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又七天一晃而过，登天梯结束。
一共百零二人登上天梯。
故无意果然是天纵奇才，顺利通过所有校考，以第一名的身份成为止戈峰弟子。
盛云听在半边塔外见到他的时候，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盛云听本来想等他进去之后再过去，却不想对方主动朝她打招呼。
不过她也不是扭捏害羞之人，所以自然地走过去，礼貌道：“是挺巧。恭喜你成为止戈峰弟子。”
“多谢。”故无意顿了一下，“或许可以问一下你是哪个峰的吗？”
盛云听犹豫了一瞬，“空雪峰。”
“原来如此，难怪那日入门礼时没有见到你。”
她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空雪峰的话，请问道友可是师承临霜君？”故无意问道。
“……是。”盛云听嗫嚅道，心说再问下去可就不礼貌了。
所幸对方没再继续问，只是客气地说了句：“想必道友必然是天资卓绝。”
虽然确实在夸她，但感觉更像骂人……？
盛云听礼貌微笑：“过奖了，你更厉害，年仅十八就开光，未来可期。”
故无意听到这话莫名笑了一下，“未来可期吗？那就承你吉言了。”
一时无话。
幸好练功房到了，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回见。”盛云听向他道别。
故无意却没很快回应，只见他垂眸思考了一下，复抬眼看着盛云听，似是关心叮嘱道：“道友近日若无其它事，还是早些回房比较好。”
盛云听莫名，但还是客气道谢。
“不客气。”故无意微笑，“那在下就告辞了，回见。”
盛云听点头：“再见。”
关上门，盛云听如往常一般开始热身。
入门校考结束后，马上就是各宗门的大比了。
所以最近来半边塔的弟子格外多，都是想在比试前再磨磨枪。
不过云奚师姐让她别紧张，保持之前的节奏就可以了。
毕竟她是因为失误才进入这个比试的，直白点说的话，上去就是走个过场。
而修炼本身需要循序渐进，不是心急就能吃得了热豆腐的。
盛云听深以为然。
所以随着比试临近，反而没那么大压力了。
吐气收势。
盛云听提前结束了今天的练习。
推开窗户，她趴在窗棂上，看着窗外的风景琢磨着故无意的话。
“抓到了。”左边肩膀被拍了一下，声音从右边传来，“偷懒？嗯？”
盛云听转头，就见霍宵趴在自己旁边，半个身子都搭在窗外。
窗外是万丈悬崖，掉下去必死无疑。
盛云听看着害怕，自己直起身子退了半步，“你怎么来了？”
“修炼的累了，休息休息，顺便过来看看你。”
他这么一说，盛云听才发现他满头大汗。
她想了想，开口劝道：“不要太有压力，尽力就好。”
“嗯？”霍宵诧异地回头，“这话竟然从你嘴里说出来。”
“我说不行吗？”
“没有，只是明明你给自己的压力最大，却还这么劝我。”霍宵点了下她的鼻尖，“有说服力吗？”
盛云听无奈地笑了一下，“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她也不管对方，又趴靠在窗棂上，看着外面一览无余的风景，自顾自想着事情。
霍宵背靠着窗棂，手肘搭在上面，闭着眼睛吹风散汗。
不一会儿，他睁开眼，好奇地看了一眼盛云听，“你在想什么？都不说话？”
“嗯，没想什么。”盛云听略有些敷衍地回答道。
同时，注意到他刚刚也没怎么说话。
这就有点反常了。
于是反问道：“你在想什么？一直不说话。”
霍宵歪头，“累了休息啊，谁休息的时候还会一直叭叭说个不停？”
不好意思，是她刻板印象了。
盛云听心里给他道歉，嘴上却说道：“挺好的，那你好好休息。”
“你去哪？”霍宵一把拉住她手腕。
“回去啊。”
“你这就……结束了？”
对方的语气和表情太像抓到学生翘课的监堂老师，盛云听愣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回答道：“昂，是、是啊。不行吗？”
霍宵一噎，反应过来后低头轻笑了一声，“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去忙你的就行。”
“又用不了多长时间。”霍宵挑眉，凑近她，问道：“确定不要我送？”
“不用了。”盛云听伸出一根手指顶在对方肩膀上，把人推远。
盛云听离开窗边去收拾东西，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
她抬头，茫然地看向霍宵。
又一阵头晕，连带着都站不稳。
盛云听看向兵器架，只见上面的兵器颤颤悠悠地抖动着。
地震！
霍宵此时也反应过来。
两个人立刻冲到门边，打开门往外跑。
幸而盛云听的练功房等级低，离出口近。
两人是第一时间冲出来的人。
