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5
毛毛一般的雪花从空中坠落，落到教室外走廊的石扶手上，化成水，浸湿了台面。
顾盼感觉自己的心里面也下起了一场毛毛雪。
有点湿。
沈归问她的话没有完全说完，但是她能猜到。
有些事情，他们两个人心照不宣，从未说破。
会舍不得吗？
当然会。
感情有多脆弱，她比谁都清楚。
曾经相爱的夫妻都能闹红了脸，更何况……他们连情侣都不是。
但是顾盼想他出去。
“沈归，这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沈归第一次跟她生气，以往淡然的表情不在，转过身就走了。
现在，沈归的第二节课没有来。
顾盼的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忍不住在想：她真的把沈归气到了啊？
不知道为何，想起这个，她竟然觉得有些想笑，直接弯唇笑了出来。
“盼盼。”赵铃伸手过来戳了一下她的胳膊，“老师一直盯着你呢。”
顾盼刚刚一直在走神，望着窗外。
老师盯着她咳嗽了好几声，但是她完全没有看见。
现在，那老师的脸色已经很差了，赵铃只能赶紧戳了戳她，让她收敛着点。
顾盼抬头，就对上了数学老师那张脸。
她赶紧收敛住表情，表示自己会认真的。
数学老师剜了她一眼后，转过身去，继续讲题。
顾盼也收敛回心思，专心在复习上。
她的数学水平不是很稳定，运气好的话，会考一个不错的分数，运气不好，就刚刚及格的样子。
这都得益于沈归。
顾盼发现自己又想到了沈归。
啊……不行不行，顾盼甩了甩头，将沈归从自己的脑海中甩出去，然后认真地听课。
数学课完了后，顾盼转过身，去看自己身后。
沈归的位置那里一直是空着，她琢磨了一下，沈归应该不是那种一生气就逃课的性格，那他应该是有事儿去了？
顾盼琢磨着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问一下，但是手摸到手机时，又犹豫了。
以前的她，确实是有考虑过高考过后去往英国，找她的小姨。
但是现在，小姨和艾瑞克离了婚，为了疗伤，她现在全世界在跑，她去那边的话，家里人总归是不放心的。
让顾盼打消出国念头的，是她舍不得家人。
以前她总想往外跑，是觉得这里没有在乎她的人，那她跑远一点，干脆不在他们眼前晃悠。
而现在，有老太太，有徐蓉女士，她舍不得走了。
但是，沈归若是有机会的话，她还是希望他可以抓住。
她清楚沈归有多优秀，身为他的朋友，她希望他能高飞，去更广阔的天地瞧一瞧。
但……
那未说出口的话，只怕是……
下午上课的时候，沈归总算是到教室里来了，但是他却是来收拾东西的。
“归神，你去哪儿啊？”
陆正看着沈归收拾东西，出声问道。
顾盼的人在装作写东西，但是耳朵一直在动，想听沈归怎么说。
沈归朝着前面在装学习的顾盼看了一眼。
“有点事。”
沈归没有多说。
顾盼实在是没忍住，转过身，抬起头，朝着沈归眨巴眨巴眼。
沈归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
“还在生气啊？”
顾盼这话说出了，沈归还没说什么，陆正和赵铃纷纷朝着他们两个凑了过来。
“盼盼，你把沈归惹生气了啊？”
陆正朝着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他们还没有见过沈归生气呢，不管他做什么，好像都是很淡然的样子。
而且，他和顾盼的关系是真的好。
他们两个，会闹矛盾？
而且，顾盼还把他给惹生气了？
两人露出八卦的眼神。
沈归站着的，低着头就看见他们三个脑袋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是去交流学习。”
顾盼“哦”了一声，又继续问道：“所以，你真的还在生气啊？”
沈归移开眼，不回答。
但是他这个表现就是在说：对，没错，我在生气。
沈归生起气来，不熟悉的人是看不出来的，他脸上的神情依旧，但是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沈归，我们……”
顾盼想跟他说聊聊，但是这个时候，上课铃声响起，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道：“我到时候给你发微信吧。”
沈归抿着唇，“嗯”了一声，然后背着包从后门离开了。
顾盼转过身来，叹了一口气。
赵铃推过一张纸条过来，上面写着：【盼盼，你怎么把沈归给惹生气的？】
【他……可能要出国。】
“盼盼，沈归不是要保送……”
一到下课的时候，赵铃就忍不住找顾盼八卦了。
他们都以为，沈归会有两条路。
一条是被保送，另一条是自己参加高考。
不管是哪一种，他应当都是去京市。
而现在……他竟然是要出国？
出国的话，那岂不是……
赵铃看着顾盼，眼神可怜巴巴。
“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搞的好像我被抛弃了一样。”
赵铃叹了一口气。
“盼盼，世事难料。”
顾盼幽叹一声。
