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那场面，说是乱得惊天动地也不为过。
就连系统也忍不住哀嚎了一句：“好你个陆式微！竟然又来这一出！”
陆式微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她如今忽然能够重新从言傲的身体里掌握五感，明明是极好的事情，兴许也多亏了那枚生死佩。
可她却几乎勃然大怒，指着系统反呛了回去：“你倒来说我，你到底为什么会让我的生死佩在言傲的玉牌里面？”
系统刚想和她对吵，便见陆式微转了身子，拼命想要冲出去：“陆真！住手！莫要伤了他！”
“陆真，住手，莫要伤了他。”
无邪弦轻轻巧巧地显露在了半空中，铮鸣一声，挡在了陆真的长剑前。
言无侧了侧身子，挡在了陆铁匠的身前，低声道，
“在还没有西微门的时候，陆铁匠便守护了那座山千百年，他是西微门那片土地孕育出的妖怪，你莫要伤他。”
陆真抬眼，眸子里的光芒竟然还要比那剑尖的光芒还要冷上几分：
“陆真从小所受教育，皆是见妖杀妖。
“也许言无老祖觉得陆真一心婚约，担不起西微门继承人的重任。但实话说，陆真并不在乎那分数是加在陆真的玉牌上，还是加在言傲道友的玉牌上。
“陆真只知道，陆真手中剑，不为那些弯弯绕绕，只为斩杀妖怪，以防他们兴风作浪。”
“陆铁匠从没有兴风作浪过。”言无甚至伸手捏住了陆真的剑尖，“她甚至一直以她的一身妖力，护佑一方平安。
“也因为这个，陆式微将她迁居到本来繁华热闹的此处，还给她冠姓陆，将斩妖剑交给她铸造，以示陆式微维护之心。
“陆真，你连你师祖的心意都不管了吗？”
“陆式微本来就是个妖怪，她自然能怜惜其他妖怪，与我何干。”
陆真紧紧盯着陆铁匠，视线一错不错，对言无回答的话都更加疾言厉色了几分，
“倒是言无老祖，明明与陆式微分庭抗礼，也一直坚持逢妖必斩的原则，为何此时却有了恻隐之心？”
她的剑尖缓缓使劲，哪怕被无邪弦开始层层包裹起来，却还在一寸一寸精进：
“难道便是因为无法接受一代捉妖大能陆式微是妖怪的事实，担心毁了捉妖界千百年来的无瑕荣耀吗？
“可如此这般，岂不辜负言无老祖昔日封印万妖窟的苦心。
“况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怪的能力要比人类强悍不少，如何能够保证它们不会袭击人类？到那时，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不仅正蓄势待发要将铁匠的妖丹收入囊中的言傲愣住了，就连言傲体内的陆式微也呆在了原地。
她并非是为了陆真话里的意思而愣住。
她之前与陆真一体双魂，能察觉出几分来陆真嫉恶如仇的本性。
陆真虽然恋爱脑，但本性不坏，也愿意担责任。陆式微觉得，只要掌门好好调教一番，未必不能接西微门的班。
但她想要更好。
所以她对陆真耳提面命，试图以己身教她剑法。
就从陆真刚刚那抽剑的架势来看，陆式微猜测，她学得很好。
却只学到了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八个字，如同一记重锤敲在陆式微的心上，直震得她两眼发花，险些要站不稳了。
陆铁匠就算是再老眼昏花也该明白了如今的情况，她怒视着陆真，就连已经起皱的嘴唇都开始发抖：
“谁说陆式微是妖怪！陆式微不可能是妖怪！”
她伸出手来，下一刻，陆式微的生死佩便如同听从了指示一般来到了铁匠的掌心。
言无还没来得及拦，而后，便听见了“撕拉”一声轻响，生死佩紧紧贴在了铁匠的手心里。
如同一块烙铁一般，活生生烫到了他掌心的一块皮。
可她却如同没有感觉一般，瞪圆了那双眼睛，直视着陆真：
“看到没有，这就是陆式微的生死佩。
“生死佩现世，便可以激出妖怪的妖气。
“单单接触她的生死佩，都可以灼伤妖怪的手掌。
“小丫头，你怎么能说，陆式微是妖怪呢？”
陆真默了片刻，她望着那块闪闪发光的生死佩，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一等，之前的玉佩不是已经自爆了吗，陆式微的生死佩为什么还亮着？
“难道她没有死干净？”
言无已然迈步过去将玉佩拿到了手上，他一把拉起陆铁匠，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而后，他冰冷的目光又一次投向了言傲：
“我再问一遍，陆式微的生死佩，为什么会在你的玉牌里面？”
“我……我不知道。”言无的目光太刺人，言傲下意识退了一步，“师祖，玉牌是每个捉妖师入行之时便会打造的，我自幼在东无派长大，拥有玉牌时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豆丁呢……”
陆真也护在言傲身前，眉目凌厉：“言无老祖，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至少此时我们也正好知道，陆式微并没有死干净。
“她那般强悍的人，若是和妖怪狼狈为奸，说不定万妖窟异动也是和她……”
