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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清 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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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间闪电也好,悬浮的红色月亮也好,或者竹林外一晃而过的影子,都不能视之为异象,而要当作常态。因为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冒出怎样动人心魄的现象,只有不以为意,平静坦然地面对,才不致落入虚幻之境而无法回头。

    会否已经无法回头了呢?这个念头稍一闪现,我赶紧正过神来,不让自己有消极的想法。必须相信前路光明,我们能够越过荆棘密布的困境,到达期待中的彼岸。

    戴兰站在离我最近的雪地里,我问她:

    “有没有发觉大家的变化?我是指外形上的变化。”

    听我突然这么问,她有些意外,看了另外几个人一眼,回头对我说:

    “没有啊,是你的感觉出现了偏差吧?”

    “是吗,”我有些不相信她的回答,变化难道还不明显啊?她们几个都长高了一些,而我和伍道祖壮实了不少;只有老张,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变化。

    还有就是小祖还是老样子啊,这是个问题。按照推理,如果我们都发生了变化,小祖更应该丢失原先的影子。它为什么没有长成一条健壮的大狗?

    “我认为你被诱骗进了一个怪圈,”戴兰说,“你是不是觉得真理就躲藏在里边儿,所以不想走出来?”

    “我只想找出这个地方的逻辑关系,不要再糊涂地瞎想去。但是有很多东西是相互抵触的,逻辑上说不通,所以让人感觉到苦恼。不是我沉迷于幻想不愿意面对现实啊,是这里的现实超出了我的认知,我不得不探究个明白。你也看见了,”我指了指红月消失的天空,对戴兰说,“将它等同于梦境,可见你也承认这种不真实感。你不问为什么吗?”

    “问哪个呢,你吗?或者是伍道祖?可是,你们的解释让我觉得非常牵强啊,根本不能折服我,”戴兰说。

    “那就一起分析研究嘛,”我好像是在邀请她了,“你的视角不一样,又那么地理性,正好弥补伍道祖的自负心。”

    “问题是我觉得毫无意义呀!你想找到逃离的缺口,真心的说说,设局者假如想要禁锢住我们,可能留下任何缺陷吗?如果只是想戏弄一下我们,有什么理由让颜子回和沙狄提前出局?接下来它想怎么玩儿呢?”

    听戴兰这么说,我心里倒有些欢喜,这说明她也在思考,极有可能比我们两个想得更多更远。那么,她会不会相信我们最终能够完好无损地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那个不算美好却不可割舍的世界中去呢?

    “希望只不过是希望而已,”戴兰说,“做最好的幻想,那是你不懈向前的动力;同时也要做最坏的预计,以免结果不如人意时降低失望。我总在想,在这个迷幻难测的空间里,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根本不给我们失望的机会。”

    “你再说细一点,”我看着戴兰的眼睛,恳切地说。

    “我是不是接受了你们的观点?这是我不愿意的。我的本意是仔细体悟自己所见的一切,不要受到你们的干扰。但是,又觉得你所理解的时空概念是可能存在的,只有完全承认才有解答的必要。基于你对不同空间的大胆假设,好多貌似不合理的事物让我们能以科学的目光加以审视,只要细致分析,就可以寻找到根源,理清头绪。”

    “这就是我想听到的话!”我笑着对戴兰说,“你一定不能怀疑一点,那就是我真的见过另一个空间里的你,穿着白色的裙子,我想跟那个你说话来着。我相信那个你也看见了我,眼神里满是惊讶的意思。”

    戴兰听我说完后愣了一会儿。她紧了紧大衣,问我:

    “就只看见了我一个人吗?”

    “应该还有人,至少还有另外一个人,从树后伸出手拉住了那个摔倒的你。绝对不是女孩子,衣袖是灰蓝色的,那人会不会是我啊!”我嘻嘻笑着说。

    不出所料,戴兰听得微笑了。她矜持地撇了我一眼,说:

    “你希望那个人是你吗?不要问我怎么想的,因为我没所谓,就算不是你,至少也不会比你差。”

    “该表扬你还是批评你啊,听不出你到底是不是有意鄙薄我,”我揪着眉毛对她说,“假如我说不希望自己藏在大树后面,你八成会觉得无比失落吧?当我没说。”

