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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荧惑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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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完了一甲进士们,麋赤雪的心情稍许放松了一些,上官铎文武双全,沉稳和煦又不乏意气风发,魏中扬文采斐然,但有鸣地书生的弊端,就是太过内敛,而探花郎杨思源则是伶俐有余,还有些桀骜清高,眼里总是带着些许阴沉。xuanjime

    这也是太子殿下独具匠心的将他们三人留在中枢培养的原因,好刀自然是要经得起岁月的磨练,才能成就其锋芒和用途,翰林院世代都是培养这些有才之人的地方,文官不是有句话吗,宰相皆出翰林院,学士遍布翰林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出了御书房,赫连玦就要带她回东宫了,中途路过养心堂时她停住了脚步,陛下如今对他们两个失望至极,帝君和储君的关系已然降到冰点。

    如果说以前赫连玦和他父皇的关系是淡漠冷情,那现在可以用隔阂难平来形容了,以至于陛下对她都开始不甚排斥,总觉得赫连玦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她心酸苦涩,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个祸患。

    如果陛下只是厌恶她也就罢了,可是他不能厌恶他的儿子啊,赫连玦付出了那么多,可是在陛下的眼里却永远不能满意,到底为什么呢?

    她思虑着,脸色有些黯淡,而后抬眸一脸深意的看着眼前人,终还是将心中困惑问了出来:“赫连玦,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虽有惊但都无险,如今后宫清,前朝平,就连舆论之事也被你翻手利用,反客为主了,既然如此的话,那巫灵阁的‘荧惑守心’之论为何还没有冥灭呢?”

    她面色有些忧虑,带着试探的语气,心中早已有一番定论但还是郁结难解,赫连玦牵着她的手放在掌中亲了亲,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娇嗔起来:“你竟还懂星象,没看出来啊?”

    麋赤雪苦涩一笑:“这有何难的,我不就是败星象所赐才有的今天嘛。”她一番无意的言论说出,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但顿时让太子殿下面色冷峻起来。

    他眸子幽芒丛生,微微撇头带着怒意,随即又很快稍纵即逝一闪而过,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麋赤雪惊讶于他的表现,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摸着他的脸问道:“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赫连玦恢复了温柔和煦,摇摇头微笑着看她:“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听你这么说自己,没事,我不该生气的。”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微微叹息了一声:“太子妃这么聪明可怎么是好啊?”

    麋赤雪垂了垂眸子,思绪转回了荧惑守心之上,从而问道:“我都看的出来荧惑守心并非是指你,那你定然早就知道了吧,师尊的能耐超出我们的想象,他行事不会如此简单的被我们识破,更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挫败,我心里有些不安,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太子殿下喘息了一声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抚着她的长发安慰着:“雪,别忧心了,我的确是早就知道荧惑守心并非是我,我纵容所有的事情就是为了引出他最真实的目的,你放心,什么事都不会有的,这个世上没有能禁锢住我的事情,也没有能让我为难的事情。”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我还是想知道,巫灵阁的断言到底是谁?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我猜的对不对?”她拧眉伏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心底有一丝慌乱,她害怕那个真相,也不愿意承认那个真相,可结果再一次让她失望了。

    “你猜的对”他毫无犹豫的回答了她的话,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也没有一丝的纠结忧虑,仿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麋赤雪眉眼震惊,心中顿起波澜,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真的是陛下?赫连玦,真的是陛下?”她蹙眉以对,眼中尽是惊诧,没想到还是被她猜对了,是陛下,真的是陛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愈发不安起来。

    赫连玦见她紧张成这样,立刻急忙安抚起来:“雪,别怕,也不用担心,一切有我,是非对错,我无愧于心,所有的一切都自有他的定数,我们只管做好能做的一切,至于最终的结论会是什么,都不重要,明白吗?”

