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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 去(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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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五月的气味

    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三十六陂人末到,水佩风裳无数。翠叶吹凉,玉容消酒,更洒菰蒲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急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田田多少,几回沙际归路。

    ——姜夔《念奴娇》

    那一年我们都各奔东西了。有上大学的,有参加工作的,也有回家后闲呆着的。班长刘朗没能去北京,只得在省城一所二类大学就读。倒是芷清,在她爸爸的安排下上了本省最好的学府,也是排在全国头几名的高校。林森和中川自费念某学院建筑系和英文系,也在大城市。没离开小城市的有几位。罗莉莉在一家商场卖化妆品,听说可以免费使用,无怪她益发香喷喷的了。耀祖和吴琴进入本市唯一一所大专混文凭,校外租间小房同居着,俨然一对夫妻。宇文龙回家帮忙打理电器行,很象个小老板。何波无所事事,悠闲自得地享受着刚刚步入成年的自由时光。有三个复读的,是诗人、马仲纯和徐婉芬。

    也不知道刘朗和芷清有没有走到一起过。林森与中川倒是去找过刘朗几次。刘朗兼着一份工作,学习却依然认真。他说他必须学点真本领,努力改变被动局面。显然,他不满意那所大学。少年时,他一心想要进清华而后向科学家的名头冲刺。没有惯常的达观了,他看上去有点儿消沉,但朋友去了总使他高兴。他象个大人一样关心照顾林森和中川,用他自己挣的钱请朋友们吃饭,抽空陪他们去省城著名景点游玩。中川说过,那是他最难忘的一节时光。认识到刘朗的艰辛后,他们就不去了。芷清呢?她为什么不去找刘朗?难道她开始觉得刘朗配不上她了吗?

    罗莉莉和芷清一直是铁姐们儿,她们保持着紧密的联系。除了写信通电话,每一个月她们至少可以见上二面。每隔一星期,芷清的爸爸派车去接她回家。芷清越发清秀出众了,完全具备高级人才的气质。罗莉莉十分为这个朋友骄傲,她相信芷清有资格在一大群比班长更优秀的男生中从容选择。在罗莉莉看来,芷清已经越过了刘朗。无论哪一方面刘朗都毫无道理延续他的冷漠傲慢,他应该狠狠地后悔。芷清不再提刘朗了,半个字也不提,似乎一切都已走远。

    五月的一个周末,我们相互联络着聚一聚。午后中川同林森回来了,并带回口讯说刘朗也会赶回小城。罗莉莉本打算好去芷清家闹闹的,一想刘朗去了尴尬,便筹算着去一家酒店订个包房。中川建议去他家,他家屋大人少,父母也都通达,不会干扰我们的活动。他打电话回家,让妈妈准备准备。他说他妈妈高兴得不得了,要我们早点过去玩。

    中川他们两个去学校约诗人一等,罗莉莉和芷清往大专找耀祖和吴琴去。宇文龙家的电器行就在去大专的路边,罗莉莉站在门口往里偷望,也不进去。芷清说:“你叫他呀,他在里边呢!”

    罗莉莉示意芷清别惊张,她说他爸挺可怕的,象极一头不懂礼貌的野猪。

    “你和他没戏了?”芷清笑着问,“上次还说接你去他们家喝汤的,翻了?”

    “说我象个小妖精,一看就不是安心过日子的。可笑不可笑?”

    “他怎么说?他可不象听话的孩子。”

    “没比他更听话的了!居然要我耐心等他!玩玩罢了,以为谁真想嫁给他,可笑不可笑!不就是为几个臭钱吗?态度放硬点儿怕谁不承认他是亲儿子?我就这么说他的。看他活得多可悲!”

    “出来了,”芷清小声说。

    宇文龙这回穿得很正规,显出文质彬彬的一面,模样成熟了许多。罗莉莉告诉他聚会的事。他迟疑了会儿,说看时间允不允许。可以看出,他对这种聚会兴趣不大。这时他爸爸走了出来,上下打量芷清,笑嘻嘻地问他是不是同学。芷清被看得满脸羞红,手足无措。罗莉莉气愤已极,狠狠盯了惭愧的宇文龙一眼,拉着芷清就走。尚听得他爸在说:“看样子这个真不错,象个女孩子。”

    大路两旁的广玉兰正值花期,绿油油的叶片中扶着一朵朵荷包也似的白花。樟树的密叶间繁花胜星,树冠将人行道遮得浓荫团团。罗莉莉怒气一时难消,声称永远不想再见那大小两头猪了。

    “什么东西!再理这种人,我就是畜生!”

