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
运动会后,帝丹高中高三年级进行一场国文考试,对于国文,是毛利兰最拿手的科目之一。
所以,她做起题目很是得心应手,写完整张试卷,还剩下不少空余时间。
毛利兰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轻轻放下笔,往窗外看去。
她坐在考场中后排靠窗的位置,借着身高缘故,能很清楚看见窗外风景。
天色看起来灰蒙蒙的,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天空偶有几只小鸟结伴,叽叽喳喳地叫着低飞而过。
毛利兰移开视线,悄悄往别处看去,巧好能看见坐在她斜后方的工藤新一。
少年的手懒散撑着下巴,右手腕微微用力,提笔在试卷上写字,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头往毛利兰这边偏了下,眼神顺着看向她。
毛利兰连忙收回视线,单方面结束这场尴尬的“偷瞄被抓”戏码。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收完试卷,便放他们走,毛利兰连忙收拾好笔袋,往教室外狂奔。
她跑到教室外走廊,没看见工藤新一的人影,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不对……
她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这么快出来,还要看后面是不是工藤新一跟上来?
是因为害羞吧?单方面偷瞄被抓到对于她来说,其实是一件很抓马也很害羞的事。
一定是因为这个。
毛利兰调整好自己的心理,抬眸看着教学楼屋檐滴落下的水珠,水珠轻而快速的坠入潮湿的地面,逐渐形成一圈水花。
她伸出手,试图接住水珠。
毛利兰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很喜欢这种湿漉漉的阴雨天气,好像坠落的雨珠能时刻冲涮掉,她所有的烦恼。
工藤新一拿着把伞,拼命赶过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少女站在走廊的台阶边,校园制服的衣角渐渐被雨水打湿,她就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肆无忌惮玩着水。
这一刻,工藤新一朦胧感觉到,她现在才是最真实的,什么都不用在意,也不用理会,她只是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
工藤新一静静站在一旁,任由她在雨幕边玩着水珠,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工藤新一走到她身边。
“毛利同学,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他假装刚过来,“考试结束,你不去食堂吃饭吗?”
现在正是吃饭午休时间,学生们都为了考完试还能吃上热乎的饭,一打结束铃纷纷往食堂里跑去。
“新一?”毛利兰收回手,将头瞥向他,“你怎么才赶过来啊?他们都已经去了食堂。”
“我知道。”工藤新一深深地望向她,“你中午要去跟我一起去吃饭吗?”
“不用啦,”毛利兰想起自己没带伞,连忙说,“我还不饿,下午考完试,如果饿的话,我再回家去做吃饭。”
正在这时,她的肚子像是执意跟她作对似的,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在这寂静得只有雨水落下声音的环境里,很是突兀。
工藤新一垂下眸,看着她将要湿透的衣角,很轻地“啧”了声,也不询问她的意见,直接把手里的伞给她:“中午的话,还是多少吃点饭,应付接下来考试,才比较合适吧?”
毛利兰看着自己手里多出的纯黑色雨伞,抬起头看着他。
他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全是对她这种行为的不满,好似在说她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
毛利兰犹豫着:“那新一你呢?我把伞拿走了,你怎么办?”
“我没事,”工藤新一神色缓和了些,一脸傲娇,“我早上提前带了面包,放在书包里,等下去拿着吃就行。”
他看了眼腕表,“现在时间不早了,食堂里应该没什么人挤,你快去吃吧。”
工藤新一话说如此,毛利兰衡量了下,只好点点头:“好吧,新一,那我就先去食堂了。”
“嗯。”工藤新一对她笑着说,“快去吧。”
毛利兰看着他这幅模样,只好侧过身,撑开了伞,整个身体顺着闯入雨中。
工藤新一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教室补觉,肚子也跟着响起。
其实他并没有带所谓的面包,这一切都只是他为了能让毛利兰心安理得接受的借口。
他太清楚以毛利兰不愿意亏欠别人的性格,不会接受他的好意,只能编织一个理由。
一个不会被戳破又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伤害的理由。
他转身盘算着离开这里,前往二楼考场,刚踏一步,已经闯入雨幕的少女又折了回来,她站在雨中,脆生生喊他:“新一。”
“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毛利兰略显熟悉的强调,让工藤新一脚步微不可察一顿,他不可思议转过脑袋,对她说:“你怎么回来了?”
