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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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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呢。

    林小将军不知道理由,他只是缄默着给手中这只大雁扎好了伤口,接了督军带来的口谕,吩咐手下的士兵,派军中可靠老练的探子往西去侦查敌情。

    一切都顺着他隐隐预知到的那种未来发展着。所以,今歌……不,大公主,她会掀起那场宫变吗?

    他不知道。上次见面已经是七年前了,那时他们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只当是又一场惯常的宫宴,并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面对面聊天。

    大公主是无声无息的,像一道影子,匿在宫墙边缘,总会被所有人忽略。但奇怪的是,从满月酒第一次见面开始,他永远能一眼就看到她。时光流转过几个年头,他们竟然也莫名成了朋友。

    最后那天晚上,她蹲在御花园的池子边上,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

    她说自己不喜欢住在皇城角落的含翠宫,她喜欢中轴线上属于太皇太后的那座常宁宫;说她的小丫鬟是皇后的眼线,尽管她只是个毫无威胁的庶出公主,但皇后似乎一直想方设法想把她发卖掉——“我承认,发卖这个词确实有点夸张,”她当时说,“比起这个,她可能更想把我沉塘”;还说她想出宫去,统治阶级的糖衣炮弹收买不了她,她要回归到人民群众当中去,晒盐,建高炉,推动生产力发展……

    她那时很喜欢说这些谁都听不懂的话,他都记下了。但边疆突起战事,爹娘先后战死沙场,他也被皇上一纸诏书匆匆忙忙的调去了前线,走前竟再没来得及同她道别。

    此后也还是有书信往来,起先今歌总是写满满当当、密密麻麻的几大页纸,压成薄薄一封信,托别的什么返乡将士给他捎来。他也回几大页,写边塞风景,写训练枯燥,写战场的无情。

    再后来,来给今歌送信的人渐渐变成了小吏、信使甚至于督军,送来的也不再只是一封便于携带的信件。从她得意的书法画作,到圣上赏赐的稀奇物件,再到粮草军备。

    送信人的身份越来越高,送来的东西也越来越贵重。可林元风只注意到,从再也不用紧巴巴把所有话都排在有限的几张纸开始,她写的内容也渐渐少下去了。

    他们的人生似乎走向了两种方向。他在边境练兵打仗,残垣断壁上渐次洇开的血迹似乎已经是人间囹圄;可使她渐渐从“今歌”变成“大公主”的皇城,似乎也是另一重炼狱。

    他其实是感情很淡漠的那种人,唯独对与今歌的来往有些执念。

    但人与人的交往是强求不得的。她过去说过的那些词句虽然深奥,总归所有人都听不懂;现在,当她说起朝堂、夺嫡和亲疏远近利害关系,似乎就只剩他不懂了。

    他好像只能站在原地,沉默着远眺向京城的方向。今歌在信里写,尽管换了宫殿,她也还是在皇城里住着的,他们之间横亘着的只是几千里路罢了。

    可好像也不只是这几千里路。

    ——直到上个月,一封圣旨降进了军营。

    而在圣旨传来的前一个晚上,大公主的信也送到了他的手上。她说自己到了成婚的年纪,皇上一番挑挑拣拣,终于看中了赤胆忠心的小林将军。不过不要紧,他要是不愿意,大可以拒绝,她能摆平——而且已经摆平过很多次了。

    林元风在帐中枯坐了一宿。次日把自己收拾妥当,恭恭敬敬接下了诏书。

    他愿意的,他想。

    但今歌呢?

    “你白给的决心比较大,但是你漂亮的小脸蛋呢又弥补了这一部分。”楚今歌点评道:“如果能想通把心思放在别的事上,可能就会显得你未来比较可期,有希望冲击三品以上的官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在我这吹耳边风,趁皇上还没死,抓紧去找他骗个一官半职。”

    步鸿行瘪着张脸,很不乐意:“我不。左右你只是要办场婚事把皇子大臣都聚在一处好一锅端,这便宜驸马他林元风做得,我自然也做得!”

    “不行。”楚今歌冷酷道:“他既然已经应下婚事,就没必要节外生枝。何况跟我成一场假婚对你而言显然有利无害,这场宫变一过,我可就是本朝的千古罪人了。”

    “……那也好过籍籍无名。”步鸿行还在嘴硬:“到时你登基为帝,我就是祸国妖妃。再说,他是率掌边境三十万军队的大将,真能服服帖帖的当中宫皇后不成?我就不同,只是个商贾之子,我家……”

    “好了。”楚今歌神情还是懒懒散散的,开口打断道:“多说无益。你家掌管着江南商行,往后有的是合作的机会,亲上加亲就大可不必了。我们毕竟是六七年的好友,这你可以放心。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事吗?”

