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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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微风沁凉，顾清水一眼望见等在楼下空地的李凯丽。那模样柔弱、温和，楚楚可怜的双眸亮得像藏进丛林深处的小鹿，不免让人激发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她尽量给去一个自然的微笑，对方眼中一闪，终于神色缓和。
“这姑娘谁？”盛佳嘉小声问。
“李凯丽，”顾清水看向林凯补充，“他女朋友。”
“嗬~”
盛佳嘉随即发出的一句语气词立即引来林凯的关注，“咋了，嘉姐？”
“没什么，就觉得你，眼光不错。”
“是吧！”
林凯在住宅区旁的小商圈里订了间餐厅，四人围着圆桌挨坐一排。整个包间格外宽敞，碗筷的轻轻碰撞都能自带回声。
“都怪我，擅自把照片传给凯丽，早知道直接删了就没今天这事了！”
“凯丽她很珍视你们之间的友谊，不想这个误会拖得太久，影响彼此的感情。”
“她是真忙糊涂了，姐，给我个面子，就原谅她吧！”
从头到尾，那一张嘴便没停过。好赖话全让他说完了，顾清水本就坐立难安，再不有所表态，倒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刚想出面发声，盛佳嘉托起玻璃杯脚，举向乖乖坐在林凯身边小鸟依人的李凯丽，“常听清清提起你，认识一下？”
“佳嘉姐你好。”
“嚯，知道我名字啊？”
“嗯，他也经常谈起你们。”李凯丽侧目瞥向一旁的人，笑得娇羞可爱，林凯顿时心神荡漾，旁若无人地捏了捏她细嫩的小手。
“好啦别虐狗，”盛佳嘉抿一口淡茶，“有幸相识，本来也该一起吃顿饭！”
“这么说，清水姐原谅我们家凯丽了？”
“你们就是太客气，为这点小事还特意跑一趟，大家都是朋友了，说什么原不原谅多见外！是吧清清？”
顾清水笑笑：“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说起来，”盛佳嘉又敲了敲杯沿，岔开话题，“谈了这么久的女朋友现在才舍得带出来，对得起姐前段日子陪你喝的酒嘛？”
“是哦，对不住了嘉姐，那今晚你想喝什么就点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啊！”
“当然！”
李凯丽私下拽了拽林凯的衣角：“我去趟洗手间。”
待她走后不久，盛佳嘉也站起身，拍拍顾清水的肩膀：“我去去就来。”
席间只剩下两人。
顾清水默默喝了几口海鲜汤，林凯一直未拿起筷子，等她喝完，才探身忧虑地问：“小姐姐，你不生气了？”
“我没生凯丽的气，”她抬起双眸，“何存溪已经辞职了，既然不是事实，谣言总会平息下去的。”
“……你说什么？！”
“既然不是事实，谣言总会……”
“不对，前面那句！”
“何存溪已经辞职了。”
“老何辞职了？！”林凯难以置信，立即窜到邻座，“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
“我这就打电话找他！”掏出手机，嘴上仍喋喋不休，“这败家玩意儿，说不干就不干了……”
听筒内响过几声，便传来暂时无人接听的语音提示。
“小姐姐，你这两天见过他么？”
顾清水摇摇头。
“那他有没有联系过你？”
她再次摇头。
“别不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蹶不振了。”
“打击？”
林凯从屏幕中抬起视线，咧嘴一笑：“瞎说的，我待会儿去找他一趟。”
“你知道他在哪里？”顾清水疑道。
“你好像很关心他哦？”这人的表情猥琐得略有些夸张。
“……”顾清水一时窘迫，纠结了几秒，从刚才偷偷摸摸带出门的托特包中搬出一只包裹严密的盒子，“我是想请你帮忙把这个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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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台前，李凯丽正为自己补妆。
“散粉刷不错，你们行政一个月工资挺高吧？”
盛佳嘉的身影冷不丁出现在镜中，李凯丽并不惊讶，停下动作转向她，软软糯糯地唤：“佳嘉姐，你也来了？”
“小姑娘，不要自以为聪明，就把别人都当笨蛋，”盛佳嘉懒得在她跟前做表面功夫，开门见山道，“你做了什么，时间会一件一件还回来，但愿到那时，你还有勇气接着。”
“佳嘉姐，你……”李凯丽鼻头微红，眼底戚然。
“清清这人吧，你就算当面捅他一刀，她都不会拿你怎么样。所以啊，你要是看不惯她，哪怕大庭广众下骂她一顿，也别玩儿阴的，她比你想象中脆弱，最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经不起舆论伤害。”
“……”
“我呢，正好和她互补，别人要敢动她，”盛佳嘉洗完手，向前走近两步，冷笑道，“我怕哪天忍不住做出些不理智的举动来……害人害己的，你说何必呢是不是”
李凯丽闭口不言，背后的手掌紧握成拳，短短片刻，又露出一抹极浅淡的笑，侧身将台子上的粉底口红等物塞入包中。
盛佳嘉瞥了一眼那敞开的口袋，“还会抽电子烟？”
李凯丽一顿，赶忙拉上拉链：“刚买，偶尔用一用。”
“别抽上瘾，我们女孩子还是要多爱护自己的身体。”说着已背过方向，靠在洗手台上，有意等她一道返回。
