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莺燕飞鹤
今天是六宫后妃册封仪式的第二日，辰时，麋赤雪依旧这时间起床洗漱，然后靠在窗前的暖榻上看书，小南小北立于一旁，宫人们各自忙碌着。xinlanme
半个时辰后，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响起，后宫妃嫔们依着位份有序的走进凤鸣宫，各个香粉缭绕宫制华服熠熠生辉。
“臣妾，启福宫惠妃杨馨宁，携六宫姊妹叩见姐姐金安，姐姐千岁千岁千千岁”为首的刑部尚书嫡女杨馨宁，往日是和麋赤雪交好的姐妹，此刻带着所有的妃嫔跪在地上。
麋赤雪盯着书本的眼睛没有动，但是挑了下眉头，嫔妃这个样子是谁教的，我一介先皇名义上的公主，让新帝的嫔妃们行如此大的礼，莫紫麒这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不是皇后，不要乱喊，以后见我不用跪”麋赤雪淡淡的开口，没有一丝动容。
众位嫔妃们脸上的颜色变了变也没敢表现出来，随即又齐声喊道：“臣妾谨遵公主殿下懿旨”说罢都扑扑啦啦一阵站了起来。
小北挥了挥手，凤鸣宫的宫娥们便都将各位娘娘安排落座，并奉上茶水点心，麋赤雪侧头扫了一眼，依次看过去是自己熟悉的惠妃杨馨宁，淑妃孟水清，再过去是娴妃赵知念和德妃赵知意，以及贵妃马芷秋，这三个虽然见过但是从未打过照面，最后一个便是坐在末端的一个女子，陛下给的位份是贵人，想必就是那个号称京都第一解语花的曲澜阁头牌柳安然了，莫紫麒多年的红颜知己，果然是美貌温柔，极为可人了。
柳安然看麋赤雪在看她，急忙起身走到中间，朝着麋赤雪便是一个极为平稳的福身礼，“臣妾，凝萃宫贵人柳安然，参见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麋赤雪放下手中的书转过身子，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的确是超凡脱俗，随即便看了一眼小北，小北即刻说道：“柳贵人免礼，请坐。”
柳安然听了便谢恩回去坐下了，麋赤雪看着这几个人各个心有所思的样子，便垂了垂眼眸轻声开口：“柳贵人的位份比在座的都要低，将来你们都是要侍奉陛下的，为了避免徒增嫌隙，我赐你一个封号，宁，以后你就是宁贵人，知道了吗？”
柳安然大喜眼角不住的跳了跳，但还是尽量克制住了，急忙起身谢恩，其他人顿时都是脸色一变，眉心轻皱起来，宁，宁元帝的宁，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看着在场妃嫔们的各种表情，小南小北暗暗的嬉笑了一番。
于是，妃嫔们心中都在打量着麋赤雪，从在册封仪式上内务府教的第一个规矩，就是无论凤鸣宫里住着的是谁，都要像敬爱陛下一样敬爱她，再就是大家一进凤鸣宫后，麋赤雪的态度十分的冷淡无礼，歪歪的斜着身子看书，理都不理这一众家世颇高的后妃们，最后既不承认自己是皇后却又行使着中宫的权利。
这将众人纷纷弄的有些发蒙了，心中各种想法不敢说出来，也不敢随意表现出不满意的样子，麋赤雪也不理她们侧身倚着继续看书起来，小北正要说让大家都可以退下了时，就听见外面内监的一声喝报：“太后娘娘驾到！”
大家皆是一愣，随着太后娘娘的进来纷纷起身跪倒在地，大喊着：臣妾，恭迎太后娘娘，娘娘万安！
太后赵氏穿着华丽的宫制太后服饰，高高扬起的额头睥睨着地上的众人，直到看见麋赤雪安稳的倚在暖榻上看书，竟然丝毫的未动。
太后眉眼微眯也不让妃嫔们起身，径直朝前走了几步，冲着麋赤雪便厉声说道：“昭仁公主，你见了哀家为何不跪？你堂堂一个公主竟然敢对哀家这个太后无礼，你还有没有将宫规祖制放在眼里？”
麋赤雪也不理她，今日也的确是没想过赵氏会过来凤鸣宫，估计是看着明明应该是她发号施令，在妃嫔面前耀武扬威的，居然各个都跑到麋赤雪这个无名无分的凤鸣宫里来了，能不生气吗，麋赤雪倒也是可以理解，但也懒得应付她，便朝着小北看了一眼说了句：“送客！”
小北朝前走了一步缓缓颔首福身，提声说道：“殿下要休息了，请各位娘娘退下吧！
说罢，就见众妃嫔都是面色大变，十分惊恐起麋赤雪的胆大妄为，也看见太后被气的胸膛起伏。
“麋赤雪，你好大的胆子！”太后一声喊道，中气十足。
