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开年朝会
未初,小雨还是淅淅沥沥的袭来,麋赤雪侧着身子看着窗外的细雨滴滴答答的,倾听雨声,静观花落,一种莫名的安心和宁静的感觉油然而生。wanmengme
未正,仪态万千,器宇轩昂的太子殿下此刻回来了,他一袭暗蓝色销金水纹织锦交领窄袖常服,俨然一副少年帝王的既视感,目空一切,深沉英明。
既有少年的意气风发和鲜衣怒马,又有上位者的决然气势和睥睨天下,他永远都是如此的让人着迷,让人沉沦的无法自拔,哪个女子会不喜欢这种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呢。
赫连玦疾步跨入院门,身后跟着撑伞的阿赞和阿烈,进了主殿便径直走到茶室暖榻旁,女使们都忙去了,茶室这边儿完颜卿带着宫人侍奉着,见到太子殿下后立刻行礼问安,随即递上净手的帕子。
麋赤雪翻身过来依旧侧躺着,赫连玦坐在她身边,接过帕子擦拭了一番,而后抚着她的脸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怎么还没休息,在等我吗?”太子殿下压低身子看着她的脸,完颜卿带着宫人走出去站在茶室外伺候,阿赞和阿烈立于暖榻的对面看着她俩恩爱,早已习以为常了。
麋赤雪笑着点点头,握着他的手腕回道:“陛下那里处理好了吗?你这回算是彻底将他惹生气了,此事可有转圜啊?”
赫连玦直起身子牵过她的手又亲了亲,“放心,这些都是小事,不影响太子妃的安稳日子,他知道威胁不了我,也知道我不在意声誉,所以才会大张旗鼓的闹这一出子的,因为群臣和百官会在意。”
麋赤雪努了努嘴,“那陛下还真是挺有心眼儿的,如此说来,他应该是要提条件吧?”
赫连玦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太子妃真聪明,陛下让我答应他以后不动他的子嗣。”
“你答应了?”麋赤雪没想到陛下会如此直白,看来同王的死还是对他造成了心理伤害的。
赫连玦摇摇头,“没有,除了你,我不会跟任何人妥协,没人可以威胁我,不过你放心我有办法解决此事,你就别操心了,眼下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万事太平,你就好好想想该怎么开开心心,欢欢喜喜的做一个小米虫,好不好。”
赫连玦宠溺的眼神让麋赤雪忍不住的笑起来,而后又感慨的叹息一声:“好吧,长这么大终于可以安稳的过日子了,那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开心和欢喜了。”
她俩腻歪的嬉笑了一番,阿烈就沏了一壶茶端了一杯给赫连玦,赫连玦垂着眸子喝了一口,而后看着麋赤雪说道:“守备军的职位不是空下来了嘛,你有没有什么建议啊?”
麋赤雪眉眼一挑就感觉出来了他话里有话,随即娇嗔一句:“你又在试探我什么?这事儿你空下来之前都已经计划好了吧,你可是走一步看一千步的人,会问我这种问题?”
赫连玦无奈的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小脑瓜,“行吧,那你觉得我会安排谁去呢?”
麋赤雪得意的勾了勾嘴角,“那还用问吗,完颜家最近冒头的这么厉害,你可是赫连玦,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完颜瞳在皇城呆的挺久了吧,去守备军历练历练也是不错的。”
太子殿下嗤声一笑,眉眼生辉,“到底是太子妃啊,目光如炬!”
鬼的目光如炬,麋赤雪腹诽道,赫连玦这个人可不是任人唯亲的人,他的眼里只有两种人,麋赤雪和其他人,在麋赤雪面前他没底线,没原则,在其他人面前他就是冷寂清寒,站在巅峰的无情帝王。
所以啊,他不会因为小北而厚待完颜家一分,也不会因为完颜家跟太子妃娘家人搭上关系而毫无保留的信任,所以任何人在他眼里都会是公事公办,没有丝毫情面可言。
赫连玦沉寂了一会儿,才又缓缓开口:“完颜瞳调去守备军任职的话,那禁卫司的统领就空下来了,你有没有好的人选推荐一下啊?”
