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绝不回头
“雪，你不要这么想！”他有些生怒，紧紧握着她的双手“我不允许你这样想，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因为你是我赫连玦这一生唯一的救赎。luoyume”
说罢，他长吁了一口气，放开了她的双手侧身看向别处，声音平静的让人悲凉：“抛开感情，你想谈事，那我便跟你好好谈谈事。”
他转身隔着距离看着她，深邃的眸子如墨般漆黑，“你说的没错，西夏谋划百年的霸业，每一代帝王毕生所努力的追求，皆是为了不受境外威胁而可以问鼎天下，赫连氏所寻天女的原因，也的确是为了实现兵不血刃的梦想，和用来堵住万民之口的幌子，可是有一点你误会了，那便是赫连氏想要一统中原的目的。”
“你自小父母缘淡薄，你又生性淡漠，父亲不敢与你亲近，母亲需要照拂胞妹，所以七岁之前每一年的中秋都是在渝州外祖父家度过的，那是你整个童年里唯一的温暖，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对你宠爱直至，超过自己的亲孙子孙女，而如今最宠爱你的长辈接连离去，我理解你的悲伤，感同身受你的悲戚，更能明白你如今对于自己追寻的东西开始有了动摇之心。”
“雪，西夏皇室不仅仅是为了巅峰皇权，也不仅仅是为了绝对权势，而是为了更重要的存在意义和拯救苍生的心，你可知，北鸣的十三州，十五城，四大平原以及六脉河府在归顺西夏之前是什么样子吗？一国百种字，八方语言，十六处礼仪，吃穿住行皆为不一，货币，度量衡，车轨，甚至是道路漕运从未完善健全过，你虽解决了东面边关百姓不再遭受饥饿，但由于慕容氏的误政，北面六个大州的边境连年遭受异族侵扰，百姓苦不堪言，浮尸百里。”
“不仅如此，慕容氏重世家，重门第，看背景，看名气，虽有入仕途径的春闱科举，但只接手世家子弟，氏族子孙，北鸣多少有才之士的文人投生无门，报效无路，可是如今归顺西夏之后你再看看，统一了汉语，统一了货币，统一了度量衡，统一了文字，不仅开渠引流解决了所有边关之苦，更是派兵镇守杜绝了境外之乱，而今西夏福祉广布鸣地，明年三月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闱科考，西夏的春闱科考没有门槛没有界限，凡是有才者统统凭借自身努力可得入仕之门，寒门皆可出贵子，你可知现有鸣地学子中，过了院试，过了乡试，等着进中都赶考会试，争当状元的人有多少吗？已然超过三千人了…”
“雪，我说的这些其实你都清楚，这便是你追求的东西，追寻的理念，你如今因为亲人的离世，动摇了内心，不敢再继续往前走，我都明白也都理解，可是，雪，这不代表你的梦想和理念都是错的，也不代表你没有为之付出过，游族的臣服是因为你的神机妙算，海匪的覆灭是因为有你才会聚集，最后被轻易清剿，北鸣的收服是因为你得了民心，百姓对你感恩所致，还是因为慕容千辰对你的情意，西夏的出兵救援不过是顺势而为，还有南属的占领，若不是你说服宁元帝撤兵，这场仗不会这么快止戈，即使南军再强悍，可是战场上一定会死人，不过是数量多少罢了。”
麋赤雪垂着眉眼，心中既震撼又惊讶，她虽知晓大部分的事情，但是细节之处还未了解的如此完善过，原来不知不觉中她朝着自己心中的那个目标走近了这么多，也完成了这么多。
赫连玦走近她，将她轻轻揽在怀里，“雪，不要难怪，不要悲伤，你不是阻碍，不是祸患，你帮了我太多太多，为这个天下也付出了太多太多，天下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说的那三件事我全部承认，十七岁那年我年少轻狂，见你御前受刑心如刀绞，故而待你大事了结之后，便利用特勤动手弄死了仁昭帝，十八岁那年我先是忧心你会选择莫紫杰，自己再无机会，所以便找了特勤挑唆慕容千山，引得你不得不对莫紫杰心如死灰，而后又见你被慕容氏太后罚跪心疼难当，震怒之下顺手也灭了她的口，如今，我想告诉你，我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我这辈子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在你七岁那年就带你回家，让你白白受了那么多的罪，吃了那么多的苦。”
