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我是对照组
“啊呀，你这丫头，做什么突然睁开眼睛，吓死我老婆子了！”
姚玲玲突然睁开眼睛，把正俯身查看她情况的王阿婆吓了一跳，老太太拍着胸口嘀咕：“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不省心，整天只知道要漂亮，天不热就穿裙子，袒胸露背的，这不发烧了吧。你现在怎么样，要不要送你去医务所？”
“不用不用，阿婆我好多了，不用去医务所的。”
拥有全部剧情记忆的姚玲玲赶紧摇头拒绝，医务所今天当班那姑娘是走后门进来的，虽然拥有卫校毕业证，专业技能却并不达标，给人看病的时候很有些马虎，在小说里出现过给孕妇开活血药害人流产的事情，姚玲玲可不敢让对方给自己看病。
永恒棉纺织厂占地面积还挺大的，从女工宿舍到医务所距离并不近，老太太听说不用走一趟倒是松了口气，她把姚玲玲脑门上的毛巾掀了，拧了把晾到了过道上方的细铁丝上，然后指了下床边的饭盆说道：“我看你也挺好的，既然这样就快起来把粥吃了，可别浪费了。”
“晓得了。”
姚玲玲应了一声，乖乖坐起来端起饭盆开始吸溜。现在已经半上午了，菜粥早就凉了，吃着味道不是很好，不过姚玲玲不嫌弃。之前她昏昏沉沉的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具身体早就饿了。也是，昨晚原主光顾着生气，晚饭都没吃，半夜又病了一场，身体肯定是需要补充能量的。
王阿婆见她吃的欢，知道这病确实是不要紧，就坐到一边跟姚玲玲说起了闲话：“你这丫头，真是让人操心，我听别人说一车间的陶青青昨晚又生了个女儿，现在儿女双全，真是好哦。你们一起进的厂，一起相的亲，你比她还早相上对象几个月，怎么到现在还不结婚呢？”
姚玲玲对着饭盆里剩下的半个荷包蛋翻了个白眼，心说这老太太可真不会聊天，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现在厂里还有谁不知道刘国良让了两次分房名额鸽了原主两次的事？
这是在戳原主心窝子啊！
姚玲玲一下就没了聊天的兴致，含糊说了声恭喜她，就埋头继续喝粥，用行动告诉王阿婆，她嘴里忙着，没空说话。
王阿婆看她这样子就笑起来，拍拍她大腿问：“怎么不高兴？心里酸了吧？”
酸？
是说她羡慕妒忌？那真没有。
陶青青还没出现在姚玲玲面前，她如今对姚玲玲来说依旧还是个小说里的角色，她闲得慌才会羡慕妒忌一个小说角色呢。即便不把她当成小说角色，就当成一个身边的陌生人，姚玲玲也并不觉得陶青青有什么值得令人羡慕妒忌的地方。今年是1976年，知青下乡的行动还没结束呢，陶青青的丈夫是托关系办了病退回城的，所以现在还不敢冒头去车站码头赚钱，每天只走街串巷的找零工糊口而已，两口子住在木头棚子里，为了省钱一天天的吃糠咽菜，就这条件陶青青还三年生两，姚玲玲只觉得她可怜，羡慕妒忌？不存在的。
不光姚玲玲，就是原主，都不可能有这种想法，毕竟她虽然没结婚，但她日子过得好啊。
原主上头是一对相差九岁的双胞胎哥哥，一家五口除了姚母，其他三个都有工作，姚父是钢铁厂的老会计，每个月工资五十块，姚大哥前几年接的姚母的班，在菜市场鱼摊子上当售货员，一个月工资二十五块，姚二哥在环境清洁卫生管理所工作，一个月工资二十七块，姚玲玲工资最少，不过也有二十三块，一家子加起来一个月一百多块钱，在这年头绝对是高收入家庭了，那日子自然过得比普通人家好一些。
原主家唯一的缺点就是房子太小了点，五个人挤在不到将二十平的二层阁里，平时抬抬脚都困难。原主打小就和两个哥哥一起睡在楼上阁楼间里，一开始是三个一起打地铺，小小的阁楼间倒是足够他们打滚的。后来三人年纪大了，姚爸就用薄木板把阁楼间隔成了两间鸟笼子大的小小卧室，原主一个人睡里间门板床上，两个哥哥睡外间的上下床，三个身高腿长的青年人，愣是把整个阁楼间给塞满了。
因为住宿环境太局促，原主两个哥哥就一直没能结婚，没办法啊，结了睡哪啊，总不能兄弟两个带媳妇继续挤上下床？
可房子不会拖着就变大，姚家兄弟的年纪却是越拖越大，别说姚家老两口心急，原主这个做妹妹的也心急。兄妹三人关系一直很好，做妹妹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哥哥打光混，这不自己就在私底下琢磨开了，想着只要自己嫁出去，两个哥哥就能一人拥有一间小卧室，虽然条件依旧艰难，但也足够娶个媳妇了。然后这姑娘就在满十六岁这年开始了相亲，相亲的条件就是对方能提供婚房，为的就是能够早点搬出姚家好给两个哥哥腾地方。只是这姑娘心虽好，运气却也不够好，相亲相上了个圣母型人格的刘国良，说好的婚房一直没兑现，弄的现在不上不下的。
想到那个刘国良，姚玲玲心里就满满的嫌弃，不管原主对他有多少感情，反正这种男朋友姚玲玲是不会要的,等她身体好了，她就去找刘国良分手，省得拖久了跟原主一样被拖到圣母泥潭里出不来。
