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天净池,莲台湿身
“这云屏后就是天净池吗?”弦玑望着云屏,云屏似乎被云雾糊住,一片白皑。
“小姑娘,老身提前说明,这天净池可能会引起你七情六欲,而你的七情六欲也会浮显在这颗珠上。”说着,老者从宽大的袖摆中掏出一颗珠子,“虽然,老身不知道你来左阳到底是为何目的,那老身绝对不会放任危险!”
心瞬间提起,表面上还是徉装一幅不问人事的少女,弦玑浅浅一笑,“道长,我的梦想就是当捉鬼师,来左阳的目的就是为了当一个真正的捉鬼师,挂一个头衔!学个本领。”
老道没在说什么,但是他明显半信半疑的态度,如果他真的认为,就不会让天净池试检她,当然,如果他完全不信,就会直接把她赶出左阳古道,就不会放任她来到天阁,总而言之,只是在心中找一个安慰。
紧接着,老道将宝珠放置于凹槽,宝珠隐隐泛着幽蓝的光,“进入天净池,坐于莲台!”
弦玑毫不犹豫地朝天净池走去,裙摆之下的淡绿色靴子除去,赤足踏入水中,天净池似乎是有感应,自动让出一条道,眼前的水雾渐渐散到两旁,一条碧绿的“玉带”泛起层层漪澜。
沿着这道水带望去,一块粉色花瓣的一角在水雾中若隐若现,慢慢走近,才发现,水池的中央处,有一座巨大莲花类似木桩的东西,通体白玉雕琢,想来,就是道长口中的莲台。
磨蹭了一会儿,哗一一水声四起,她借力爬上莲台。池水对她来说挺深,蹿到腰线上处,腰线下全部被水惹湿。
爬上莲台后,盘坐在莲台之上,那样子恍如一尊女菩萨,可惜,手中没有玉净瓶。她一动不动,闭目凝神,双手微颤,感受着周边的水雾围拢来。
这些水雾就像幻迷香似的,但凡一个走神,就能直接“盗取”你的记忆,弦玑一刻也不敢放松,一刻也不敢念着师傅,生怕道长看出她的目的。
微微撩起眼皮,露出一个缝,师傅似乎在眼前一闪而过,手暗自攥紧,逼自己默念着经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依旧保持着默念经文,忽然,一阵莫名的风吹来,吹得心乱,耳边似乎响起师傅的声音。
“徒…儿。”
几乎是同一瞬间,弦玑睁开眼睛,背部紧绷,身子一僵,深知师傅是不可能出现在这的,可还是动了心思想去看,哪怕再瞧一眼,算算,大概有9年没见过师傅,以往清晰的脸如今也变得模糊。
一狠心,弦玑闭上眼,继续默念着经文,当作听不见,那声音也渐渐消了下去……
“可以了!”道长沉厚的声音传来。
脑中紧绷的筋断了,她舒了一口气,起身,哗一一跳入水中,朝着池岸走去,望着靴子,有些犹豫,她向来不喜欢湿嗒嗒的穿鞋,但又不可能不穿,赤足走出去。
“弦姑娘?我将毛巾和换洗衣物给你来了。” 就在犹豫间,一道女音隔着云屏传来,这声音颇有些柔婉青涩,不是清冽及冷,也不是软绵及甜,就像江南的酥雨,滋润!
脚底一凉,挂在腿上的水珠似乎顺着脚裸缓缓流下。她提裙,一步踏上池岸,隔着云屏对着外边的人道,“谢谢!”
云屏边与墙壁中间,冒出一条毛巾。应该是这人拿着毛巾送来,只不过白色毛巾掩住她的手,看起来就像毛巾凭空出现。
接过毛巾后,一件黛粉色的长衫再次凭空出现,于是,一齐拿过一一她将这些东西先放在没有水渍的地方,然后脱去衣裳,拿着毛巾擦拭,再穿上她送来的衣物。
拉开云屏,只见一位黄衫女子站于眼前,这就是殿门口的黄衫女子,黄衫女子先开口道:“很适合你一一师傅让我带你去长乐殿。”
“谢谢你带的衣物。”
“不用谢,我只是觉得春天也是很冷的,池水更不用说,别感冒。”黄衫女子浅浅一笑,暖意溢起。
长乐殿是左阳第二主殿,主要是左阳道士们的住处,但也不是所有道士都可以进入。道教一般分三职四级,三职:道徒、道士,道长。四级:元、策、子、阴。
而这所谓的三职四级则跟泽德息息相关,泽德越高,职级越高,而这些泽德可不是靠天生,是靠那些留在人世间的鬼,给他们渡轮回,则会有相对应的泽德。
长乐殿内一般住着以子开头的道士,比如宋拂虚的头衔“子虚”。
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一一悬挂朱门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下“青源红绵”,朱门敞开,一览而尽,纱幔低垂,青案浓墨,炉生香薰。
“这就是你在左阳日后所处的房间,旁边住的就是我,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找我。”
“你叫什么名字?”