陆真的背影太过伟岸，差点让言傲感动得都要流眼泪。
他下次再也不吐槽陆真不怕言无了，有这样好的陆真保护，他真的很有安全感！
言无还没说话，铁匠矮小的身子已然腾腾然燃起了一圈又一圈的妖气，她怒目圆睁，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穿着西微门门徒的衣服，出言却对式微丫头如此不敬，今日我便替她好好教训你！”
她便要往前而去，不料，本来是护着她的言无却反而转了方向。
挡住了她。
铁匠微微皱眉：“言无，你做什么。”
言无沉默了片刻，声音在喉咙里滚了又滚，终于开口：
“明琰说，陆式微的那双阴阳眼，是她体内的妖血所致。
“我虽不让他们说出此事，但……的确没有证据否认。”
他的手指蜷了蜷，似乎想要再解释什么，但落下的话却已经带了几分尘埃落定：
“所以，你若是在此刻伤到了他们，陆式微的罪责便只会更大。”
铁匠的瞳孔缩了缩，目光终于从陆真身上移走，直视着言无：
“所以，如果之后有板上钉钉的证据证明，陆式微是个妖怪。
“言无老祖，你会亲手斩杀掉她吗？”
一直紧张兮兮地望着铁匠的陆式微突然一愣，而后双肩轻轻放松，甚而自嘲地笑了一下。
系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笑什么。”
与此同时，那边传来了坚定的一声：“会。”
言无看着陆铁匠，眸光深邃，
“我之所以护着你，是因为你的确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况且你已然年老，就算发狂我也能够制服住你。
“但是陆式微，如果发狂，我根本不可能近得了她的身。”
陆铁匠的眼神越来越沉，言无还在道：
“所以如果有发狂的迹象，我会尽力提前斩杀。”
另一边，陆式微的声音很轻，像松了口气一样：
“言无没变，真是太好了。”
言无的声音一卡。
铁匠还在反驳：“陆式微不可能让自己发狂的，在她发狂之前，一定会提前自戕。”
不知道为什么，言无刚刚还绷得很紧的声音突然哑了几分：
“如果没有……
“我会把自己和她锁在一起，日日夜夜守着她。”
那还不如自戕。
陆式微翻了个白眼，面色重新缓和了几分。
她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总算想起来要去问系统：“所以，为什么我的生死佩会在言傲的玉牌里？”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系统抱着胸，“再说了，按照剧情你早就死了，就算你的生死佩在言傲的玉牌里，生死佩也不可能有任何作用。”
陆式微觉得有道理，于是接着问：
“你的剧情线没办法根据现有剧情实时更新吗？
“比如说，既然现在我还活着，那块生死佩可以给言傲什么助力呢？”
“没更新。”提起这个，系统表现出几分不耐烦来，“都怪你，不然我的任务难度也不会提升这么多。”
陆式微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没关系，你不是有我了吗。有了我，必然能让言傲成为捉妖界最强的。”
她顿了顿，眼睛忽而眯了一下，“对了，之前和你交换的条件，我想改一个。”
系统看了陆式微一眼。
陆式微一笑：“既然西微门容不下我，我也不太想继续为它殚精竭虑了。
“我只有一个条件，如果言傲能成为捉妖界第一，要为我铸造一个新的肉身，而且得保我这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那团“不可名状”一下子抖了抖，陆式微与它沟通了这么多轮，已然能够一眼看出这意思。
它心动了。
于是陆式微下了最后一剂猛剂：
“作为回报，我这一路都会尽力帮助言傲。
“更重要的是，装着我灵力的玉佩已经自爆于天地之间，哪怕我复活，也绝无可能会有夺取言傲地位的可能。”
话音刚落，系统非常激动，直接应道：“一言为定。”
言傲并不知道，在自己的身体里已经达成了即将影响自己半生的契约。
他正发愁着，因为那劳什子生死佩，自己的计分玉牌碎了，可怎么办。
可惜，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便已然愣愣地看着、陆真挡在自己面前，正向言无躬身行了个大礼：
“多谢言无老祖为天下众生着想，今日之言，陆真铭记于心。
“他日等到陆式微重新现世，还请言无老祖信守诺言。”
陆真话说得咬字很重，言傲却仿佛隔了一层膜一样，感觉到有些迷茫：
“陆真，她到底是你师祖……”
“昔日，陆式微可以为天下将即将堕妖的明琰逐出师门；
“今日，陆真也该为了西微门千年威名，将陆式微从西微门老祖的神坛上拽落而下。”
陆真侧头看他，眼睛里亮得可怕，
“我是西微门的大师姐，万事都该以西微门利益为先。
“言傲，我可以将我的分数拱手让你，却不会在捉妖大比时放水。
“同理，你偷盗我西微门宝物，辱没两大门派的交情，所以哪怕并非我本意，我也要与你退婚。
“这便是我的处事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