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竷万岁盛筵
麋赤雪知道秦南姝是在安慰自己,不觉好笑,不过她发誓她真的没有任何不满,林小姐这种坐下来低调安静敛收锋芒,站起来光芒四射不容小觑的女子才是莫紫杰的良配,知书达理,温柔和善,既能帮助他,也不会拖他的后腿,多好;想着麋赤雪便有些欣慰起来。fanghuame
不过这种表情恰好被莫紫杰给看个正着,并且十分不高兴的寒着一张脸。殿中陛下早已让林馨悦免礼,紧接着就在德妃的授意下林馨悦呈上了给陛下的寿礼:一副江山烟雨图;两个內侍缓缓展开,只见一副长长的画卷,明亮而又华丽,有山有水,有云有雾,有鸟有鱼,画艺精湛,笔锋稳重,每一处都是完美无缺,并且色调饱满温和,仿若一副真的山水模样摆在眼前。
殿中一阵唏嘘声,各个都在夸赞着这个林家姑娘的神笔丹青,简直是太过精才绝伦了,难怪德妃娘娘一个劲儿的推荐,这林家姑娘的画作精湛到不比宫中的画师要差,殿中多少文官都自愧不如了。众人的表现德妃很满意,得意的笑着,林小姐虽然也高兴,但一直保持着稳妥的笑容,不卑不亢。
陛下似乎也是很满意,不住的点点头并未言语,但是麋赤雪很明白陛下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副画,林小姐的画又精致又华丽,既精湛又沉稳,但是太过于华而不实的东西那便不是风景了,如若是一个物件此态便是完美无瑕,但是画风景此举便不妥了,景致这种东西讲究意境,看了让人心生向往,且还可从中体会出更深层次的感受,例如麋赤雪上午给陛下临时起意画的那副泼墨图,同样的山水白云确让人一番滋味在心头,不够完美无缺的泼墨,造就了画中的意境让人浮想联翩,陛下观看时甚至可以想到自己乘坐在山水间的一叶扁舟里,何等的逍遥自在,可是林馨悦的山水图看了却让人无法下脚,因为害怕摧毁损坏了那华丽的每一处,故而只能当做死物远观罢了。
不过心意是好的,她麋赤雪都能知道陛下喜爱山水,那别人也知道岂不是很正常了,更何况是林家;殿中夸赞的多,毕竟林家势大,但是不乏有心人可以看得出来,比如说莫紫杰和莫紫麒,还有假意附和的六皇子莫紫夜,通过表情都可以看出来。
看大家都夸的差不多了,德妃娘娘看了一眼四周,便开始了正事,起身朝着陛下面前不远的地方,俯身一跪,众人见状大多数就已然心里明了,只是没想到德妃会这么正式,
堂下的莫紫杰眉心紧皱垂着眼帘,紧紧攥着拳头。麋赤雪一阵心悸,悲戚的看着莫紫杰。只见陛下看着德妃一跪,立马问道,“爱妃你这是?”
德妃如今在这么个场合开口,弄这么大的动静,看来势必要借着陛下此次威逼成功了,“陛下,紫杰如今已然成年,整日不在陛下身前尽孝为陛下分忧,尽想着游山玩水,实乃是不孝,臣妾原想着他毕竟十几岁可多宽恕些时日,但他却愈发不懂孝义,不便是非,臣妾想需得让他收收心,好好在宫里跟着陛下学学如何做好一个皇子的本分,如今,陛下也看见了,臣妾的侄女儿馨悦,容貌美丽,才情卓著,臣妾十分喜欢,特请陛下做主,赐给紫杰做正妃。”说着便朝着陛下猛然叩首,“恳请陛下赐婚,臣妾定当感念陛下隆恩。”
天呐,这德妃也太让人意外了,这哪里是请陛下赐婚啊,就差以死相逼的好吗,众人七嘴八舌的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七殿下一直都是明媚开朗,温和仁善的人,怎么在德妃嘴里成这样子了,这德妃为了威逼七殿下娶林家姑娘真是下了血本了。
但是为什么七殿下却是一副极为难堪不悦的面色呢,众人才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明了,看来是七殿下不愿意,德妃才出此下策的。上首的陛下闻言见状也是有些犹豫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时间这气氛有些迥异,还是一副看戏姿态的皇后娘娘出声缓解了一下。