他们出来后不多时，震感就越来越强，隐隐有地动山摇之势。
此时从塔里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石壁和塔檐上不甚牢固的石块瓦片纷纷掉落，霍宵和其他弟子在出口处撑起一个法阵挡住了这些掉落物，保护里面的人安全出来。
终于，一阵强烈的震感波及开来。
霎时间，地动山摇。
盛云听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震感一波比一波强烈，眼见着半边塔都要被震塌。
出来的这些弟子修为都不是很高，于是霍宵让其他人都离开了出口，自己咬牙撑着法阵。
只见他伸手向里面，似乎是在往外拉人。
电光火石间，又一阵强烈的地动山摇。
这一次比以往都要强烈。
半边塔瞬间塌陷。
霍宵身影消失在掉落的瓦砾碎石下。
“霍宵！！！”
两道惊声尖叫同时响起。
盛云听看过去，见荀宝儿也望向自己。
两人没过多纠结，立刻冲向废墟去寻找霍宵。
其他弟子反应过来，也赶紧上来帮忙。
盛云听不会法术，只能徒手刨开碎石。
当她看到指尖出现的时候，立刻加快了速度。
不多时，一只修长匀称的手出现在眼前，腕上还有一串檀香珠手串。
与此同时。
“霍宵！你没事儿吧？”荀宝儿找到了霍宵。
在周围众人的努力下，两人很快被从瓦砾下挖出来。
幸好修仙者身体素质好，两人只是被砸晕了，其它并无大碍。
霍宵率先醒来。
荀宝儿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吵得他头痛欲裂。
朦胧间，他看见盛云听跪趴在不远处，拍打着谁的肩膀，嘴里还叫着名字。
是在……叫谁？
他的头又疼又晕，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走过去。
走到小喧身边去。
“霍宵，你快躺好，别乱动啊。”荀宝儿看着眼前强撑着身体要做起来的少年是又急又气，却无可奈何，只得向周围喊道：“有没有木灵根的人，赶快过来救命呀！”
“我我我。”从人群中钻出来一个人，来到霍宵身边，“霍师兄，你先别动，我给你治疗。”
霍宵抓住那人的胳膊，固执地要站起来。
却在下一个瞬间，两眼一闭，彻底昏了过去。
地震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
半边塔、济世阁等比较高的建筑损毁较严重。
除此之外，空雪峰发生了雪崩。
霍宵被砸伤，正昏迷着。
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因为突发的地震而四处奔走，安排伤员、核查损失。
盛云听独自一人朝着空雪峰的方奔走。
她得回去看看师父。
叶碎还受着伤，动弹不了。
空雪峰发生雪崩，他极可能被埋住。
但是山峰和山峰之间太远了，仅凭她双腿奔驰，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赶到空雪峰。
盛云听跑出一身汗，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
稍歇片刻，她又迈开双腿跑了起来。
忽然，腰间的乾坤袋动了动，然后掉了下来。
盛云听停下脚步，喘着气弯腰去捡。
在她即将重新系到腰上时，一阵黑烟从里面钻了出来。
“小黑？！”
黑烟凝成实体，一只和小毛驴差不多大小的黑猫出现在眼前。
虽然有点诡异，但确实是自己的小黑猫。
只见它用头顶了顶盛云听，喵喵叫了两声。
“你背我吗？”盛云听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试探性地问道。
黑猫叫了一声作为回答。
于是她忙不迭地爬上它的后背。
大黑猫驮着她向空雪峰跑，速度快得像豹子一样。
脚下腾云驾雾，不多一会儿，就到了空雪峰山脚。
黑猫忽然停下了。
只见它驮着盛云听，一边在原地打转一边喵喵叫着。
似乎是忌惮什么。
“怎么了？”盛云听抱着它的脖子，一边安抚一边问。
黑猫在她的安抚下停止了打转，往前走了两步后，试探性地往前伸了伸爪子。
见没什么事，慢慢往前走了一步。
确定无事后，它立刻奔跑起来，两步跳上树冠后踩着树冠的细枝条向着山顶疾驰狂奔。
空雪峰的雪崩比想象中的严重。
盛云听看到自己被湖水淹了的院子，心下一片肃然。
她让小黑把她放下，自己趟着水在屋里院外仔仔细细走了一圈。
冬日的湖水冰冷刺骨，但她毫不在意。
“小喧。”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盛云听猛地回头，见一个小小的人儿浮立在半空，“师父！”
她趟着水，艰难地跑到叶碎面前。
叶碎面露不忍，抬手把她捞起来放到小黑的背上。
“师父，你可还好？今日宗内发生了地震，你有没有受伤？”盛云听伸手去抓他，叶碎配合地握住了她的手。