就在这时门口的内监再次喊道：“皇上驾到！”众人再次屏气凝神的叩首下去，朝着进来的皇帝三呼万岁。
莫紫麒一进门就看到地上扑扑啦啦的一堆人，中间还站着一个怒气冲冲的太后，以及安稳的坐在榻上看书的麋赤雪，他二话不说缓步走了过去，这时大家才看到陛下穿着常服龙袍，手中端着一个白瓷碗，碗中放了一个汤匙和浓郁香气的汤羹，在场的人都十分的震惊。
莫紫麒缓步走到暖榻前，坐在麋赤雪的旁边，声音极为柔和的说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小厨房正在给你熬汤，就顺路给你端了一碗，你快尝尝”
这是什么场面，历来狠厉严肃的陛下竟然极尽宠溺的给一个官家女子端汤，众人皆是心中像被蚂蚁啃食了一般，盯着眼前的画面不放过，麋赤雪放下书侧头看了一眼堂下，莫紫麒这才发现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于是便将汤羹放在榻上的小桌上，长袖一甩缓缓开口。
“朕在这里，就不用你们侍奉公主殿下了，都退下吧。”莫紫麒一声严肃的声音，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众人正欲起身告退时，就听见太后娘娘的一声啼喊，“皇帝，这个昭仁公主如此行为不堪，你竟还如此放纵她，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莫紫麒不耐的喘息一声，刚刚灭下的火焰又要升了起来，“你是闲的没事干了是吧？朕让你退下，你听不到吗？你哪来的胆子敢在她面前撒野，你这太后不想做了是吧，不想做就说一声，后边儿大把的人赶着要做太后，你要是聪明的话就给朕乖乖滚回寿康宫，不要再外面碍眼”
“你！”太后气的倒退一步，众人也都吓一跳，早就听闻陛下做皇子时就不知道孝顺是何物，今日果真是见识到了。
赵氏使劲儿的顺了顺自己的气，强忍着崩溃的怒气压抑自己，“好，好，皇帝，你为了她这么对你的生母，你就不怕天下人辱骂你这个新帝枉顾孝道吗？”
“你觉得朕会在乎吗？”莫紫麒邪睨着双眼抬眸看着太后，一字一句道：“朕最后再跟你说一次，安安分分做你的太后，再来惹她，朕就送你下去见先帝！”
‘扑腾’太后一个趔阶倒在地上，身边的宫娥女官急忙上前搀扶她，地上的一众嫔妃各个吓的半死，战战兢兢，现在她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内务府第一条规矩就是尊敬凤鸣宫了。
莫紫麒说罢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头颅邪睨着下面所有的人，厉声开口：“都听清楚吗？清楚了就赶紧滚”
“清楚了，清楚了”所有人都是紧忙回复说话，然后提着裙摆赶紧跑了，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后宫最可怕的不是妃嫔之间的争斗，最可怕的是陛下的一句话。
待人都走完了，莫紫麒平稳的喘息一声恢复了温和的表情，端起汤羹要一口一口的喂麋赤雪吃，麋赤雪看在他刚才还挺靠谱的面子上，配合着一口一口吃完了。
从凤鸣宫出来，莫紫麒走上崇德宫的宫道时遇到了燕王莫紫夜，莫紫夜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把莫紫麒不耐的烦躁又给引了出来。
“你想说什么就说，朕听着呢！”说罢还撇了莫紫夜一眼，瞧他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莫紫夜假咳了一声才嘟囔了一句：“臣弟想回封地”说着还把头垂的低低的，一副委屈的样子。
莫紫麒咬着牙齿恨铁不成钢的斜了他一眼，“怎么？要辞官还是要告老还乡啊？不想干了是吧？”
莫紫夜也不抬头继续嘟囔着：“也不是，就是臣弟有点心里不踏实”越说声音越小。
“不踏实什么？朕欺负过你？还是朕动过你李家？”莫紫麒寒着一张脸说道。
莫紫夜闻言一想，好像还真没有，“皇兄自然是没有，就是臣弟想着大哥三哥还有七弟都在封地，我一个人在京城，这不是有点不安吗”
莫紫麒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大哥这一生都在想着逃离金陵，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待在这里的，你三哥是戴罪立功自然是不能回京，还有老七，为的什么你不清楚吗？至于你，朝廷需要你，辽国需要你，朕也需要”