麋赤雪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哽咽着无法言语，赫连玦低头吻掉她的泪水，将她紧紧的扣在自己的怀中。
“雪，事说完了，那我们再说说感情，我赫连玦自出生便背负使命，自三岁懂事开始便心中凉薄直至，没有情感，没有动容，至今从未落过一滴眼泪，心如磐石，坚硬无比，我游历中原西域，博览万众群书，左手持剑右手持笔，上战场写书册，不需要快乐，不需要感情，不屑于女人，不喜欢欲念，成年后心中更是只有朝政功绩和军政大权，像你说的一样活得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可直到遇见你的那刻，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七岁时才知晓你是天女，从那时起你便是我枯燥乏味的人生中唯一的慰藉，孤独时我便看着你的画像，寂寥时我便研究你的喜好，无数的漫漫长夜我都是守着你的消息度过的，你在苍山时，完颜瞳每个月都会将你一切的事情告知于我，每年都会送一副你的画像过来，直到你十七岁那年出现在夜歌城，那一年是我亲政的第二年，我终于掌控了西夏的一切可以亲自去见你了，从那以后的两年里你就成了我心灵上的唯一寄托，那两年我都是靠着对你的思念度过的，而十九岁我将你带回西夏的那年，你便是我赫连玦此生唯一的救赎。”
“你问我为何心悦与你，那我便清清楚楚的告诉你，因为你心地善良，初见时并未因为我的异国身份和穷苦低贱而嫌弃我，因为你心怀感恩，仅仅是因为我救了你一次，你便待我好到极致，因为你重情重义，即使心里不愿和莫紫杰纠缠过深，却仍旧会在他危难之际救他于水火，因为你心软仁义，明知飞蛾扑火，也不愿辜负别人对你的一腔深情，因为你深明大义，有缘无份之后便不再纠缠不清，因为你心怀苍生，只身一人也要勇闯虎穴，和战止戈，救边境百姓于危难，因为你兼爱天下，即使在异国也毫无保留的阻止饿殍遍地，雪，你是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子，是我心里最伟大的女子，也是我赫连玦用尽生命去宠爱都不为过的女子。”
麋赤雪大哭起来，哭的不知所措，她抱着赫连玦就哭喊着：“对不起，对不起赫连玦，我不该这么样的，对不起…”
赫连玦眼眶微红，强忍着悲戚，“雪，不要说对不起，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没错。”
麋赤雪哽咽着泪雨磅礴，“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你这么爱我，我还说这样的话伤你的心，真的对不起赫连玦，其实我也爱你，很爱很爱，爱到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爱到我害怕自己帮不了你，爱到我觉得自己会成为你的负担，赫连玦，对不起，对不起…”
赫连玦紧紧的抱着她，悲怆的气氛感染着整个雪地，他心中隐隐作痛，“雪，你这么骄傲的人居然说这样的话，看来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产生这种错觉啊，那我以后一定更加的宠你，爱你，呵护你，体贴你，好不好？”
麋赤雪拼命的点头，赫连玦的一番话让她回神过来自己的一切，她知道她的选择没有错，让她明白这个世间很多事情不是用道理可以说得清楚的。
成长的确是需要代价，可是付出和收获仍旧需要代价，重要的是这个代价是否让你觉得值得，是否可以让你坚持下去，不会停歇下脚步。
外祖父和外祖母说会看着自己往前走不回头，麋赤雪的心中会永远记得这句话，她不仅要做给自己看，还要做给所有的亲人看，所有的苍生百姓看，她麋赤雪要走的路到底是不是错的。
时光总是荏苒的，那年下山时所期许的理念仿若是萦绕在耳畔的昨天，庆幸的是心中的梦并未随着时光的流逝，物是人非的过程而改变。
腊月初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到达西夏境内的南疆都城，一入边境就有百姓夹道欢迎，热情高昂，不停的喊着殿下千岁，太子妃千岁，人人嘴里传颂着太子妃的英明睿智，歌唱着殿下的丰功伟绩，庆祝着西夏再开拓疆域一块，收服外域一地。
南疆王更是亲率北疆王，漠北王，漠南王，沧澜王，西林王以及鸣地的合德王共同前来迎接两位殿下。
