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在小徒弟如怨如诉的期许目光中，楚今歌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不可以。”
李离生眼睛里微弱的光芒熄灭了。
“我教过你什么？”楚今歌摇了摇头，缓声道：“自爱者人恒爱之，自尊者人恒尊之。我从谢如那儿要来的是徒弟，不是小狗。更何况……”
她沉痛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正躲在她身后偷偷摸摸伸爪摸果脯吃的小熊，伸出了一只手：“旺财，握手。”
“啊？”光风霁月的佛子抬起那双像水晶一样透明璀璨的漂亮眸子，十分自然的将左手搭在了她掌心：“哦。”
楚今歌抓着他还沾着点糖霜的爪爪敷衍的上下晃了晃。接着再次看向自己的小徒弟：“你有信心击败你忘禅师叔吗？他在这个领域已经臻于化境了。”
小徒弟盯着面前这双一大一小、紧紧相握着的手，沉默了一小会。
不知为何，楚今歌总觉得他的表情并不太像是愿意跳过这个环节。她对这种完全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play有点头疼，于是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话题开启人。
胡阳桃虽然接收到了她的视线，但在旁边欲言又止了好一小会，才勉强道：“嗯……嗯，我觉得，他可能不是想当这种狗……”
楚今歌：？
她回头看了看又开始快乐炫小零食的忘禅，有些小心道：“……还、还有品种区别吗？那旺财又是什么狗？”
忘禅百忙之中不忘抽空回应她的疑问：“是熊。”
胡阳桃沉默了一下。
“没有区别。”她安详的说。“但今歌你可能确实不适合养狗。算了，就养这头熊吧，也省心。”
楚今歌和突然被承认领养权的小熊面面相觑，两人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某种清澈的迷茫，以及与这个混沌世界之间隔着的一层可悲厚壁障。
胡阳桃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的李离生，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被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不怪你。话说回来，今歌要是能开窍，现在也轮不到你在这叼着狗链找狗链。”
“？”楚今歌拉着小徒弟的那只手往后用了些力，把他也拽到了自己身后：“这窍不开也罢！离生，你跟忘禅一样，都离阳桃远一点，你们还小，听不得这些……不对，你离忘禅也得远点，他说的话你最好一个字都别信。”
小徒弟看了她一眼。他目光平静，似乎早已对眼前的一切有所预料。
“嗯。”他点点头，接着答复胡阳桃道：“师父是这样的。我……我们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师父。”
楚今歌总算听懂了这句，她立即自信承认道：“对嘛！我很好的！”
胡阳桃马上顺杆上爬：“当然，这么多年我都为你空着魔皇皇后的位置，不就是等你来坐！好今歌，跟我回去吧，我……”
小熊冷酷的打断道：“你心不诚。皇后有什么好当的？不如直接把魔皇让出来。”
“诶，好像也行！”胡阳桃眼前一亮：“那我来当皇后，好不好？今歌？”
楚今歌痛苦的捂住了脸，语气虚弱：“谢谢，好意心领……”
他们正一团吵闹，就见殿门外遥遥走来一袭负剑白衣，正是林元风。
大约是听见了殿内声响，剑仙原本轻快的脚步莫名有些迟疑，若不是与正慢慢撤步试图离开此地的步鸿行撞上了目光，他恐怕是很愿意当即折返回山下去的。
弱小可怜又无助还被迫听了半晌秘辛的步鸿行眼前一亮：“林前辈！”
耳朵格外好使的佛子闻言也转过了视线，喜道：“诶！这个是正版吧？”
楚今歌于是也跟着看了过去：“元风，你来啦？”
林元风：……
他在一众目光洗礼中，勉强照旧端起一张冰山脸，平淡的点了点头：“……唔。”
步鸿行马上触发连招，连珠炮似的话赶话道：“前辈今日可是与辛儒二人教导过了？我正有些困惑在身上，便去与他们探讨一番！前辈回见！”
林元风：“倒也不……”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步鸿行像是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毫不犹豫的跑了，看他速度之快，甚至让人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偷偷掐了什么轻身诀。
林元风慢半拍的眨了眨眼，接着看向了殿内。
只见楚今歌一手拉着个低眉顺眼的李离生，一手攥着只正旋风吸入葡萄干的忘禅，胡阳桃虽说没来得及抢着条胳膊，但却整个人都半贴在她身前，此刻正眯着眼睛嘿嘿傻乐。
林元风大脑放空了足足一分半，才终于重新恢复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他逆光站在殿门口，表情清冷肃穆，但却略带点举棋不定的彷徨——他究竟是该融入进他们的气氛，去管楚今歌要个一肢半手，还是转身跟步鸿行一起走？
胡阳桃替他做了决定。
“林元风？”她眉毛挑的老高，下巴也微微扬了起来，抱着楚今歌腰身的两条小白胳膊也更用力了些：“你怎么在这？”
这下走不了了。
林元风点了点下颌当做见礼，平静道：“今歌带我来的。”
胡阳桃再次打量了他一遍：“自上次切磋后，这五百年间都没听人界传过你的消息，我以为你还在万魔窟迷路呢。你不认路的毛病好了？”
剑仙选择保持沉默，并将目光挪到了楚今歌身上。
作为自认已经把他领养了的e人，楚今歌接过话茬，向面前这位活泼开朗女高解释道：“元风失忆了。我三个多月前在北玄州东南角一处秘境中捡到他的，他确认自己识海很稳定，我摸了他灵脉也没什么问题，应该只是暂时的。”
她把系统和天道这部分省去没讲，林元风也就同样不提，只是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那就奇怪了。”胡阳桃摸了摸下巴：“我属管万魔窟一带的下臣说，近几百年那附近一直有奇怪的动向，他们估摸是个实力强劲的人界剑修在里面折腾。不是林元风的话，那还有哪个使剑的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有的，师祖谢如。”就在楚今歌也跟着她一起挠头的时候，一直缄口不言的小徒弟却突然拽了拽她，轻声道：“他气息并不在闭崖内，但护卫长老说他自千年前便再没离开过那里。我想进崖一探，却在山谷中就着了贼人的道，不得已才匆匆赶了回来。”
胡阳桃眯起了眼睛，连心选姐姐都顾不上抱了，当即松开了楚今歌，追问道：“你可在那什么崖附近觉察到魔域的气息？他走了多久？”
李离生摇了摇头，寡淡道：“没有，但崖内绝无半丝他的气息。他是渡劫中期的修为，想不留半分痕迹，恐怕至少离开了五百年。”
胡阳桃的眉毛慢慢拧了起来：“巧了，时间也能对的上。这异动是从五百三十多年前开始出现的，那时我刚同林元风在那附近约完架没多久，加上谁都知道他不认路，我还以为是他莫名其妙把自己转进去了，也就没理会。但如果不是他……”
魔皇‘啧’了一声，没什么好气道：“那莫名其妙在我的地界上折腾了五百年多年，恐怕还是得管管的。”
楚今歌神情也凝重了许多。
修行无岁月，自几次下山发觉此界价值观与她完全不兼容后，她又一直在闭门苦修，一时间竟然也没什么时间概念。若真要仔细算来，自她二百岁那年收下李离生做弟子后，谢如便再没怎么露过面。除了偶尔来封简短的书信外，好像……
好像再没出现过？
她若有所思的轻敲了敲额角，接着看向胡阳桃，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