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白衣送酒（7）
蜂拥而至的媒体在各个平台实时直播。p> ——每个人的终端、电视以及公共场合的投屏,直播镜头里，都播放着差不多的画面，联合议会代表衣冠楚楚,声情并茂地呼喝着屏幕外的民众。p> 今夜，所有国民都从他口中得知了联合大厦被因妥里人袭击的消息。p> 联合大厦是庇涅的中枢,这对庇涅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耻辱,他们必须有所回击。p> 这位修着短须的中年男人,相貌没有任何出挑的特点，唯有声音流畅,如同打了蜡一般圆滑。p> 大部分庇涅人也不会记住他的面容。p> 每年选举后,代表的位置上都坐着不同的人,代表只不过是议会的喉舌,有时也可以被当做装点庇涅的领带。p> 比起盯着中年男人夸夸其谈的无聊演说,他们更乐意把注意力放在一晃而过的行使者的身上。p> 准确来说,是昭一个人身上。p> 舒长延戴着面罩隐在暗处，他不喜欢镜头，也不愿意出风头。p>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太惹人注目，会给舒凝妙带来很多不必要的困扰。p> 昭过于华丽的装扮和矜贵的行头，让以武力著称的行使者充满了矛盾的魅力，昭就像中古时期坐在宫苑里的诗人,柔和漂亮，有违人们常理中暴力、血腥的形象。p> 这就是庇涅想要展示给大众光明璀璨、没有任何负面形象的“英雄”。p> 出身贵族,气质高贵优雅的昭,简直是为行使者量身定制的招牌,他只需要露出那张脸,穿着重重叠叠的华丽衬衫,让别人尖叫就好。p> 庇涅打造“英雄”宛如打造明星，行使者的形象越光鲜，这个身份所象征的血腥意义便越被淡化，人们将英雄和战争娱乐化，就不会去细思他们背后的行为是否真的正义。p> 摇晃的镜头里，有人从拥挤的摄像机中伸出手，往昭的方向递过花束。p> 代表的演讲已经到了尾声，镜头随着应和的欢呼微微震颤，昭淡漠地点了点头，示意安保人员将那些花束送回去，眉梢已经失去笑意。p> 可在他略显疏离和遥远的目光下，周围的欢呼声却愈发大了起来。p> 电视上的镜头停滞了一瞬，突然黑下去。p> 坐在病床前的男人将屏幕关掉，随后长叹一声，对着电视里的倒影发了会呆。p> 过了片刻，他仿佛回过神来，神色又恢复了一派平静模样，刚刚的怅然仿佛只是错觉。p> 放在病床床头柜上的终端，因为新来的信息亮起了屏幕，屏幕的保护壁纸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脸圆圆的，笑容开朗，两颊像扑了胭脂似的，红彤彤冒着傻气。p> 耶律器拿起终端，拇指摩挲了好一会屏幕，才点进新的信息。p> 发来信息的人是科尔努诺斯的校长阿洛·贝利亚：“耶律先生，联合议会那边联系我，希望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卸职，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稳定，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校园里恐怕会生出些不好的猜测。”p> 耶律器失笑，夹杂着几分苦涩的意味。p> 他本以为自己的身体p> 已经稳定下来，应该还能撑几个月——至少撑到这些孩子放秋假。p> 本作者白桃青盐提醒您《她是乙游恶役千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15p> ()()p> 但很显然，事情并没有他想得这么顺利，耶律器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粗厚的手心上全是交错的茧子，因为持握兵器关节而微微变形。()()p> 这双手上留下了他从少年走向青年的刻痕，然而时间流逝，他最后能留下的也只有身体上微妙的畸变。()()p> 覆盖着厚重疮茧的皮肤下，凸显出隐约的黑色血管，流动着肮脏的血液。()()p> 现在的他，只是怪物。p> ——p> 羽路带着她去了最近的一辆车，打开了里面的暖气，又给她的腿盖上了一层毛毯。p> 车窗上因暖气蒙上一层水雾，形成了天然的防窥膜，将舒凝妙的影子模糊。p> 舒凝妙深吸一口气，因为升腾的热气，冻僵的小腿血液后知后觉地开始重新涌动，刺痛难耐，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她的血肉。p> 羽路把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又放下手，坐姿笔直端正。