“妹妹先起来,陛下在众多皇子中最宠爱的便是老七了,老七的婚事陛下自然是会慎重考虑的。”皇后说着便让人将德妃扶起来坐下,而后又对着莫紫杰说道:“老七,既然你母妃十分中意林家的姑娘,你若无异议便过来谢恩吧。”
皇后打的什么算盘大家都明白,果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莫紫杰一个起身朝着殿中一站,俯身跪在地上朗声开口:“儿臣不愿。”众人皆是一惊,公开忤逆,这七殿下是不是疯了。
德妃也没想到莫紫杰的胆子比她想的还要大,当着圣上的面也敢直言不讳,随即立刻斥责道:“放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岂容你说不愿就不愿的。”德妃气的胸膛起伏。
堂下林馨悦更是面色惨白,莫紫杰抬头挺直腰身,咬着牙齿说道:“母后问儿臣,儿臣说了,不愿…”
德妃一个吸气脑袋气的发晕,猛然站起来就要骂他,还是陛下提前了一步,“混账,说的什么话,你莫不是觉得林家姑娘配不上你,林家乃你母妃的亲族,林小姐又是你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妹,你有何不愿的!”陛下似有嗔怒,但并未真的斥责。
莫紫杰脊背挺的很直,也相当的硬气,“父皇,儿臣的正妃只能是儿臣心悦之人,其她皆不可,林小姐,并非此人。”场下又是一片议论纷纷的窃窃私语,这七殿下说的真直接。
堂下的林馨悦脸上几乎是要滴出血了,但莫紫杰一副死硬派的样子,就是不妥协。德妃见状立即朝着陛下言明,“陛下别听紫杰胡说,他年纪轻轻的怎会知道什么是心悦不心悦的,陛下尽管赐婚,将来一处过了日子,紫杰就会明白臣妾的苦心了。”
德妃带着咄咄逼人恳切的祈求,陛下有些左右为难,看了看德妃又看了看莫紫杰,随即沉声问道,“照你的意思,你是有心悦之人了?”陛下看着莫紫杰的眼神带着斥责,恐是也没想过一向乖巧的莫紫杰会当堂忤逆;就连德妃此刻也带着威胁的眼神看着莫紫杰,意思是不让他承认。
莫紫杰垂了垂眼帘,应声回答:“是,儿臣心中已有心悦之人,儿臣对她至死不渝,此生,非她不娶。”随着莫紫杰高声呼喊,场下这次哗的一声彻底炸开了花,这是什么劲爆的消息,一向乖巧温润的七皇子居然当堂忤逆生母,反驳生父,还张口就说对一个女子至死不渝,天呐,这个消息简直是比当年青王谋逆还要来的震撼,从未听说过炙手可热的七皇子身边有女子,怎么一下就蹦出来个心悦之人,还让辽国第一美男如此着迷,为此违逆不孝。
麋赤雪发誓她全程头低的死死的,尽量让自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尽全力让别人看不到自己,但还是能感觉到秦南姝几人炙热的目光向她投来。
德妃一下站起来气的发抖,伸手就指着莫紫杰骂道:“你这逆子!”眼看就要气晕,但还是猛然的呼吸了几下,随即平复下来,德妃按着胸膛不停的提醒着自己,不能放弃,不能放弃,冷静,冷静!
“陛下,臣妾听闻年初紫杰在外游历之时,路过凤阳与一女子在林家的别院中有过几日接触,不知道紫杰说的可是那个女子啊?”德妃起伏着胸膛狠厉的看着堂下的莫紫杰,带着浓厚的威胁誓不罢休,如果德妃前面的作为是威逼,那现在已经是彻底的威胁了,破釜沉舟德妃势必要把麋赤雪拉出来威胁莫紫杰。
莫紫杰抬眼望去,果然面色一变,母妃的偏执和疯狂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他可以正面反抗母妃,甚至是父皇,但是他却不愿让麋赤雪为他受到折辱和难堪。
陛下显然也没想到这母子俩竟然这般势同水火,还都偏偏死硬着都不开口妥协,不愧是母子俩,陛下想着,“哦~竟有这回事?”陛下眉心一皱,问了出来,“那女子是谁啊?”