毛利兰笑了笑:“我想,新一同学中午只吃一个面包,应该吃不饱吧?”
工藤新一:“……?”
所以,这就是你特意跑回来的原因吗?
“走吧”毛利兰上前一步,“再不去真的要来不及了。”
工藤新一几乎是被毛利兰连拖带拽,进入宽大的雨伞里,人甚至都被这个转变弄得有些恍惚。
“新一,”毛利兰站在他旁边笑着说,“你准备吃什么?”
“咖喱饭吧,”工藤新一堪堪反应过来,回得话几乎是没经过大脑,“食堂里的菜都差不多。”
“也就咖喱饭能勉强算好吃。”
“果然是这样吗?”毛利兰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催促“那我们快去吃吧。”
果然是这样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工藤新一忽然有点把握不住,他听着毛利兰说这话的语气,揣摩着她刚刚折回来的动作。
像是早就知道,他没有带面包,所谓的“吃不饱”也只是她特意给他的台阶。
又是因为那个世界的新一吗?
工藤新一只觉得自己心里那根嫉妒的种子都要肆意疯长,只有那么一丝理智能够勉强维持他现在的表情。
毛利兰没有察觉到他的这些心思,到达食堂门口,拿着伞甩了甩,收回,看见出神的他,问道:“新一,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工藤新一别开眼,忍住没看她,一面拿过她手中的伞,“我们先进去吧。”
毛利兰点头:“哦!好。”
进去点完餐坐下的这一路,工藤新一神色都很平淡,会认真回答她的问题,但很多次望向她,倒更像是欲言又止。
毛利兰仔细想着一路发生的事,忽然就反应过来:“新一,要不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工藤新一喝水的动作一顿,微微垂下眸,但没阻止。
“很平常的一天,天空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所有下课的同学都打着伞,往回家的路上走,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没带伞,只能在屋檐下躲雨。”
工藤新一呼吸一滞:“然后呢?”
她这样会感冒。
“然后,我那个时候因为要跟妈妈见面,很赶时间,遇上这样的天气也实在没办法立刻赶过去,在我很无措的时候,”毛利兰望着他,顿了顿,“他出现了。”
“他把他手里的那把伞递给了我,嘴上说他还有一把备用的伞,让我赶紧拿着他手里的伞,去见我的妈妈,我当时真的相信他说的理由,”
“可后来我才知道,他那天并没有多带一把备用的伞,因为淋了雨,还导致他感冒了。”
毛利兰说到这里,无奈又愧疚地笑了笑:“所以,我就在想新一你会不会也这样。”
“只是因为想起了这件事吗?”工藤新一目光紧紧盯着她,似乎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不全是,”毛利兰说,“因为知道新一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本身也抱着赌的成分在里面。”
“最后的结果是我赌对了。”
工藤新一看着眼前少女的脸颊,听着她说的这些话,突然就觉得有些话很难说出口。
——因为,我知道新一是这样的人。
不,其实,他并不是。
他阴暗、自私,内心有着被无限放大的欲望,所谓的好,也只是趋于表面的假象罢了。
如果让毛利兰知道他内心不断攀升的欲望,她大概就不会说出这番话来吧。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不会让她知道自己卑劣的这一面。
永远,也不会。
咖喱饭被送到饭桌上,毛利兰见他一直沉默着,只好说:“新一,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工藤新一说道。
“我们还是快点吃完饭回考场吧?”毛利兰低下头,无意间瞥到他的嘴唇,帮他要了杯水,犹豫着道:“新一,你渴了吧?喝点水吗?”
工藤新一:“……?”
他下意识触碰了下自己的嘴唇,嘴唇有点干裂,分明是阴雨天气,却没有丝毫光泽。
这些是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到的东西,她却能提前识别出来,还贴心的帮他出解决方案。
毛利兰就是这样的,她很细心、爱哭、心思敏感细腻、包容别人,总是能够观察到别人观察不到的地方。
她本身是脆弱却也最坚强的存在。
这么好的毛利兰,为什么偏偏是别人的?
他也想要,他发疯似的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