先说先错，舒凝妙在等着他开口询问，视他的问题再考虑要吐露什么样的口供，于是只是盯着他。p> 男人面孔白净，五官秀雅，只是因为容貌极淡，没什么让人一眼惊艳的特点，看久了，却生出些平静的感觉。p> 盯了半天，羽路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舒凝妙只好抛出些不重要的话题：“羽先生，麻烦你关一下空调。”p> 羽路身姿端正，西装衬得他身形格外修长，看上去非常严肃，闻言低头看她：“我不姓羽。”p> 他伸手关掉空调开关。p> 那就是没有姓。舒凝妙的瞳孔困惑地游移了一瞬。p> 庇涅没有姓的人有很多，准确来说，有姓的人才是特殊，姓氏代表着家族，代表着背后传承的财富和权力，普通人当然也可以有姓，但是在大部分庇涅人的观念里，姓氏往往伴随着与血缘共生的遗产，贫穷的姓氏没有传承的意义，即便给自己登记了姓氏，后辈也不一定愿意继承。p> 维斯顿、艾瑞吉等很多人都没有姓氏，但维斯顿从前在应间区生活，很大可能性原来是有姓氏的，只是他没有选择继承。p> 用姓氏判断人的出身是最快捷简便的方法，但并不准确，毕竟在庇涅的民政大厅，改名只需要15cin的手续费。p> 因为姓氏苦恼的人随时可以给自己编造一个姓氏，只要不违反庇涅的法律，叫什么都可以，不能随意修改自己的姓氏只有孤儿院的孩子和外国人。p> 这就是让舒凝妙疑惑的地方，羽路的姿势非常得体端庄，无论是走路还是坐下，都不曾松懈，这样的礼仪不是一两天能养成的，他看上去从小就受到过非常严苛的礼节指导，不像没有家族的人。p> “庇涅并不承认我们国家的姓氏格式。”羽路淡然说道：“你直接叫我名字没关系。”p> 他不是庇涅人啊，舒凝妙略微有些吃惊。p> 不过能进入治安局，至少也是三四代的移民了，和庇涅人其实没什么区别，舒凝妙随口道：“哪个国家？”p> “平邑。”羽路目光直视着前方p> ，还是那副表情，眼睛一眨不眨：“我的曾祖父是作为平邑的高级工程师，被庇涅邀请移民的。”()()p> 那之后平邑遭受污染，想必他也没回过故国，但身上仍然被培育出了平邑的习性。()()p> 平邑那边和庇涅恰恰相反，非常重视家族，大家族里日常礼仪也异常恭谨，舒凝妙原先还以为是他的性格。p> 白桃青盐的作品《她是乙游恶役千金》，域名[(．)]？？p> ()()p> 他似乎很乐意和她闲聊这些不太凝重的话题，半句不提普罗米修斯。()()p> 但这只是在为接下来的审讯做铺垫。p> 舒凝妙还绷紧着神经，一刻都没有放松。p> 普罗米修斯为什么要袭击她，她必须给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否则孤木难支，被庇涅官方和普罗米修斯双方同时挤压，是很难生存下去的。p> 她开学时的检测报告，显示她身体里有异于普通人的潘多拉浓度。p> 普罗不定是那个『神经连接』的异能者从科尔努诺斯的系统库偷的。p> 但庇涅官方至今没有人关注过她，舒凝妙生不出侥幸的心思，觉得这只是运气。p> 最有可能的是已经有人发现，但是出于某种目的将这件事压了下去。p> 普罗米修斯即便在官方里安插了人手，也没可能做到这种程度。p> 也不是哥哥，档案的事情如果是被压下去的，应该从一开始就没有流出过科尔努诺斯，经手的人越多越瞒不住。况且这么重要的事情，舒长延不会瞒她。p> 维斯顿的身影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维斯顿是知道她的档案的，提起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异样，但目前她知道的知情人，只有他一个。p> 舒凝妙沉思片刻，还是否绝了这个可能，维斯顿现在只是个老师，要做到不留痕迹地掩盖她的档案费心耗力，维斯顿和她非亲非故，根本没有替她遮掩的动机。p> 不管她身体里潘多拉数值的异常会不会被暴露，她都已经想好了说辞，消除威胁的最好办法不是掩盖，而是让它变得合理。p> 她首先要拆掉她体内潘多拉数值异常和『全知』异能挂钩的等式。