    麋赤雪苦涩的笑了笑,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也没有跟他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回了句:“我知道太子殿下厉害,可我那师尊是享誉中外的大宗师,我们和东辽这么多年的博弈他都从未出面过,如今与其正面对抗,我担心我们根本不是其对手,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的多,从波斯到中原,从天象到舆论,他翻云覆雨间就可以挑起中原纷争,我实在是担心的很,你我如今不过双十年纪,再厉害再有天赋也不可能轻易斗过那个老狐狸的。”

    “太子妃别担心,我心中有数,他所谋之处不过其他,我赫连玦不屑一顾,道法自然,人定胜天!”他冷毅的眸子泛着狠厉的光,让人看了心生害怕。

    麋赤雪不懂他为何突然阴鸷起来,浑身散发着戾气,于是便紧紧抱着他试图给予他一些温暖,二人沉寂了半响之后,她才悠悠的吐出了一句,“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沉默,随之而来的沉默占据了所有的空气,在太子殿下怀中的麋赤雪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感受不到他任何的情绪,只是静默到无法忍受时,才听到头顶上传来冷冷的一句话:“为何如此问?”

    她蹙了蹙眉,也诧异自己竟会如此问,而后咬着嘴唇思虑道:“也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你一直想的都是扼杀他的阴谋,可这个方法只会治标不治本斩草不除根,他博古通今实力超群,只要他在一日我们便一日不会消停,所以才会有些奇怪,按照你的性子不是应该让一品堂出手好一劳永逸吗?”

    她说完后赫连玦仍旧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紧了紧双臂,将她结结实实的环在怀中,声音深沉而又缓慢:“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他,一定!”

    太子殿下亲昵的将头窝在她的脖间,眼睛却直直的看向前方,他那两只深邃的眸子,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幽深黑亮凌冽清寒,弥漫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仿若地狱魔鬼一般,要生生撕下这人世间的一切虚伪。

    仲夏时节,天气炎热,池边竹林洒洒作响,迎合着习习凉风,宫中的女使宫人们聚在湖边亭子里赏花观鱼,而花园中也是百花争艳璀璨夺目,韶华斗丽,芬芳满园。

    听说北宫的后妃们仲夏节气还要惬意些,除了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观花攀比,人比花娇以外,还会倚栏在水阁旁临水梳妆,她们都喜欢听着淙淙水声,一言一语的讨论着哪个胭脂不错,哪款头饰更配华服。

    麋赤雪近日总是有些心生不宁的,心里郁堵的厉害怎么也发泄不出来,于是每日早起之后的时光都是在清凉之地度过的。

    东湖边儿上有八个亭台水榭,其中最凉快的就是蓬莱水榭了,坐落于湖边儿上不仅避开了烈日,还南北通风。

    今日是五月初十了,朝堂无事,赫连玦下了朝之后就也来了蓬莱水榭这里,晚上是宴请新科进士的琼林宴,这会儿宫里上下都忙碌着,也就只有她俩忙里偷闲,在此逍遥度日,消解浓重的暑气。

    蓬莱水榭的临水阁窗前塌上,宫人在上面放了象牙簟,中间置上一张弯腿樱桃木的榻桌,桌上放着白玉棋子,塌上左右两边都放着满满的冰盆,冰块上散发着凉气,让整个临水阁都清凉的很是舒适。

    麋赤雪倚在榻上,一时看看窗外满湖的绿荷红莲,一时在棋盘上落下几子,很安宁也很淡然,只是眉眼间有那么几丝的不安,让她清丽的面上犹如一朵染上冰层的雪莲。

    赫连玦知她心绪不宁,本不想打扰她安静的,但看不得她不开心,便坐到她身旁揽着她,想着法儿的逗她开心,可麋赤雪就是有些提不劲儿,让大家都很无奈。

    “赫连玦,我听说陛下近日又身体不适了,你若是有空就去瞧瞧吧,父子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你去和陛下好好认个错,他那么疼你定然不会再怨你的,好不好?”她倚在他的肩上,手里拿着一颗白子有些举棋不定。

    她近日只要一想到荧惑守心指的是陛下,心里就异常的难受,有一种无助的困惑感,她发现自己在这赫连氏的皇宫里,既劝不了储君,又不能让帝君满意,她可真是太失败了。

    赫连玦伸手摸了摸她那白皙如嫩蕊的脸,将她往怀里紧了紧,下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太子妃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你这般郁郁寡欢的模样,可是要将我们都担心死啊?”他说着还不忘看了看凉榻边儿上站着的小北她们。