    “你们两个到哪一步了?我看他在你面前怎么象变了个人一样?不象装的。”

    “没到哪一步,你少瞎想。幸亏把握住了——他要占了便宜会这么乖吗?算是认识他了!”

    “好象是真的喜欢你,他看你时眼光不同。”

    “他爸爸看中你了,寻思着你做他们家媳妇呢!”罗莉莉忍不住大笑。

    芷清也不恼,却说:“太无礼了,一副暴发户派头。也不知道自己配不配。我最讨厌那副粗俗的嘴脸!千万别嫁给这种人家。”

    “谁说要嫁了?早着啦!够我慢慢挑的。”

    “跟你说实话,我——我找过他几次。”

    “谁?你找谁几次了?”

    “刘朗,还能是谁。”

    “没完呀!以为你早换口味了!有那么迷人吗?你就不能在大学里重新瞄准目标?”

    “我喜欢他,怎么办?”

    “他对你好了?肯说爱你了?”

    芷清摇摇头。

    “只一次看见了他,也没敢吭声。偷偷注视了他几个小时——挺好的,我很喜欢远远看着他,揣摩他,那感觉好极了。”她微笑了。

    罗莉莉理解不了芷清的做法。这叫恋爱吗?真是发神经。

    “等会儿他来了,我帮你们搓合搓合?”

    “最好不要,你别管我们的事。我自己跟他谈好了。”

    她们进一家冷饮店要了两杯冰镇可乐。芷清细细讲述她寻找刘朗的经过。那一次次失望的经历似乎很为止她陶醉,她醉心于寻找的过程。每一次无所获地返回学校,她都会感到充实。学习开始变得有趣。她在夜里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他的样子。好几回梦见了他,那些梦天马行空,既奇怪又可笑。顶好笑的是有一次梦着和他结了婚,牵着个小男孩去公园里玩。她把每一个有关他的梦都认真记录在日记本上,心情不好时就拿出来看看,立刻就会觉得快乐了。现在她学习的劲头很高,因为要和他站齐。罗莉莉懒意洋洋地听着,没插嘴一句。后来待芷清说完了,她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宇文龙会不会去。

    耀祖他们租住的是一家民居的一个单间,临街口,生活挺方便的,离学校也不远。吴琴正看书,靠着一张半大的床,床上堆着几件衣服,小录音机,几盒带子,一个棉布玩具。耀祖在窗户边准备晚饭时的菜,切得蛮认真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房间虽小却充满生活气息。当然,显得有些凌乱,说明吴琴不惯于清理,而耀祖疲于清理。老同学的到来令小夫妻惊讶,然而欢欣,然而兴奋。耀祖要去买菜,问芷清和罗莉莉爱吃什么。听说有聚会,吴琴再次大声叫起来。她说她高兴得要死,早盼着这一天了,真害怕大家再难走回到一起。

    草草收拾了一下,他们带门出来。芷清看着将近黄昏时的小街上热闹的人群,眼神忽儿有些迷离。她说这种生活方式挺有意思的,甚至让她产生了羡慕的心情。她问吴琴:“你们快乐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罗莉莉似笑非笑地说,“反正隔得不是太远,居中选个小窝应该不难,省了多少无聊的时间。我去玩时也可以得个落脚的地方。”

    “有男朋友了?”吴琴问;耀祖说肯定有一大群仰慕者。

    “听她胡诌!告诉我,感觉快乐吗?”

    “这看怎么说了。刚开始不错,日子长了也就淡了,没什么新奇感,有时甚至乏味。习惯了就好。总之,有快乐,也有烦恼。”

    “听你这么说真叫人失望。我还以为很浪漫,很有情趣呢!”

    “光是闻见那热烘烘的油烟味儿我就浪漫不起来!”罗莉莉发笑了。

    “那就是生活!”耀祖不容置疑地说。

    “我不要这样的生活。”

    “也能让它浪漫一些的,我试过。浪漫跟外在的东西没太大关联。生活优越的人就是更浪漫的人吗?也不见得。”

    “浪漫是一种闲情逸致,有抒发对象就够了。当然对象必须理会得了何谓浪漫。”

    “你这是有感而发呀!”罗莉莉说,“偏遇见那么一位。你浪漫了一次一次,他却什么也不知道。要是我呀——”

    “你不是我,别假设了。其实,你要是我就能明白我的快乐了。我很喜欢这种局面。他在明处,我在暗处。太靠近了就是一种危险。”

    “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试试有什么关系?不就是面子吗?早知道你还没放下,我替你去抛脸儿。看他有什么了不起。”

    “是班长吗?今天他来不来?”