“只是发生了雪崩，毁了些物什，我并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盛云听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师父，你现在伤势恢复如何了？师兄他们说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对不起，要是我当时不乱跑就好了……”
叶碎飘到她身前，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发顶：“你没事就行。我受伤再严重也死不了，顶多就是恢复的时间长些罢了。”
“师父……”盛云听愧疚难当，连带着一直以来掩盖着的委屈和惊恐，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叶碎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着她。
“师叔。”
苏白屿安静站在盛云听身后，看着叶碎施法让怀里的小姑娘睡过去。
叶碎垂眸，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嘴里的话却是冷静而理智：“护山大阵被人动了。”
“是。”苏白屿低声应道。
“何人所为？”
“还未找到。”
“止戈峰现下如何了？”
“阵法已完成修补，但是半边塔坍塌情况严重，一时半会儿进不去了。”
叶碎沉吟了一下，问道：“百宗宴开始多长时间了？”
“快两个月了，后天便是百宗斗法比试开始的日子。”
叶碎嗯了一声，独自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开口，叮嘱苏白屿道：“这次法斗，千万要保护好小喧。”
“是，弟子必当竭尽全力。”苏白屿抱拳行礼，语气诚恳。
忽然，叶碎叹了口气，“正好今天你来了，简单和我说说你之前的猜测吧。”
苏白屿怔愣了下，瞬间便反应过来，“那日师叔将小喧交托于我，一来是需要赶紧救治，二来我们猜想师叔可能受了重伤，以至于无法照料师妹，才不得不将她托付给我们照看。而小喧师妹所受之伤，看着严重，实则并无大碍，故而我们推测……师叔可能是连了子母咒在师妹身上，所以师妹所受之伤全然由您承担，如此，才能让您这般大伤元气。”
叶碎赞赏地点头，“说的不错。”
“而这次护山大阵被动，我亦受牵连。原本已经开始恢复的身体在稳住空雪峰的阵点时又受了伤，所以你们今日离开后，我会彻底封锁空雪，直到我从冬眠中苏醒……”
苏白屿眉头微蹙，担心道：“那小喧师妹……”
叶碎低头，轻轻拂开落在盛云听脸上的碎发，“不要全然告诉她，个中分寸，你看着办吧。”
“……是。”
“还有一件事，你心里需要有个底。”叶碎抬头，冷静地看向苏白屿，“我是从摘星阁的一个分部找到喧儿的，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在那里发现了他们阁主的尸体。”
“什么？！”苏白屿大骇。
“此事我已禀告掌门。”叶碎点了下头，“虽然可能是我多心，但今日护山大阵之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加留意，恐怕没那么简单。”
说话之间，苏白屿便清楚了此事的严重程度，沉声应道：“弟子知晓了。这件事……是否需要禀报掌门？”
“不必，我已跟他说了。”
“是。”
正事都说完，两人一时无话。
叶碎轻轻叹了口气后，把怀里盛云听的身体扶正，推向苏白屿，“带她离开吧。”
小黑喵呜叫了一声，头顶着叶碎的身体蹭了蹭。
他露出一个浅笑，伸手摸了摸小黑的脑袋顶：“好孩子，以后也要辛苦你，帮我多照应一下你的小主人。”
小黑喵了一声，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答应了下来。
“回吧。”
叶碎看着抱着盛云听的苏白屿，挥了挥手。
一道白光飞向盛云听的脖颈，化作一条雪花项链。
小黑也化作一道黑烟钻回了她腰间的乾坤袋。
苏白屿微微躬身作为道别，然后御剑掉头，几息之间就离开了空雪峰。
他们离开后，浮立在半空的人忽然失力掉落。
眼中失去光彩后，躺在水里的人变回了普通无二的木偶傀儡。
空雪峰顶，叶碎长长呼出一口气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道金光自空雪峰山脚向山顶升起聚拢，如同给山峰盖上了一个圆形盖子。
命历陆壹贰贰年七月初二。
天衍宗空雪峰峰主叶碎激活封山阵。
自此之后，百余年间，无人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