德妃嘴角狠厉一笑,“陛下,紫杰年纪尚轻,恐被外面一些乱七八糟之人给迷惑了心肠还不自知,如若真有这个人还是要说出来,她究竟是谁啊?”后面那句话是德妃说给莫紫杰听得,德妃的话尾音拖得很长,字字似在威胁,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德妃的意思就是:你不说是谁,那我就要说了,我说了那姑娘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莫紫杰显然有些变色,心中快速的思趁着对策,麋赤雪看了有些心疼,这母子俩的博弈伤的不过都是自己在乎的人。但麋赤雪很快发现了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
上首的德妃娘娘看着莫紫杰死硬的扛着就是不开口,行,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德妃今日是铁了心的要把麋赤雪拉下水,既然莫紫杰不松口,那都别想好过。
“丞相大人家的麋小姐。”德妃朝着堂下麋赤雪的座位朗声开口,所有人都听的真真切切,包括莫紫杰也是面色如霜起来。
麋赤雪缓缓起身,朝着殿中走去,继而微微颔首福身行了一个礼,声音清冷的回复了一句,“臣女在。”众人这才看见麋赤雪的出现,又纷纷开始议论,这不是相爷家那个天仙似的大小姐吗,德妃娘娘喊她干什么,难道七皇子心悦之人是她。
德妃娘娘冷哼一声,提声问道:“据本宫所知,当初在林家别院和七皇子在一起的女子便就是你了。”德妃眼神极其轻蔑,还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莫紫杰见状心中一呵,自行就站了起来和麋赤雪并排而立,都到这份儿上了那就豁出去了,干脆大大方方承认然后开开心心正大光明的和她在一起,也挺好的,什么名声他一点都不在意,于是就欲开口主动承认时,就听见麋赤雪忽然说话。
“回娘娘的话,臣女年初的确是刚从渝州回京,但是臣女未到过凤阳,而是到了绥州便直接去南鲁盘桓了数日,继而从渭阳径直回的金陵。”麋赤雪缓缓的说着,声音轻巧,并给了莫紫杰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但愿莫紫杰可以瞬间领悟。
“胡说,在凤阳林家别院的明明是你,你休要狡辩,本宫有证据不怕你不承认”德妃的疾言厉色让麋赤雪很难堪。
莫紫杰心疼的看了麋赤雪一眼,抬头厉声说道:“不知道母妃在哪里听的谣言,就这般的相信,来中伤儿臣。”说着便朝陛下拱了拱手,“父皇,儿臣年初的确是在凤阳停留过,但未与女子接触,林家别院中除了女仆未有其他异性,此事,凤阳侯,凤阳候世子皆可作证。”
莫紫杰说着挑着眉看了一眼席间的凤阳侯和世子萧璟,那一个眼神一出对方立刻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随即凤阳侯立即上前朝着陛下拱手,“回禀陛下,七殿下所言句句属实,微臣可作证。”其实凤阳侯也不明白为什么德妃这么偏执,反正都是为了七殿下,有什么好争的,他是七殿下一党,可不是林家或者德妃的人。
“你!”德妃气的一指,“有些事情,事实就是事实,不是光听你一个人片面之词就足以取信的。”她说不过自己的儿子,侧身就来找麋赤雪的麻烦,“麋小姐,你说你没去过凤阳,就没去过凤阳吗?七殿下既然想隐藏,那也得拿得出说服人的证据,你有吗?”