    “说是要来的,也不定到中川家了。我们去买点东西。”

    耀祖不愿意跟在女生后面,想先去那边。罗莉莉不许,要他当搬运工。芷清替他讨饶,说能买多少东西,一人提一些就行了,也没必要在市场上久逛耗时间。罗莉莉讥笑芷清等不及去见情郎了。问题是看见他既不能撒娇,又不能说情话,甚至不能接近他,只能干看几眼,象隔着玻璃看不相关的人,有什么意思呀!想个法子去套套他,看他有何反应,这是当务之急。决不能抱着静观其变的态度。芷清拒绝做什么试探,她说顺其自然好了。如果某一天她感觉到他愿意接受她,她会快马加鞭地向前冲的。但保持现在这样也还不差。她喜欢单相思的绚烂梦幻,喜欢那种纯真而热烈的情感。

    罗莉莉叹息道:“搞不清你到底是不是爱他。爱可以是这样的吗?”

    “我有我的理解和想象。”

    “人本来就不同嘛,”吴琴见惯不怪地说。

    “哎哟!”罗莉莉乍然叫道,“忘了一个人!何波,忘了何波!他要知道大家忘了他,还不哭天抢地悲痛欲绝!耀祖打车去接他来。”

    耀祖乐得脱身。这三位一行走一行买,提了满满几大袋。多半是芷清付的钱,她想象着刘朗爱吃的东西装。其实刘朗几乎不吃零食,对食物从不挑剔。罗莉莉和吴琴没话说,各自挑自己爱吃的则罢。本来坐公车到中川家不费事,芷清许是太高兴,非招了出租车。罗莉莉不以为然地说:“有必要那么急吗?真急也该装出不急的样子呀!反正十分钟就到。”

    “怕我们提累了,怎么不知好歹,”吴琴帮芷清说。

    “对呀,好心当成驴肝。我急什么,不知谁急呢!”

    “急了我不成!——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盼宇文龙来是吧?错了!我希望他最好别来,等翅膀硬了再说。嫩鸟一只!”

    到中川家楼下时,芷清逊在后面。罗莉莉警告她不要太激动,晕了就可笑至及了。他们屋里有笑谈声,听来有好几人的。中川开的门,见这一行三个,问耀祖怎么没一起来。说去接何波了,也才记起漏了何波,中川连说难怪老觉得缺了谁。林森过来说,以为罗莉莉首先不会忘掉何波,他才没有提醒的,何波不是公开承认罗莉莉是他的梦中情人吗?罗莉莉娇嗔道:“胡说什么呀!我和他不会对上号的。他太苗条了些!”

    “我够魁梧吧?”林森开玩笑说。

    “去!你那点儿心思我能不知道?不过看在刘朗——哎,诗人,你来了!还有人呢?”

    马仲纯和徐婉芬没来,学习抓得紧。这未免令人有点失望。不过,诗人是都喜欢的,他能来又叫大家非常高兴。诗人不怎么爱说话,但善于倾听,眼神天真无邪得足令任何人对他产生信任。他很可爱。他以微笑向三个女生问好。芷清还在张望,厨房里似乎有两个人在说话。

    “刘朗还没到啊?”罗莉莉问,见中川耸耸肩,有些烦燥了,“怎么这么蹭!不会是忘了这事吧?”

    芷清的脸色变了,失望很明显地摆在脸上。林森看了她一眼,说:“还早着呢!不定正在上楼。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周末的交通可能挤些。另外,也有可能先得处理完工作的事,”中川说,“他肯定会来的。先去坐下喝点水吧。”

    “我们几个去厨房里帮帮忙,”芷清拉罗莉莉说。

    “我爸我妈够了,你们去挤着反而麻烦,”中川倒了几杯水递过来,非要她们坐下,“聊聊天,听听歌,想点节目等他们几个来。”

    诗人寻出一副围棋要与林森战一盘。林森不大情愿,后来把中川爸爸拉出来陪他,吴琴进厨房帮忙去。罗莉莉和中川他们聊得起劲,问他们在省城的学习与生活方面的一切细碎问题,听他们的绘声绘色的回答听得津津有味,而且似乎心驰神往。芷清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一粒接一粒地吃着巧克力,目光浮在客厅边墙的一幅书法上。

    何波和耀祖来了。何波是个热闹人,性格直率,爱开玩笑,有他的地方决不会沉闷。听见门铃时,芷清来了点精神,及见来的是何波他们,她又颓了下来。何波见罗莉莉给他使眼色,又说刘朗还没到,大约明白了怎么回事,过去挨芷清坐下,盯着她的脸问:“在减肥吗?怎么瘦成这样儿?”

