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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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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文又晴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只是沉默的守在闺房中,像一枝被人骤然折剪下的月季,尽管极尽妥帖的安置在了名贵花瓶里,但却只能勉强再多延续几日花期,终究还是会缓慢却无可挽回的凋零落败。

    于是,当内室那扇小窗被敲时,她不仅全然不知窗外人的来意,甚至还在疑惑另一件事:“怎么这么晚来找我呀。你不是在准备院试吗,胡年?”

    透过一层薄薄的窗纸,她听见胡年有些许模糊的声音:“……我已经考完了,再之后就是三年后的乡试了。”

    这算是她近期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文又晴有点开心。这份开心甚至使她强打起精神,对窗外的少年笑道:“这么说,你考上啦!我想想,许秀才是不是考了七八年才考上?”

    胡年声音还是平平淡淡:“他考了十一年,只是对外说只考了七年。”

    “可是你一次就中啦。”尽管这荣誉跟她并没什么干系,但胡年毕竟是她的好朋友,文又晴相当与有荣焉:“再之后呢,你要考举人吗?”

    “嗯。”胡年轻声道:“我也会考中的。”

    这话听来实在有些狂妄,但文又晴却并不惊讶,只是赞许道:“那很好呀,那你发迹以后可要多来照看几次我爹的生意喔。”

    胡年沉默了几秒,突然相当突兀的开口道:“你爹在招婿。”

    文又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有些疑惑的“诶”了一声。还没等她再说些什么,胡年却像是突然间下定了什么预备了很久的决心,语速飞快道:“他要给你冲喜。”

    紧接着,似乎怕被她打断这份来之不易的勇气一样,他突然又莫名加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我……我院试中的是案首。”

    “案首是第一名吧,确实很厉害。”文又晴随口夸赞了他一句,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他前一句话上:“我爹根本就是病急乱投医,冲喜算是什么办法?明早我就去劝劝他。成日里就听他讲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眼下我的生死到了,他倒又想要逆天改命啦?”

    隔着窗棂,她隐约听到,胡年的语气似乎有些奇怪:“你不想成婚吗?”

    窗外,一角残月斜挂在屋檐上,勉力投射出些许薄光,映照在少年郎清俊的面皮上,也微微反射出他眼底一抹难言的苦意;窗内,文又晴倚靠在窗边,眉眼间隐隐透着些驱不散的病气,但神情却较另一人平和许多。

    她只是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慢慢道:“这完全没必要呀。何况也从没听说过哪家冲喜真成了的,镇西赵家二少爷前些月不也指望着这个救命吗,可紧赶慢赶,还没到成婚那日便没了。”

    胡年顿了顿,有些执拗道:“所以,你想成婚吗?”

    文又晴并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这样纠结,但却也没什么太多心力过多追究。她想了想,答道:“可能有一点吧,我还没成过婚呢,总是有些好奇的。”

    胡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文又晴眼见得他映照在窗纸上的身影摇曳半晌,最终却还是沉默了下来。

    她回忆了一下两人刚刚的对话,一时间甚至感觉有些好笑起来,便补充道:“何况,我也没有心上人呀。成婚还是要和心上人成才对,是不是?你看话本里写的那些故事,总是要有情人才会终成眷属呀。”

    胡年这次沉默了更久。直等得文又晴几乎快要睡着,才听到他的声音再次自窗外响起,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原本请冷冷的音色却骤然干涩起来:“那要是……要是你父亲偏要给你定一门婚约呢?”

    文又晴像是被这个假设逗笑了一样,她迷迷糊糊的回道:“不会的。爹总是顺着我的,我不要看女戒就不看,不要做绣品就不做,不要嫁人自然也就不嫁呀。如果他这次一定不肯听我的……”

    “如果……唔,那我也是不愿的。”她的大半思绪已然沉入梦境,只剩下最后一丁点清醒,支撑她说完了这段梦呓般的语句:“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依照我眼下这番情形,大概也没法像话本里一样逃婚吧。”

    榻柜上的烛火明灭翻腾,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已经全然熟睡,一滴烛泪自跳跃的火光间坠下,缓缓淌入灯盏下那只雕着奇珍异兽小小铜碟中,凝固成一枚蜡珠,窗外那人才终于再次开口。

    他将声音压的那样低,还带着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似乎像是担心惊破这一抹稀薄又惨淡的月光,又像是下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决心:“那……那我来带你逃走可以吗?”

    “你可以逃婚的,但也不止逃婚。”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得几乎如同耳语:“也逃出这段命数,好不好?不要再做被随意指掌生死的凡人文又晴了……但也不要再做鬼修娘子阿晴。”

    他只身立在萧瑟的夜风中,极轻极轻道:“你应该去做你想做的那个人。”

    坏消息:胡年实在是个乌鸦嘴,文又晴这次居然真没拗过她爹。文老爷不仅头一回严厉的驳斥了爱女,还一不做二不休,将她软禁在了闺房里,只等这一两日挑出个命格八字妙不可言的小伙子,便将二人洗洗干净拿红线捆个结实。

    好消息:除去乌鸦嘴外,胡年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优质好友。得知文又晴失去人身自由、且有离家出走意愿后,他二话没说,背起她就走,一路爬窗翻墙如履平地,片刻便将她接回了自己家中。

    按理说,他们这样的年纪,已经很不适合发生一些深夜互访了。可这一切对文又晴而言实在是太过于新奇,何况她对自己的剩余时间很有自信,自然不会再去在意什么礼法常规,只想在这束微末的生命之火彻底熄灭前再多体验些有意思的事物。

    毕竟,像话本女主角一样被公主抱着逃婚真的很有趣。

    比起文宅,胡年的住所实在袖珍的惊人。不过,这座四四方方的小院却也是五脏俱全,不单卧房庖厨柴垛一应俱全,甚至还沿着南边的矮墙开垦了一小块菜地,只是大概时令不对,此时并没长什么果蔬。

    胡年一直都密切关注着她的动向,自然也觉察到了她的视线。他笑了笑,语气中莫名带了些怀念:“你在看小菜园?天气好时,我最喜欢坐在那儿看书。等我死后,我也还想再……我也想被埋在那里。”

    文又晴点了点头:“确实不错呢。可惜我死后怕是要进文家祖坟,不然在那儿歇下其实也挺好的。”

    胡年打算抱着她回房的动作顿了顿,眼中的怀念也一点点褪去,变成了没什么情绪的模样。

    “你不可以躺在那里。”他抿了抿唇,却并不看她,只是望向天边的残月,几乎一字一顿道:“只有我会躺在那。我不要你埋我,但如果你闲来无事,也可以往坟包上撒一捧土。撒完你就要忘记我,然后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文又晴茫然的看着他,很吃力的尝试跟上他的思路:“什么……什么埋你?我们都已经认识十多年了,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何况顶多你来埋我,咱俩谁送谁走不是很明显吗?”

    听她这样说,胡年却低下头来,眨了眨眼,同样迷茫的看着她:“这不是你前段时间最喜欢看的那本话本里的台词吗?眼下情形这样贴切,我顺口便背了出来。你在想什么呢?”

    文又晴微微拧起一对细眉,艰难回忆起来:似乎是有这么本话本,台词听来也稍有些耳熟,但刚刚的气氛可实在不怎么对……还是说,又是她虚弱过度,才胡乱间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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