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番外五:燕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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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州位于大虞最北处,春日来得迟,也走得晚。
玉白中稍带微红的花朵娉婷轻盈,约莫十米多高的树木在风中舒展着褐色的枝条,株数不多是以格外醒目。打马游街,抬眼远望,古朴的城门外是茫茫大漠,再远些,便是一轮圆圆的红日,底下是连绵起伏的山峦。
吱呀——
门被推开,正忙着擦拭桌柜的小少年还未抬头便开了口:“客人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待看清打头的人,小少年“哎”了一声,“越姐姐!你回来了?!胡叔叔他们在后头呢。你是不是饿了?我去烙个饼来!”他瞥见对方后头的人,下意识地生出困惑,“……这几位是?”
最引人注目的大抵是站在中央的一对璧人,女子眉目清丽,青年俊逸如松,被侍女和家丁簇拥着,衣着气度不凡。小少年迟疑地问:“是越姐姐的朋友吗?”
越千山“啪”地一声把随身配着的弯刀搁到旁边的木桌上,难得生出几分卖关子的心思,只对小少年道:“我去请我爹娘他们,你帮忙领他们到二楼最好的那间屋子里去。”
历经舟车劳顿的黎蔓丝毫不见疲惫,猜到对方的意思后连忙制止:“哪有劳动叔叔婶婶的道理?该是我和二郎去拜访才对!”
陆闻砚和她并肩站着,出声帮腔:“既是一家人,越姑娘无需这么客气。身为晚辈,却不主动去同长辈见礼,实在是折煞我和蔓蔓了。”
显而易见,一行人当中说话最作数的是黎蔓。
因此在傍晚时分,整个酒楼都听到了掌柜和掌柜夫人的连声惊呼。
“千山前些日子传了信,我刚刚还在和你叔叔说应该快了,正盼着呢……”
“蔓丫头……不对不对,婶婶糊涂了,”身形微胖的妇人抓着黎蔓的双手仔细打量,“一别十余年,公主如今可好?”越氏瞥见女子清瘦的腰身,下意识地哽咽几分,“公主怎的这般瘦……”
站在旁边的中年男人两鬓微白,颊边的肌肉抖动两下,好半天才克制住失态的冲动,“公主和陆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累坏了,”他招手示意旁边的小少年,“让后厨……”
“不用后厨!婶婶去给你做!若是累了你就直接去歇着,我给你端来,”越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瞥了眼屋外的天色,“这个时辰,老杨想必也没还没睡呢,我去叫他给蔓丫头烙饼吃,知道蔓丫头回来,他肯定也乐得找不到北!”
不欲如此兴师动众的黎蔓慌忙起身,却被越氏一把按住。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么客气做什么,”妇人故意板起脸,但坚持不到一瞬便又柔和了神色,“你和你二哥小的时候,最爱吃婶婶做的面条和老杨头烙的烧饼。这十多年过去了,婶婶只怕你吃不惯……”
听了这话,黎蔓怔楞在原地——
黎志小时候最爱调皮捣蛋,进了军营也不闲着,除开正经练武的时候,总要想方设法地逃出来转悠。黎蔓自幼体弱多病,不宜过多练武,但整日在院子里待着不免觉得无趣。两人一拍即合,时常互相打掩护地出去玩儿。
左右跑不远——毕竟城中不少百姓认得他俩,因此黎举飞和康修婉商议过后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两兄妹就这样陆陆续续地把燕北城里好吃的都吃了个遍,最后一致同意越婶婶做的面和杨老头烙的饼味道最好。