    “嗯?”芷清回过神来看着何波。

    “你的样子让我忽然想起睡美人的故事,”何波痴痴地说,“从百年沉睡中醒来,爱人就在眼前——多么超凡脱俗的浪漫想象!安心地等待吧,你的王子一样会出现在你跟前。他应该是一个最适合你的王子,而不一定是刘朗。别让刘朗的形象把自己的目光填满了。”

    “你不会是王子吧?”罗莉莉故意喧笑道。

    “我是随从,配角;我是背景材料,填充故事情节和丰富故事画面是我的唯一职责。配角是无权幻想改变身份的!”

    “人人都是主角!”林森争辩道。

    何波摊摊手表示不能认同。如果我们的故事是同时展开的,那么只能有一个主角,他必须承担起我们灵魂的责任,否则一大堆故事情节会涣散开,象发臭的蛋令人不敢卒闻。何波苦笑道:“无论我们怎么卖力地表演,站在台前努力吸引观众的目光,我们都阻止不了人们对那个迟迟不肯出场的主角的期待和想象!”

    “我对他可没什么想象!”罗莉莉郑重声明,“简直一点儿也没有。我盼望他来是因为芷清盼望他来,我不想看见芷清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中川的妈妈出来问:“还要等等刘朗吗?还是你们先吃着?”

    中川看看表,又跑窗边儿去望外面,已然满城灯火了。

    摆好大餐桌,大家围坐起来。中川的爸爸妈妈不和我们一起吃,说是分开吃两方自在,搞得大家都不好意思。男生喝啤酒,量也不多;女生喝饮料,自便。很丰盛的一桌菜,中川妈妈的厨艺相当不错。除开何波,每个人吃相都斯斯文文的。因又聊到做饭的事,都问耀祖他们两个的同居生活,哪个的家务事做得多些。耀祖说当然是吴琴,她蛮能干的,没事就在家里清理。然而这和罗莉莉看到的不符,她不客气地揭穿所见的真相。吴琴承认,她几乎不做家务的;怨不得她,耀祖太勤快了,什么事儿都抢着去做。

    耀祖的脸象炸虾一样红,也不知是羞愧是高兴。何波说他是掏心掏肝儿地同情耀祖,并且为耀祖的勇气而吃惊。在他,是绝不敢面对那样的生活的。这话得了罗莉莉的赞成。

    芷清不太理会他们说的什么,她专心致志吃着跟前的一盘虾。麻辣虾球,辣得她直流清涕。她甚至给呛出了泪花儿。诗人起身去倒了一杯水来给她。她一气喝了大半,然后道谢诗人。诗人笑了,笑容正象五月的阳光。芷清环顾众人,自我解嘲地说:“太好吃了,就是辣过了些。”

    吃完饭帮忙撤了碗筷,芷清上洗手间,罗莉莉跟了来。罗莉莉显得不大开心,责备道:“至于吗?不是仅仅因为他要来你才来的吧?把我们都当什么人了?统统抵不上一个他?别这么重色轻友行不行?”

    “我觉得他不会来了,”芷清自顾自地为着,“一定什么事不能脱身。会不会路上有事啊,莉莉?赶忙是最易出事故的,倒是别回来的好。能不能打电话联系一下?谁有他们学校的电话号码?”

    “你不要胡思乱想,能出什么事儿呢!刘朗没那么大的彩头!你看你,真可笑知道吗?象思春的初中生。怪道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见着呢,他要不留神乌呼哀哉了,你也不指望活下去。不该把自己的命看得那么贱,懂吗?天下的好男人还没绝种呢!”

    “可能再碰上一个吗?错过了,也许一辈子就空了!我老想,他爱的是怎样的女孩子?一定不是我这样的,我是配不上他的。”

    “别傻!他配不上你!他知道这一点,所以才退缩的。只能这么解释。再要么他心理不健全。不要净往好处想他,他不是伟人,更不是什么圣人!”

    “不需要他是伟人或是圣人,他只是他就够了。我爱他。”

    “他要真的不想和你在一起怎么办?”

    芷清没应的,怔怔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大家都等待着门铃声,一直没有。宇文龙也没有来。罗莉莉有意夸大自己的失望,以为可以缓冲一下芷清的落寞心绪,结果大家都添了些伤感的调子,气氛于是变得郁闷。连何波也不再嘻嘻哈哈地鬼谈了。没人能够改变这种离愁别恨式的局面。除非——后来诗人给大家读了一首新写的短诗。有音乐轻绕,加之诗人情感投入得很到位,那首诗真象一个忧郁的梦。

    芷清闭着眼睛聆听,感觉到一丝儿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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