“师傅常常唤我黄衫一一你也可以唤我黄衫。”
“黄衫!”弦玑刚要喊出口,另一个女声先人一步,扭头一看,是那个红衣女子!铃铛叮叮,衣袂飘飘,步若翩翩。
“我刚才怎么没找着你。”红衣女子停至,铃声随之停止,“你好呀,虽然得知咱俩不是同门师姐妹,但是这见面礼还是得给。”
说着,她拽着黄衫,“你陪我去拿。”黄衫无奈跟上。
弦玑转身走进“青源红绵”,就看见随风飘动的宫纱。这里只有陌生的陈设,总觉得缺少些什么,她这次来得匆匆,很多东西都遗落在小洋楼中。
等有机会,一定得去拿。蓦然,足音四起,转身望去,白袍道士手持拂尘,朝她走来,“日后要多多相处了。”
“那我加入了左阳,是不是就是持证上岗了。”
“目前只能说是持半个证,因为还没把统计上去一一对了,待会儿我带你熟悉熟悉这里。”
“好。”
此时,她们也来了,红衣女子手中似乎正拿着礼物,“哟,小师弟也在。”径直越过他,将手中的礼物递上钱,“给你的,符笔。”
符笔,就是专门绘制符箓的笔。
精致的礼盒容易让人心动。弦玑并不打算收下,因为拿人手短,“我不能要,你还是拿走吧。”
“为什么?”
“拿人手短。”
主殿一一
殿内的光景凝重而紧绷,老道端坐在案台旁,把玩着几颗佛珠,珠子滚动的声音清晰可见,望着庞大的神像,眉宇间难掩一股悒色。
案台上的香炉,冒出袅袅轻烟,攀上凝重的空气。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柱香的时间都快过去了。
“师傅,您找我有事。”
珠声渐止,老道停住手上的动作,望向跟前的宋拂虚。安静到极至紧绷的气氛支离破碎,他的声音分外明显。
“这人你从哪里带来的?”
“嗯……。”垂下的手指微微弯曲,“这人我从一个僻壤……”
“我的意思是她住在什么地方?”老道打断他的话,直插中心。
“一个小楼房。”
老道垂眸,看着素白的布料,用指腹摩挲着佛珠,动作轻缓,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殿内再次沉寂,此时,宋拂虚也有些捉摸不透,伸出食指,搭上杆子,原本横着的拂尘,现在倒竖。
“你一一日后帮我盯着她。”
“她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该问的别问。”老道甩了甩袖子,“下去吧。”
另一边,粗略地逛完长乐殿后,弦玑朝“青源红绵”走去,只有一个人安静待着,才会得到点慰藉。太阳渐渐西行,她也不清楚几点,不过到达山脚时,天色还早,像是八九点的样子,现在估计也有个两三点。
没办法,步行至山顶就花了好长的时间,原本清明的天空硬生生变得黄绵微白。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疲累,饥饿感不是很强烈。她慢慢踱步,果然,一闲下来就饿了。现在面临的选择:1下山找吃的,2回屋。
可她是真的不想动,双脚火烧火燎,像是脱了力的累,这一天的活动量比以往一个月还要多!
思绪有些模糊,可越模糊越跑偏,竟一时间想起那个婴儿,想起面前的处境,孑然一身一一恍如梦境,一切都不太真实,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巷子,离开师傅,离开祖师爷…一股云雾堵塞住流水的瓶。
忽然感觉肩上多了一只手,手指搭上的瞬间,一切都好像没了,包括装水的瓶子,总之,是轰然的空白……那一瞬间,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而,弦玑侧过头,就对上笑吟吟的红衣女子一一药吟,药吟身后尚是黄衫,黄衫迎上她的视线,礼貌一笑。
“你要下山去买吃的,我提醒一句,咱这过午不食,从未有晚饭,一般都下山买吃的一一咱这个大厨有脾气!”
三人结伴而行,觅路下山而去。这番下山,仍是信步而行,不过,路上与人还能聊上一两句,倒也觉得还好,不是很累一一说着,似乎转瞬之间,路便走了一大半。
药吟和黄衫似乎走贯了这条路,一路走下来,丝毫不带喘的。药吟越聊越有劲,虽然大多数都是她自己唱的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