身为大哥的黎云是个性子沉稳的,自然不会和他俩一起四处乱逛,得知消息后默默地封了银钱送到越婶婶和老杨头那里,就当给弟弟妹妹往后去吃提前付账。未曾想差点挨了妇人的打,说他怎么如此见外。
最后此事还是靠黎蔓调停,小姑娘眨巴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道:婶婶若不收,那杨爷爷怕是会因为不好意思也不收,但他以烙饼为生,我和二哥又格外嘴馋,一个月总要去吃个七八回的,实在不好。
杨老头是从燕北军退下来的兵士,因为在打仗时负伤做不得太多重活,又以不想离开燕北而拒绝了黎举飞劝其去京城找个闲差的提议,素日以卖饼为生,燕北军里大多数人都会时不时地去照顾照顾生意。
之前每次斗在越婶婶的面摊和杨爷爷那儿付钱都要斗智斗勇,眼见大哥给了解决的路子,自然要好好利用起来。黎蔓觑着妇人的神色,扯了扯越氏的衣袖撒娇:婶婶若不收,我和二哥下次可不来了。
黎志在旁边不住点头。
越氏无法,只得应了,又刮了下小姑娘的鼻头,亲昵地说:你呀,就是看婶婶拿你们没办法。
……
眼下提起往事,实在是叫人恍惚。
黎蔓当即红了眼睛,几欲落下泪来,“不曾想婶婶还记得,”她接过陆闻砚递过的巾帕,紧紧地攥在手里,感受周遭关切的注视时只觉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暖洋洋的温泉里,不由得露出一点笑容,“……只要是婶婶做的,我都爱吃。”
妇人拍了拍她的手,兴冲冲地迈出门去往灶台赶。
“如陆大人说的,既是一家人,今日便是团聚,是喜事,都不该哭。”
男人从前做军师,素来是需要临危不乱的。不曾想今日见了故人之女,心头思绪万千,他看着对方与其父母肖似的眉眼,声音哑然:“听闻公主前些日子负伤,如今可大好了?”
青年和黎蔓站在一处,胡年与这位近来风头正盛的陆大人毫不熟悉,忽觉自己身上“长辈”的责任更重几分,下意识道:“陆大人……”
“您于公主如师如父,这样实在是折煞陆某,”身形挺拔的青年拱手弯腰,郑重行礼,姿态放得很低,“若胡叔叔不嫌,叫陆某的名字就好。”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何,从细微之处进行判断最是可信。自打两人进门开始,胡年便不自主地观察起来。下意识的亲近做不得假,京城里的消息在刻意打听下也有所耳闻,越千山还未出嫁,头一次体验“岳丈”角色的胡年突然有些头晕。
“咳,蔓丫头你和陆,”男人轻咳半声,先是让店小二去沏壶酒楼里最好的茶来,略带勉强地说完后半句,“……和驸马都坐吧。”
谢天谢地,黎蔓加封公主,让胡年在“陆大人”之外找到了个合情合理的称呼。
黎家在燕北军,不,应是整个燕北城都颇得人心,陆闻砚思忖着,听见耳边胡年对于黎蔓的关切,对后者为何始终挂念燕北更理解几分。
说到底,便是那句“真心换真心”。
大伙儿闲聊几句,守在门口的陆氏家丁却是突然进来,附耳对陆闻砚说了什么。见此情形,黎蔓别过脸,“可是京中的消息?”她善解人意道,“我同胡叔叔说说话,你先去处理罢。”
青年起身,对胡年拱手:“恕闻砚失礼,您同公主叙旧,晚辈先失陪一阵。”
待胡年点头,陆闻砚这才离开屋子。
热腾腾的面条便被端上来,里头的羊肉比面片还多,堆得偌大的瓷碗都装不下。年近七十的老人腿脚微跛但精神抖擞,因为烙饼而挽起的衣袖还未放下,看见黎蔓的那瞬间感慨万千:“三姑娘……而今都这么大了啊。”
“……杨爷爷。”再见故人,黎蔓站起福了福身,意欲上前帮忙。
“不妨事,不妨事,老夫还有力气,一点饼子而已,”老杨将竹篮放下,酒楼的小二机灵地搬来椅子。老人殷切地望向故人之女,“公主是今日到的?怎的不提前说声,也好让老杨我提前把饼烙上。”
“昨儿个天气不好,赶路时还下了些雨,原以为今日是到不了的。”黎蔓温声解释,目光落到老人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