一样,庄主居然会送他衣服。
“大伯!陪我玩!”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崔鹉眼皮一跳,迅速看过去。
隔着半个镜湖,谢得的身影很模糊,看不见神色,只有一道异常强烈的视线,跨越距离,隐隐被崔鹉感知。
肖十六怂兮兮的声音恰好在耳边响起。
“其实,刚才遇到了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