“……你和清水姐，认识多久了？”
“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亲姐妹一样，”这句话说完，似乎仍觉不够，盛佳嘉笑着看向身侧的姑娘，“她是个很好的人。”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把她当朋友。”
“希望是我的偏见，清清如果可以多一个朋友，我会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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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第二天不是休息日，林凯没敢留人太久。开了一瓶干红，还余下一半的时候，就带李凯丽先撤了。
盛佳嘉挥完手臂，回身见顾清水一副心不在焉，再看她滑落至臂弯里空瘪了的托特包。
“东西送出去了？”
顾清水回过神，双目迷惘：“什么？”
“就在家门口，大晚上挎这么大个包出来吃饭，不用猜也知道里头装着要带给何存溪的礼物好吗？”
“……”顾清水又往步行走远的两人方向望去。
“放心，替你敲打过她了，没有恶意最好，要是敢动一丁点坏心思，我不会客气的。”
“？！”人家诚意满满来请吃饭，却被无故“敲打”一番，原本没芥蒂都要心生龃龉了，顾清水急忙追问：“你没对她说过分的话吧？”
“哎呀没事的，再说我得罪的人还少吗？我就担心你这包子性格，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咱俩明明同岁，你怎么总跟我家长似的……”顾清水无奈叹息。
“我怕呀，清清，怕别人来伤你的心，”盛佳嘉定定地站在原地，表情一如多年前的认真倔强，“除我爸以外，你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眼眶有点发热，顾清水走来拉起她的手，抿抿唇：“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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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红酒绿，火树银花，瞬息万变的霓虹是多少人心中神秘莫测的绮梦？大批年轻人源源不断地涌往这座城市，最后真正能留下的又有多少？
每当夜幕降临，是李凯丽一天中最为愁肠百结的时刻。脚下踩着的路，因一双硬质鞋底崎岖难忍，裹挟着香味的空气因身上复杂的衣扣燥热不堪，但她一声不响走在林凯身边，伪装出理想女友的完美模样。
对方忽然转脸过来，李凯丽心下一喜，以为他终于发现自己一直被挤在盲道。
然而林凯面色冷淡，问：“老何离职的事，你为什么没跟我讲？”
抑住失望，她低下头，“我担心被清水姐误解，一着急就……忘了，不是有意的。”
这一次本不需要眼泪，可胸口似有万般委屈，想在这人面前毫无遮掩地流露出来。
“我又没怪你，”搂过她的肩膀，林凯的语调异常温柔，“傻瓜，哭什么？”
“没哭……”
“那是，下雨了？”伸出手指勾去她脸颊上的泪，“还是热的。”
见她破涕为笑，林凯将她拉进怀里紧了紧，然后松开道：“帮你约了辆车，你先回家。”
这份温柔太短暂了，短暂到她初入状态，就被收走了，李凯丽咬了下唇角，“你呢？”
“我回学校，顺便帮人送个东西，今晚可能不去你那儿了，你先休息，不用等我，”说话期间，林凯的双眼只盯住手机屏，不多时便道，“车来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老婆，快上车。”林凯几步上前拉开一辆车的后门，还是那个笑容，没心没肺。
沉默着坐上车，回望融入夜灯的身影，李凯丽自嘲地笑出声音。
将来，你会不会娶我？
这是迄今为止唯一的问题，以后也不会问了。
如是想着，车子已然驶过一条街，李凯丽喊下司机：“师傅，我再给加点路费，你在前面那条路口放我下来，按照打车地址继续往前开。”
站在路边，接通响铃许久的电话。
“喂？妈……”
“你让他来淞城干什么？难道因为他是我弟弟，我就必须管他一辈子？”
“我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就不能考虑考虑我的处境呢？”
“我没时间给他找房子……喂！喂！妈——”
她慢慢垂下胳膊，全身又开始痛了。看不见伤处，流不出新鲜血液，却偏偏痛不欲生。无论逃到哪里，那只无形的手总有办法化作无数根藤蔓死死攀附上她的躯体，只要挣扎，就会被撕裂每一寸肌肤，袒露在阳光下任意曝晒。
李凯丽恍惚出神，颤抖着翻开挎包，抿着那小巧的金属管深深吸了一口。
吞吐的缭绕烟雾中，一位过路的老太太皱起眉头，抛出一句刺耳的评价。
“现在的女孩子也抽烟咧！”
她红着眼睛，挡住对方去路：“我抽烟怎么了，花你钱了？”
“神经病哦，我不过讲讲咯，你想对我一个老太婆做啥么子啊？
“没想干嘛？就是来告诉你，男人能干的事情，女人也能，身为比我们多活几十年的女人，阿婆，别带头歧视女性，跟白活了似的。”
“你这个小姑娘讲什么？！”
老太太一直在背后骂骂咧咧，她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走去。
期间又接到一通来电，“丽丽啊，我们这边有群富二代组的局，人不够，你来不来？”
“……地址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