东拉西扯了很多家常话，羽路终于在松弛的闲聊氛围中，突然插入一句问话：“刚刚那些人，有没有和你说什么？”p> 来了，舒凝妙眼神并没有躲闪，任由羽路询问似的目光直直和她对视。p> 她刚才如果在这样随意的聊天下彻底放松下不定就会被他问出来什么。p> 她面上神色不改，像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似的：“他们说我是全知者。”p> 两人彼此脸上都不见一丝波澜，羽路平静道：“全知者？”p> “是啊。”舒凝妙仰头答道：“我解释过我不是他们说的什么全知者，也没有『全知』的异能，他们听了之后就打算直接杀了我。”p> 羽路脸上没有笑容，眉宇间平静如水：“你知道全知者是什么吗？”p> “全知全能……之类的？”p> 舒凝妙还真不知道，这样的描述听p> 上去也太抽象了，p> 不像其他异能有一个明确的功能指向：“比如预知未来？”p> 全知全能到什么程度？以什么样的方式表现？能够预知未来吗？怎么预知？这些问题全都是未知数。p> 但如果一个人什么都知道，p> 什么都能做到，p> 那和神有什么区别？怎么也不能算是异能者。p> 羽路说道：“那是误解，p> 『全知』异能并不能预知未来。”p> 舒凝妙心下一松。p> “全知者的寿命都异常短暂，很多连成年都活不到，庇涅内部有记载的全知者只有一位。他留下的话曾说，全知是一种沟通的异能。”p> “沟通？”p> “你应该清楚，我们的世界是由运动的粒子而组成的，而每个粒子内部，都有一根振动的弦。”p> 羽路指尖划出一道琴弦的形状：“粒子内部振动的弦，就像琴弦一样，琴弦振动的模式不同，产生的音调不同；而弦振动的模式不同，产生的粒子也各不相同。”p> 这点舒凝妙是知道的，弦光学院的名字就源于此。p> 作为世界基础的“弦”和对于人类来说最重要的“光”，庇涅政府为异能者的特殊学院命名弦光，正是认为异能者会是人类的希望和未来。p> “粒子组成了世界万物，但只是因为弦的振动，才产生了源源不断的粒子，通俗一点来说，世间发生的任何事，都只是弦振动产生的分裂和结合。”p> 羽陆说道：“全知者，可以听到弦振动的声音，和这个世界『沟通』。他们能感受到什么，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但我能肯定，全知者是看不到未来的，这世间不存在预知未来的异能”p> 舒凝妙沉默了片刻：“可那些人说全知者就是先知，说全知者能够看到未来。”p> “因为他们只是一群疯子。”羽路难得露出了些个人化的情绪，微微蹙眉：“他们根本不知道全知者是什么，也从未真正拥有过作为先知的全知者，全知者的身体非常脆弱，不可能和他们一样到处东躲西藏。『先知』和他们所信奉的东西一样，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私欲杜撰出来的谎言。”p> “那他们为什么会找上我呢？”舒凝妙直直看进他的眼睛。p> 羽路静静听着她说话，瞳仁深沉，他没有给出答案，在等着她开口。p> 舒凝妙顿了一下，才重新斟酌语句：“我的异能好像并不是只是力量强化，我不知道这和『全知』有没有关系。”p> 她声音轻轻的，有点示弱的意思，仿佛是真的在疑惑自己的异能和全知是否有所牵扯：“前几个星期，我的弟弟对我使用了『转移』异能，我才发现——所有的附加型异能对我好像都不起作用了。其实我曾经在他的脖子上见到过普罗米修斯的标志模样的吊坠，我想……他应该是觉得古怪，所以告诉了普罗米修斯的人吧。”p> 作者有话要说p> 用语词典22『弦光学院』p> 学院的名字由弦（string）和光（lux）组成，在一些文件中，也会被写为sxl学院，院徽是三根互相交织的弦。p> 作为世界中心，弦光学院一直为世界源源不断地培养异能人才，受到各个国家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