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不过世事难料归世事难料，在前途的事情上，她还是希望沈归能够慎重。
回到家时，已经挺晚了，顾盼犹豫了一下，给沈归发了一条消息。
沈归还没睡。
顾盼看到他那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只不过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的消息。
盼达儿：【这是给我打了一篇作文吗？】
。：【。】
顾盼看到他这个句号，轻声笑了出来。
沈归这个人，总给她一种莫名地幽默感。
不过还好，这生气归生气，他还是理她的。
盼达儿：【方便接语音吗？】
沈归那边回了个“嗯”字。
顾盼将微信语音拨通，那边没多会儿便被接通了。
顾盼听到了风声。
“你还在外面啊？”
“嗯。”透过听筒，沈归的声音有些低。
“沈归，我今天去找刘老师了。”
沈归那边没有回复，但是顾盼知道，他在听。
“刘老师说，你想要拒绝。”
虽然还没有确切的决定，但是他已经流露出这个意思了。
沈归听到这个话，依旧没有出声。
“我能问问，你是因为什么拒绝的吗？”
因为什么拒绝的呢？
过了好一会儿，沈归那边说：“很多原因。”
顾盼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两拍。
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吗？
顾盼没敢问。
这个问题问出口，就有点打破他们两个现在这种平衡了。
“你想我出去。”
不管是在教室外面他们说的话，还是她现在，她都透露着一个信息：出去。
“你就这么想我离开？”
沈归说这个话时，声音其实挺淡然的，但是顾盼莫名地从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我不是想你离开。”顾盼说，“我想你飞更高。”
电话那边又陷入了沉默，顾盼继续道：“我问过刘老师了，那个朗菲教授手下带出了好几个世界级桥梁工程师，他很多年都没有主动邀请人进他的实验室了。”
能进入他实验室，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他的梦想。
如果在国内的话，他可能会按部就班地上大学，然后进公司，开始谋生。
说实话，顾盼有一些私心在里面。
她不想看到意气风发的少年为了生活而被磋磨，他该为了梦想而发光发热。
“我想到沈同学，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桥梁设计师。”
顾盼说这话时，说的铿锵有力。
电话那边，沈归突地轻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很微弱，但是由于他那边太安静了，所以她还是听到了。
“说的真好。”
顾盼不满道：“我说的真心话。”
虽然，他若高飞，那他们之间，可能会越走越远。
但是……
顾盼不会后悔。
任何一个想要高飞的人，都不该被一段关系绑住。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只是朋友。
身为朋友，她更希望他好，去选择更适合自己的道路。
“沈同学，你知道吗？顾立远每次和我妈吵架，都说当初不该结婚留在南市，若是他没有留在南市，而是跟着当时的朋友一起经商，他现在早就辉煌腾达了。”
虽然顾盼觉得，他就算当年没有结婚，他也不一定能辉煌腾达。
人总是会去美化那条自己没有走过的路。
顾盼不知道沈归以后会不会像顾立远那样后悔，所以，她说：“不管做任何的决定，都请一而再再而三的为自己考虑，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或者是有什么顾忌的地方，也希望你可以跟我讲，不要忘了，你盼姐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
顾盼说这个话时，语气可轻松了，但是她抬着头，感觉眼睛涩涩的，好像要尿尿了。
明明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她为什么会想哭呢？
手机那边，沈归没有回音，但是顾盼感觉自己好像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两人对着手机，沉默了很久。
“顾盼。”
沈归那边先出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平静，他说：“距离能够改变很多东西，我本就拥有的不多，所以，我不想失去，你懂吗？”
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
他都拥有的不多。
他只想牢牢地抓住所拥有的，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