“哦~”莫紫夜恍然大悟，“有皇兄这句话，臣弟就踏实了。”说罢还得意洋洋的笑起来，莫紫麒嫌弃的给了一个白眼给他，自然也是知道莫紫夜看着这么多的世家都没能善终，心里不安也很正常，给自己来一出苦肉计试探试探圣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莫紫麒不想理他正欲继续朝前走，便听见莫紫夜来了一句十分有意思的话，“皇兄，其实凤鸣宫的事儿也没那么难办”
莫紫麒停下脚步眉眼一挑，“你有招？”一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莫紫夜嘿嘿一笑，轻声开口：“昭仁公主现在就是个身份的问题，皇兄先别着急，过段时间寻个合适的过错把她放回丞相府，顺便褫夺了她的公主位份除了皇室族谱，再等个一年半年的大家都淡化这事儿之后，就一道圣旨直接娶回中宫，也别管百官私下怎么理解，咱只要明面上做的没把柄就行了。”
莫紫麒闻言不禁摇头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关键时刻还真有点儿用啊，哈哈哈”莫紫麒强势惯了，一直想的都是压制百官的嘴，硬要他们同意，其实本就有不少迂回之策。
莫紫夜得意的回了句：“那当然”二人便一路狂笑着回了崇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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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六月间的夏末，麋赤雪每天最多的时间便是用在看书上，她从小就在看辽国的书，看了十几年似乎将整个辽国的书册都看完了，如今让小南小北搜集了关于北鸣和西夏的书册历史给自己看，一看就是几个月了。
莫紫麒偶尔来看看她，只是简单的坐坐连茶都不曾喝一口，其实是真的很忙碌，但他也很游刃有余的处理着一切，先帝果真是没看错人，神医萧赫时不时的进宫来看小南，还带着不少的稀奇玩意儿逗小南开心，结果都被小南转送给麋赤雪了，麋赤雪看的出来萧赫似乎是想要将小南给娶了，毕竟大家年纪都不小了，小南虚岁都二十一了，萧赫自己也都二十六了。
麋赤雪的父亲麋相来过一次，但她并未将先皇临终前说的话真实的告诉父亲，她觉得一个人伤心就够了，不用整个麋家跟着一起伤怀，终其奋斗一生却又最后被舍弃的故事，并不适合所有人都知道，麋赤雪只是告诉父亲是自己不愿意做辽国的皇后而已，并且自己会说服新帝的，麋相自是知道这个女儿一向都是独立遗世之人，故而从未干预过。
期间，母亲梁氏带着麋赤雪的小弟弟麋佑来过几次，小蕴之长大了不少，看着就是个有福的孩子，梁氏的舐犊之情很深，虽然有了儿子但还是对麋赤雪十分的牵肠挂肚，但是人各有命梁氏也没有办法，她还有丈夫，还有儿子，还有其他女儿家人要顾，她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拖累麋赤雪罢了。
陛下设家宴时宗室来了不少人，汝阳王和淮阳王带着家眷进京，麋赤雪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两位妹妹，看着妹妹们过的都很好，就交代了时刻不要忘记娘家的亲族，万事一定要护好父亲母亲还有弟弟族亲。
只是所有的亲人即使都来看她，麋赤雪至今没有过笑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宫里的日子有些枯燥，陛下除了随她畅行无阻外，也并未让她做任何事，麋赤雪觉得自己就像个游魂一样，没有价值，没有思想，每天就是吃饭睡觉看书，再也做不了别的，朝堂上有任何的动静莫紫麒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仿佛就是把她当做一盆放在供桌上的牡丹花，高贵冷艳，不可触摸，受着众人的膜拜，却又毫无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