怎么又是这种问题,赫连玦在搞什么?麋赤雪瞬间就感觉出不对了,这么明显的试探是几个意思,但是她无意间的撇头看到垂眸的阿赞和阿烈之后,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你不是想打我这两个狼崽子的主意吧?”她清醒的感知到了,而且她说完那两个狼崽子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心中一阵悸动,满满的不舍之情油然而生。
赫连玦就知道她会舍不得,因为这两个调走之后就不能陪在她身边,也不能经常来东宫了,所以刚刚才一直试探她的口风。
“雪,他们两个也不小了,整日待在你身边儿也不是个事儿,也该出去历练历练独当一面了。”
麋赤雪娇蹙起了眉头,心里一阵心痛,眼眶瞬间就红了,让对面那两个小狼崽子很是触动,她嘀咕了一句:“你想怎么安排啊?”
“阿赞忠义凌然,心思醇厚,可以接替完颜瞳的位置,在宫里可以离你近一点,阿烈见多识广,心细如发,可以跟着完颜瞳去守备营,他们俩出了东宫就是正三品的军衔,也不会失了太子妃的脸面,是不是?”
他说完麋赤雪嗔了他一眼,“你可真是会安排,什么事儿都决定好了才来说,回回先斩后奏。”
赫连玦嬉笑一番安抚了一下她,麋赤雪虽是如此说,但是心里也挺欣慰的,他俩在一品堂到底是个无名无分的影卫,一品堂再煊赫,再让人闻风丧胆,但在外只是江湖门派,在内也只是东宫的私卫组织。
他俩本就不能和那十一个堂主老大相比,但若是直接进朝堂做了军将那便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西夏王朝国军之将了,他俩虽然年轻但是大大小小也算是身经百战,见识颇深,如今能有这个机遇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她想着间就欣慰的感慨了一番,伸手示意那两个小狼崽子过来,二人走近后,麋赤雪就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脸说道:“本宫的两个小狼崽子长大了,这么快就要离开我了,可真是狠心啊。”
她红着眼眶,满脸的不舍之情,阿赞和阿烈也是一脸的不舍,阿赞还好毕竟都是在一个宫城里,想来随时就来了,就是阿烈颇为触动和不舍。
守备军除了日常的巡防以外,都是驻扎在中都城外的中山关大营,非诏是不能进宫的,如此可是很久不能见到了,但他还是满脸明媚的安慰了太子妃一句:“属下一有时间就回来看您,好不好?”
麋赤雪这才破涕为笑的开心起来,到底算是没有白疼这俩小子,眼下内外皆是安稳起来,她身边儿也是不需要这么多人围着了,他们还年轻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她可不能禁锢一双翱翔天空的翅膀。
朝宗三十年正月二十,开年第一次大朝会
卯时,太子殿下去晨练,卯正回来就拉着太子妃一起上朝去了,二人穿着朝服手拉手出了院子门,坐上御撵马车就去了南宫朝殿。
辰初,二人稳坐于宽大的龙椅上,堂下的文武百官尽数行跪拜大礼,朝拜过后开始说正事,麋赤雪端着身子带着稳妥的笑意看着众人。
因为她知道今天一定有很多事,毕竟过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而且都憋了月余,今日一早上中书省拿上来的奏折已然堆成一座山了。
果然,先是将守备军空缺职位填补之后,又颁布了新任禁卫司统领一职,众人也毫无疑问的接受了太子殿下的任命,因为都是内定的,自然是通知大家并非跟他们商量。
完颜瞳上前来谢恩,担任禁卫司统领不过三年就从三品上将升为正二品大将了,说到底也是喜是一桩,完颜家的人不高兴也得高兴了。
一身儿银缕铠甲的云烈将军和凌赞将军也上来谢了恩,麋赤雪看着二人威风凛凛意气风发的模样很是欣慰。
调职任命完成,大家就开始说正事了,先是三省六部之首的宰辅大人提出了一件事情,就是关于翰林院掌院大学士薨逝一事,春闱将近此乃重职之地,需要尽快决策出新任人选。
宰辅大人说完,大家都看着内阁五位大人,因为这种事情一般内阁都是最先知道的,但是此次一直言无不尽的内阁就没有说话了,因为这个事情太子殿下并未交给他们,甚至是连口气都没有透露出来。
年前的时候,各家族暗中闹了一阵儿发现殿下压根没有任何表示,于是纷纷都猜测着可能不是西夏本土之人了。
毕竟若是殿下有意提升哪个家族的人,早就应该有消息放出来,但如今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再加上鸣地合德王消失了大半个月,所以差不多都猜出了一些。
太子殿下冷毅的眸子动了动,随即淡然说了句:“可有人举荐?”