姚玲玲心里打着主意，王阿婆的话就没怎么在意，只是老太太好似不需要回应，见她不吱声也不在意，兀自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主旨就是催姚玲玲快点结婚，然后赶紧趁着年轻多生几个，最好生个一足球队的劳动力出来，才算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工厂，对得起父母。
姚玲玲被她念得头都大了，最后只能借着身体不舒服的由头好声好气的把老太太给请走了，要不然她怕控制不了自己的小暴脾气。
老太太走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嘴里嘀嘀咕咕的不停，姚玲玲躺在床上听着，只当是听催眠咒，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
“铛铛铛铛。”
工厂的午休铃声响起，女工们从不同的车间蜂拥而出，一时间安静了一上午的工厂瞬间活了过来。姚玲玲在喧闹声中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看到早上见着的容长脸跟花睡裙端着饭盆推门进了宿舍，看模样应该是从食堂赶过来的。
姚玲玲这会儿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名字了，她们一个叫张爱霞，一个叫戚梦萍，是跟姚玲玲同一条弄堂长大的好姐妹。还没回来的尖下巴和小眼镜则是进厂后认识的，一个叫明英，一个叫刘文文。另外她们宿舍还有一个小胖子，叫胡小圆，也是进厂后认识的，前两天她家有事请了假，要隔几天才能回来。
张爱霞和戚梦萍见到姚玲玲醒了都很高兴，张爱霞率先摸了摸姚玲玲的额头，感觉体温降下了，就松了口气：“烧退了，真好。玲玲你不知道，我这一上午都在担心你，就怕你烧得严重没人知道，耽误了治疗。”
戚梦萍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跟着说道：“我一直在想你要是烧得必须去医务所该怎么办，发烧就够惨了，要是还要挨针那就太倒霉了。你不知道，徐主任那侄女扎针爱手抖，咱们厂那个维修工李鑫上次发烧去挂水，被扎了十一针才扎进血管，我想想就替他疼。”
张爱霞对戚梦萍说话不过脑子的行为很无奈，她把饭盆放到了床边的凳子上，扭头说道：“你替他疼什么，说话注意点啊，小心被别人听见了说你们闲话。”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有什么要紧。”戚梦萍嘟了嘟嘴，也把饭盆放到了凳子上，看来是准备一起贡献出来和姚玲玲分享。
“你又不是不知道，总有一些人喜欢曲解别人的意思。”张爱霞抓起桌上的大搪瓷缸子仰头喝了一口，然后一边换拖鞋一边小声说道：“我跟你说，那个李鑫家里名声可不太好啊，他大哥是革委会的，听说弄得好几家子家破人亡呢，你可别傻乎乎的跟他沾上了，回头可甩不掉的。”
“你可别在这里吓人，我保证以后不提他的名字了好吧。”戚梦萍也知道有革委会关系的人不能招惹，赶紧赌咒发誓表示自己以后肯定离那个李鑫十米远。说完又摸了摸肚子嘀咕：“英子和文文怎么还不来，我都快饿死了，就等着她们把红烧肉买来好下饭呢。”
“就知道吃！”张爱霞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扭头问姚玲玲：“玲玲你饿吗，要不你先吃吧，我给你打了碗馄饨回来。”
“不用，我还不怎么饿，等英子和文文回来了我们一起吃。”姚玲玲摇摇头，问道：“去请假的时候小组长说什么了吗？”
“小组长没说什么，值班长倒是有点不高兴。最近厂里忙，值班长就怕大家有事耽误进度，前两天小圆去请假，就被她好一通说呢，好悬才批了假条。”张爱霞说道。
“多亏了陶青青那个劳模在边上说好话，不然值班长也不可能答应呢。”戚梦萍推着个靠在窗边的小桌子到了姚玲玲的床边，一边把她和张爱霞两人的饭盒摊开来摆了上去，一边说道：“唉，玲玲你知道吗，陶青青昨晚又生了一个女儿。我在食堂听大家都在说她好福气，哎呦喂，我听了都替他们虚的慌，就陶青青他们家那条件，养一个孩子都够呛，养两个，我看这日子怕是要过不下去。”
“不至于，我妈说了，穷人家养孩子不花钱，只要喂口饭，跟阿猫阿狗似的长长就大了。再说陶青青家其实也没看起来那么穷，陶青青是劳模，一个月工资三十块，怎么的一家四口吃饱穿暖是没问题的。何况她那男人，他们车间人不常说能干的很吗，真不至于养不活两孩子。”张爱霞说道。
“你知道什么，我上回上厕所，听他们车间工友背地里说陶青青每个月的工资有一半都要寄到乡下老家去，他丈夫家里也困难，也要他们补贴。别说一个月三十块工资，我看三百块给他们也是有少没多的呢。”戚梦萍说道。
“那就没办法了，有些时候人总要自私点的，他们自己都不顾忌自己的小家，那就只能他们的孩子吃苦头了。”张爱霞叹口气说道。
“唉，都是自己的亲人，哪里是能随随便便割舍开的呢。”戚梦萍也跟着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