    自打知道了她被赐婚的消息,步小少爷就坚持每天三次准时准点到她这儿来报道。起先是猫猫祟祟的打听她对林元风的看法,慢慢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未来职业规划上,近日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至于开始自我推销,似乎是想顶替受害人林小将军跟她成婚。

    不了,谢谢。继续帮我在京城和江南卖妙妙捞钱小工具就行了,感谢您的指名。

    步鸿行低下头沉默片刻,接着重新换回了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爹说给我寻了门好亲事,要我去见那家闺秀,我不乐意,这几天才总来你这避风头。但明天是非去不可了,今晚能陪我喝点酒吗?”

    楚今歌挑了挑眉。

    “喝完这顿酒,此后我们就再也不提这遭事。”他补充道,并不去看楚今歌的眼睛,挣扎道:“……求你了。”

    好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不算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也同样干不出什么太坏的事来。于是,虽然疑惑,但她却还是答应了。

    喝这一顿酒绝误不了事,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

    但她的脑子没有。

    显而易见,她忘了自己用来筹措造反资金的跨时代小发明里,还有酒水酿造这一项。和一百八一杯的宫廷玉液酒不同,步鸿行带来的——是低配版五○液。

    已经喝惯了低浓度风味饮料的大公主,在第一杯下肚后就基本失去了思考能力。残余的一点点神志只能支持她勉强听听小少爷的自言自语。

    “你们一直通信,但林元风却不肯表露心意,是不是?”步鸿行脸上带着惯常的散漫笑意,他稍微凑近了一点,轻声耳语道:“你也喜欢他,才叫皇上下旨赐了婚,我知道的。”

    话语间,有湿润的气流拂上楚今歌的耳廓,她不自觉的往后躲了躲。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超额,她被酒精泡发了的脑子艰难的转了三转,无果,只能苍白的弹出一张“无法找到搜索结果404”页面。于是她转过头去,盯着步鸿行一张一合的薄唇,一边迷迷糊糊的想他是不是抹了口脂,一边迷茫地问:“什么?”

    两个人靠的很近,步鸿行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回避。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唇角依旧高高扯起,还是惯常那种不着调的笑容。白凌凌的面皮被周遭烛火映照出一分暖意,就连眼神——

    楚今歌眨了眨眼睛。

    步鸿行的眼神与以往不同。

    但不同在哪呢……?她想不出来。平心而论,虽然“步鸿行是一款经典美少年”这点她一直很清楚,但却也没什么详实确切的认知——她太忙了。况且,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这也不太礼貌。

    不过现在,喝懵了的脑子说:哇,他真好看,再看一眼。

    楚今歌再看一眼。

    脑子努力转了转,但很遗憾,卡顿了。于是它说:哇,他真好看,再看一眼。

    楚今歌于是再看一眼。

    脑子继续指挥:哇,他……

    楚今歌尝试把脑袋里的复读机关掉,未果,只得努力睁大双眼,直勾勾的望进步鸿行眼底。她直觉自己的找不同工作就快取得重大成效了,不同就不同在……嗯……

    “就这么高兴吗?”在大脑机械性复读到第五遍时,她听见另一个声音,从遥远的虚空中传进耳膜。这声音很耳熟,但却多了几分沙哑:“……他明天回京,真的就这么让你高兴吗?你当真……”

    奇怪,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吗?脑子问她。

    这肯定不是步鸿行在说话。毕竟他还在冲着她笑,这声音听上去却像是快哭了:“……你当真没有……没有低头仔细看过我,哪怕就一次?”

    楚今歌不明所以,脑子还在没完没了的复读文学,她堪堪从字缝里扒拉出几个字来:低头看。

    低头看什么?她不知道,但还是很配合的将视线下移,转而盯住了步鸿行衣角的一处花纹。这衣服有点眼熟……林元风是不是有一件类似的款式?

    不对,她已经十年没见过林元风了,怎么会知道他穿什么样的衣服?

    可这确实是熟悉,而且她记得清清楚楚,林元风衣摆上绣着的是云纹。

    她的思绪开始乱飞,眼皮也有些发沉。等再猛然间回过神,她却惊奇的发现,刚刚的衣角上多出了处水渍,圆滚滚的一小片,很乖巧的印在牡丹绣花的正中央,像是含着的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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