    麋赤雪有气无力的叹息了一声,她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又是白说了,赫连玦这个人在她面前无底线无原则,可对待除了她以外的人却冷血无情,铁血心肠到极致。

    一旁的小北观察了她好几天,见她总是这样有些郁郁不安的,心里便有些疑惑也有些诧异,她伸手接过若离端过来的冰镇红瓜果浆,走到榻前递给太子殿下。

    “现在暑气正重,太子妃喝些果浆吧。”她温柔又体贴,看着太子殿下将白瓷碗中的果浆喂到太子妃的嘴里,可依旧是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见状,她立刻招手唤来了小南,让她给太子妃诊诊脉:“是不是白日里暑气太重,气血两虚了?”

    小南走过来倚在榻前,接过太子殿下递过来的小手,仔细的诊断起来,原本太子妃的平安脉都是每日辰时一诊,雷打不动的,但是近日她一直闷闷不乐的,所以就改为每天早中晚三次诊脉,确保万无一失。

    “太子妃身体无碍,也没有中暑,若是心中无力感觉虚脱,那…”小南一脸凝视的看着她,虽有些不好说出来,但还是不禁问了句:“太子妃您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心悸不安呢?”她说的很明确了,不是身体不适,而是心病所致。

    大家听了她的话都有些不解的看着太子妃,赫连玦也垂了垂眸子,忧心的贴近她一些,虽然知晓她心里是如何想的,如何不安的,但此刻却不知道该怎么纾解她的烦闷,因为他也在思虑这件事情,思虑着该如何干脆而又决绝的处理掉这件事情。

    麋赤雪自己则是有些愁绪的不知该如何说起,小北也开始重视起来,见她半天不说话立刻问道:“您以前可不是这样啊,还是您…感觉不好?”

    小北的话问的也很明确,大家也都听懂了,麋赤雪咬着嘴唇思虑了一会儿,才勉强点了点头:“恩,感觉不太好…”

    话罢,头顶的太子殿下立刻变了变脸色,微微一撇头后就见魁山他们几个从门口走了进来,仇老大冷寂的眸子朝着太子妃快速看了一眼,而后一闪而过,沉声道了句:“殿下,太子妃,今儿晚上的琼林宴陛下会参加,届时会见真章…”

    今天晚上?这话一出麋赤雪更加不安起来,她想到了之前的天象,想到近日来不好的感觉,心中一阵慌乱,赫连玦紧紧抱着她安抚个不停,但还是无济于事。

    “雪,没事,不要担心,不要去在意那个星象,不要去在意别人怎么说,也不要去在意所谓的民意,只要你自己高兴就行了,不要去在意旁的东西,那些都不重要。”

    赫连玦的话让她心中酸涩,明知道那个大凶之兆代表着什么,可她却做不到不在意?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悲剧发生。

    “赫连玦,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即使陛下心里怨我恨我,我也做不到狠心绝情的去对待他,况且无论他想做什么,他的目的都是为了你好,即使会让你不高兴,可他也无错。”她紧紧的依偎在他的怀中,明明是炎热的仲夏,可她的心里却是异常冰冷。

    “不用你做到,你只管做你自己,狠心绝情的事我来做就行了。”赫连玦环着她的身体,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麋赤雪抬眸看他,眼中泛着涟漪让人十分的怜惜,她轻声细语开口:“赫连玦,你父皇想做什么你应该可以猜出来吧?若是可以,你不要再忤逆他了,顺着他的心意好吗?”

    赫连玦低低的看着她,声音也变得低沉,“雪,有些东西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你需要明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起因并非是我,我不去妥协不是我绝情,而是我足够了解他,他越是生气,那便说明我妥协之后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也代表他的条件我可能根本不会同意。”

    她沉默了,无言以对的,那个人可真是厉害啊,将西夏皇帝蛊惑成这般模样,帝君失和,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父子间隙,朝局又将会面临何等境地。

    陛下的执念到底是什么?陛下到底想做什么?苍山,东辽的图谋不过是那几样,是赫连玦,还是她麋赤雪,是苍生还是天下?

    今晚上的琼林宴到底会发生什么?她心中一片荒凉,多少年了,这种不安的感觉再次出现,将她的心生生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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