内阁五相纷纷不出声,底下官员也不敢出声,但是都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太子殿下应该是有决策了,就等着有个人开口就行了。
果然,没一会鸣地的合德王就出来了,朝着上首就俯首说道:“回禀二位殿下,翰林院乃文职之所,朝中要职,世代新科进士培养储备之地,故而对其职位要求需高,才学需盛,既能兼善任职,亦可担当群才之首,为此,小王自年前得起消息时,便多出寻觅尔,今向殿下引荐一人,需得殿下决断。”
“合德王所荐何人啊?”麋赤雪其实也挺好奇的,她知道赫连玦想要不破不立,此番机会正好可以试试用鸣地的官员。
毕竟鸣地那边儿武虽然不行,但是文倒是中原之首,不少有才的大学士们,心有沟壑,德高望重,加以重用为国效劳,不仅可以彰显太子殿下的广大胸怀,广纳贤才,还能一举顺应藩地,安抚民心。
当初合德王还想动用外戚,被自己给狠狠教训一顿后才立马改了思路,他自然是私下和太子殿下交代过,而且还是被太子殿下认可了,不然也不敢拿到朝堂上说了。
合德王肃穆有礼的拱手开口:“回禀殿下,小王举荐的人,乃鸣地沐阳府鹿鸣山山主,鸣地先任太傅端木丛先生。”
此话一出顿时殿内纷纷议论起来,麋赤雪都吃惊的看了一眼赫连玦,对方回以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她还真是未想到,赫连玦居然看中了鹿鸣山的端木丛。
端木家偏安一隅多年,端木丛乃孔圣人儒学传承者,族中世代乃德高望重,文之名流之士,哺以学子万千,桃李满天下,开设鹿鸣山书院享誉中原各地。
端木丛老先生更是博学多才,满腹经纶,且以德才兼备,通今博古之盛誉流传天下,但是他如今年方五十有余,早年担任过北鸣太子太傅,辞官后便从未想过入仕,慕容氏几番盛请他都不为所动,如今竟然应了西夏之邀,还是太子殿下厉害啊。
百官议论归议论,自然心里也清楚这个事情也是内定的,不过是借合德王的口说出来罢了,于是纷纷又换了表情说着合德王眼光独特,不愧是书卷之子的榜样,不愧是文心之盛啊。
太子殿下凌冽着眸子,淡淡回了句:“早间就听闻端木先生,学识广博,满腹经纶,更闻中原学子大半出自鹿鸣山,如此愿为国效力,实乃吾等之幸,此事交由合德王亲领,吏部,礼部协助,迎端木先生进京任职,择日宣旨赐印。”
群臣俯首称是,大赞殿下英明,而后沉寂了一会儿御史大夫就开始针对近日陛下的行为开始谏言了,先是说太子殿下雷霆手段过于强势,会伤了皇室的心,会有损殿下在百姓心中的声誉。
又说陛下恼怒皆是因为兄弟相残,子嗣祸乱,才会心思郁结,郁郁伤怀,总之指桑骂槐之乎者也的说了半天,就是说太子殿下过于暴虐,不懂得仁善。
话一出,场下立刻就开始吵闹成一片了,太子殿下没说话,因为御史大夫是赫连氏的长辈,虽然是庶出的,但到底也是长辈。
先是藩王们怒斥御史大夫,说他想多了,西夏的百姓没那么脆弱,不会因为死了几个谋逆之人就心寒,然后是四军主将吼的震天响,说着御史大夫不清楚谋逆是什么大罪,万事只会放纵,任由居心叵测之人妄图颠覆庙堂。
最后御史台一帮子人纷纷加以回嘴,双方吵的唾沫横飞,总之一边说殿下没做错,就应该以雷霆之势给所有心怀不轨之人一个警示,另一边就说殿下是天定之人要走仁义之路,不可以太过暴虐伤了皇室和万民之心。
基本上就是武官一边儿,文官一边儿,吵不亦乐乎,麋赤雪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于是就掩嘴悄声问着太子殿下:“你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处理啊?”
太子殿下面上带着戏谑的表情,戏笑了一句:“看戏就行…”
麋赤雪简直是要笑死,不过也是,每次但凡是御史台找赫连玦的茬,就有一帮子官员阻拦,口水奋战,舌战群儒,然后到最后不了了之,太子殿下因此也乐此不疲,因为碍不着他啥事儿。
最后吵着吵着就停下来了,估计也是都吵累了,毕竟都年纪都不小了,费这么多口水也是要头晕眼花的,然而此事到最后又是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