小南小北在马车中给两位殿下换上了冠冕服，赫连玦穿着黑金龙纹冠冕服，牵着一身儿如意缎绣五彩祥云冠冕服的太子妃缓缓走出马车。
麋赤雪的冠冕服外面还加了一副霞帔坠子，头上还戴着嵌了十八颗红宝石的金冠，沉甸甸的让她脑袋都举不起来了。
出了马车她抬眼看去，瞬间就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不就是收服了个江下之地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除了道路两旁跪满的西夏子民以外，迎面就是单膝跪地的西夏七大藩王，其后面是从西夏另外几个边境赶来的三个国军主帅，主帅的后面是皇城总政处陆大人以及礼部尚书亲率的仪仗御撵队伍。
就连在东辽边境的一品堂所有人都悉数赶了回来，一脸喜悦的跪在马车的前面，飘摇的旗帜，一眼望不到头的宫人侍女，禁军卫队，呼呼啦啦的一大片跪着向二位殿下行礼祝贺。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恭贺殿下千秋万代，大展宏图，扬我国威，弘我西夏…”
麋赤雪还挺欣慰的，至此不会再有人质疑她这个异国公主，辽人太子妃了吧，也没人再怀疑这个未来国母的实力了吧。
无数人再次对信仰之神的巫灵族佩服的五体投地，从游族的臣服，到曲氏的清剿，从泱泱北鸣的归顺，再到如今南方的占领，他们所推衍出的太子妃是名副其实的天女，是天定之神，天命所归的未来之主。
西夏为此也做到了让百姓甘心依靠，让异族甘愿归顺，在民间兵不血刃杜绝了忧患，让异族宗室心悦臣服。
一品堂所有人簇拥着两位殿下登上仪仗队的御撵，一顿跪拜行礼之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金銮御撵便朝着京畿之地缓缓而行了。
前有仪仗队，四军主帅，七大藩王，随军护卫，后有宫人侍女，随行礼官，执仗卫队，压阵卫兵，左右还随扈着一品堂十一位堂主，所到之处皆是百姓恭迎，黎民膜拜。
说是这么多人护送回京，不过也是因为年底了都要回京述职，参加阖宫宫宴，一起顺路而已。
御撵一路从南疆出发，经过四个大都城，三个大州之后，预计在腊月下旬就可以回到中都了。
安静下来之后麋赤雪就开始在御撵里头的榻上睡觉，刚开始是穿着衣服和衣睡，后面又觉得不舒服就解了冠冕服，穿着抹胸长裙套着白狐裘大衣睡。
太子殿下就守在她的身边儿，一会儿坐在榻边儿上看书，一会儿在窗户前研究一盘棋局，再不然趁着太子妃熟睡之后就下去骑会儿马，总之是一刻都没闲着。
大队人马行驶到琏州的时候停下歇息，这日天气晴朗还算是风和日丽，冬季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了，她在御撵中刚刚用完午膳，就听见外面的阿赞汇报说合德王求见。
太子殿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看着她，“他是担心你，特意来看看你的，你们单独说会儿话吧。”
她从容一笑点了点，赫连玦下去之后慕容千辰就上来了，朝着麋赤雪俯首行礼便坐到了一侧。
麋赤雪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冬日里的懒骨头犯了，也没有穿好衣服，上好妆容，就散着头发穿着抹胸裙，套着狐裘大衣，身上还裹着一个墨狐皮毛毯。
“冠冕服太繁复了，在车上穿着十分的不适，本宫这蓬头垢面的让合德王见笑了。”麋赤雪的眼角弯了弯，了然轻笑。
慕容千辰嗔了她一眼，娇斥一句：“太子妃虽不施粉黛，未及配饰，但清丽无双，素雅清爽，浑然天成不着一丝痕迹，若是太子妃这般超凡脱俗的模样都是蓬头垢面，那让天底下的女子情何以堪啊。”
麋赤雪被她逗得掩嘴发笑，娇嗔着：“你也真是的，哪里来的这么多词形容女子的，看来没少在花丛间游荡啊。”她故意狭促的逗着慕容千辰。
果然就看见他面色一红，尴尬的挥一挥衣袖就正色道：“这太子妃可就冤枉小王了，小王自来洁身自好，立于天地正气之间，不贪图好色，不风流多情，一心只想为国为民，为苍生谋福祉…”
“行行行，你又来劲了，知道您是读书人，就别在本宫面前背圣贤书了，本宫听了头疼。”麋赤雪娇皱的眉头，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