德妃的咬牙切齿和麋赤雪的淡定从容,形成鲜明对比,众人只觉得德妃的偏执在仗着权势压制丞相家的小姐。但是反观殿中并排而立的莫紫杰和麋赤雪,为何会觉得他俩如此相配,才子佳人,俊男美女,门当户对啊,众人一阵唏嘘。
迎上德妃的目光,麋赤雪亭亭玉立的垂直腰背,轻声说道:“娘娘,臣女有证据,臣女路过渭阳时,见过渭阳候孟大人,孟大人,可以为臣女作证。”麋赤雪说完看了莫紫杰一眼,眼神中透着狠厉和精绝,饱含着深意。
莫紫杰一顿,立刻会意,和麋赤雪一同转头看着席间的渭阳候孟渝,孟渝突然莫名其妙的被点名愣了一下,但一瞬间孟渝也想了很多,麋小姐的眼神带着精绝的从容,而七殿下的眼神带着威胁,审视,还有一份意味深长的等待,他瞬间明白了什么,显然麋小姐在说谎,自己并未见过她,但是她为什么说谎,只能说明和七殿下私下接触的女子就是她,那么他现在该怎么说,说没见过,立马得罪丞相府,得罪七殿下,说见过,得罪德妃,孟渝想了想自己为何思考这么久,这不是明摆着吗,看七殿下这至死不渝的劲儿,是摆明了站在麋小姐这一边,那麋小姐以后很有可能就是七皇子府的女主人了,那也就是说权倾朝野的麋相最后会站在七皇子殿下这一边,那自己还犹豫什么呢,这么大的夺嫡胜算,他孟渝除非是傻了才会去得罪。
所有人此刻都盯着唯唯诺诺筹措不堪的孟渝,终于在万众期待下渭阳候起身朝着堂下一站,拱手向陛下行礼,边说话边来回看了又看莫紫杰和麋赤雪,“回禀陛下,微臣…”所有人竖起耳朵,包括殿上的陛下,德妃,全部死盯着渭阳候,渭阳候此刻感觉压力山大,最后再看了一眼莫紫杰邪睨的眼神,沉声开口,“微臣的确是在年初的时候见过麋小姐。”
众人长吁了一口气不禁唏嘘,今日这宴会闹的你说,竟然比曲澜阁的戏还精彩,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下,德妃猛然跌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着麋赤雪感觉自己一败涂地,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浸淫深宫多年竟然连个十七岁的丫头都斗不过了。
莫紫杰仰头嘴角邪魅的笑着,看了麋赤雪一眼,目光带着深情,赞赏,欣喜,情真意切。麋赤雪没有理他也不看他,因为这事儿肯定还没完,莫紫杰这么混账,陛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果然,沉默了一会儿就听见陛下抬头睥睨着莫紫杰,沉声说道:“既然此事已清楚明了,纵然你母妃听信传言误解了麋家丫头,那你所谓的心悦之人到底是谁啊?”
陛下的话清晰深厚,带着不怀好意的戏虐,仿佛说着:想把朕当傻子是吧,朕偏不如你的意,敢在圣上面前摆弄心机,岂能让你俩轻轻松松脱身。
但是稍微有点出乎麋赤雪意料的是,莫紫杰此次未见紧张为难之色,也未见想要顶撞违逆装作不承认的样子;而是一面春色笑容满脸,仿佛炎炎夏日的一股凉风温柔拂面,仿若放开心怀一般光名磊落的大声回道:“父皇,儿臣并未征得她的同意,请恕儿臣不能透露她的身份,还请父皇恕罪。”
莫紫杰说着便直勾勾的看着麋赤雪满面春光,麋赤雪一个心惊,居然敢这么直白的看着自己,便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家伙想来是无所畏惧了,既然没有能威胁他的事了,那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大家既然没有证据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儿,那他还有什么好隐晦的,还真别说莫紫杰现在巴不得此事戳破,好让大家名正言顺的误会她俩,那他莫紫杰就谢天谢地了。
果然,莫紫杰的洋洋得意,嘚瑟的表情让陛下一阵恼怒,使劲儿压制住想要上去揍他的冲动,“混账东西,滚滚滚,给朕滚出去,逆子。”陛下气的扶着额头,一旁的惠妃立马上前去安慰。
莫紫杰春风拂面得意至极,“谢父皇隆恩,儿臣告退。”说着便转身疾步朝外走了出去,与麋赤雪擦肩而过的一瞬给了麋赤雪一个魅惑的眼神。
麋赤雪无语的垂着眼帘,心里腹诽,真是一个比一个疯,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也出去了;众人见戏散了,便又开始各干各的事儿,该吃吃该喝喝也有不少人起身走走,出去散酒去了。
上首的陛下虽然被气的不行,但是几位貌美如花的爱妃一起哄着,倒也没有大问题,不过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陛下并未真正生气,只是给七殿下一个台阶下而已,只是德妃就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她这次没能强迫到莫紫杰娶林馨悦,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从此莫紫杰的婚事她再也做不了主了,更糟的是她长兄那里,之前长兄无数次的跟她提过紫杰对馨悦无意,让自己不要强求,但是自己偏偏一意孤行的闹了这么大的一个笑话,这林馨悦用尽心思结果还是被七殿下当场拒绝,这以后还怎么婚配啊,德妃这次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的目的没达到,还把林家给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