    “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虽然不过是短暂的一夜。你刚才问我有没有发觉大家的变化,想印证什么样的猜想呢?我认为恰恰是外形上产生的变化不大,变的是每个人的内核,该不该思考,该怎么去思考,这才是关键。跟初来时的我相比较,我当然变了。那时我看你什么都是好的,感觉你是多么优秀的一个男孩子,从内到外,活力满满;现在不一样了,就像是对你有着极其深入的了解,包括熟悉你的每个小动作,越是这样,越感觉失望。看着你时,突然就会萌发出奇怪的陌生感。也许你一直都是先前那个你,眼神没有变得浑浊,但是我的内心已经远离了当初的我。我会为此失落吗?可能会吧,丢掉的东西固然是负担,也是责任。”

    戴兰这些话只是对我一个人说的,声音比较小,他们想听也听不清楚。伍道祖踩着厚厚的雪走近我们。他早就注意到我和戴兰在说话了,算为识相地没有早早过来打搅我们,可能终于忍不住,所以大幅度摆动着双手,动作有点儿夸张地走向我们。他大声问我:

    “准备什么时候去密林那边儿看看?”

    “急什么呢!”我说,“就算要去,也得先核计核计,看哪几个人去,哪个留下来呆着。等会儿开个小会议,大家提出想法,综合一下意见。我说啊,女孩子最好留下来,就在屋子四周玩玩,看我们去的时间内有些怎样的变化。有个小矛盾点,两边的运行轨迹应该不是同步的。”

    “所以我认为,大家该扎成一堆儿,同时行动,意外才可能是最小的。不信你试试看,你们几个进入密林深处,我们几个呆在这里不动,再见面时你们可能没变化,而我们几个成老太婆了。这是一根线,也许还有更多的细线,比如彼此之间再也不能相见,比如你们跑了,留下我们几个像傻子在这里等着,从此以后,永远被困在某个时间的节点上。”

    “极有可能就是这样的,”伍道祖同意戴兰的话。

    其实我最担心的是蒋和珍,就怕她踏入密林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不知那是幸运还是悲剧。她的离去如果是必然,我挽留得住吗?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现在的焦点在这儿,我怎么跟他们说明这件事,既能让大家相信我所说的,也能让蒋和珍安心地呆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要去。留下她一个人显然又是不切实际的事,俞小蛮和戴兰应该也不愿意为此留下来陪着她。老张呢,他不会让自己离开我的视线。

    我只有向他们两个请教办法,说出了那个声音透露出的不好信息。伍道祖说:

    “哎呀!那不能让她单独一个人呆着,必须随时看着她。我们不能丢下她不管,好吐血!”

    戴兰实在忍不住,眼泪直线落下。她问我:

    “都不去密林那边不行吗?如果密林就是最大的陷阱,我们避开它就好了。大家都陪着蒋和珍,不信她会凭空消失!它说过有时限吗?你听清楚了没有?”

    “我也想尽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要不跟你们说什么呢?它独独提到了蒋和珍,说明有些事情肯定要发生了,恐怕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也不能说跟密林关系不大,但不是绝对的有关系。你们不要因为颜子回和沙狄都是在那林子里消失不见的,就觉得蒋和珍只要不去那边儿就安全了。我也问过,它不肯说更多的话,可能也是怕我们会扭转局面。”

    “那更得争取能够扭转过来!”伍道祖说,“你的意思是我们也有表明态度的机会?”

    “说来你们可能又要不信,我怼得它哑口无言!虽然那声音好像很神秘很了不起,但它除了预知能力,根本不能现形,不能把我们怎样!它说它会帮助我们,前提是我确实需要它的帮助,并且还得努力地想着它。”

    “那你再和它对话啊,”戴兰着急地说,“直接问它挽留蒋和珍的办法,向它求助。”

    “不是一想就能听见它的,我可没那么神!”我有些烦躁了,压着火气说,“本来也不该对你们透露这件事,就怕它也恼火了,不再出现。我忘了有没有对它承诺过什么话!若是失信于它,或许会招来更多的麻烦事。”

    “那我留下来陪着她,”戴兰果断地说。

    “目前我们都可以陪在这儿,这不是问题,”我说,“可是听那话的意思是,不管在哪里她都到了该离开的时候,没人能够打烂这个结果。知道你急,先不要让她知道这个。”

    我们都故作轻松地望了望那边的蒋和珍,她正和俞小蛮在竹林那边玩着雪,总是那么天真无邪的样子。

    “说给她知道好呢,还是瞒着她好一些?”伍道祖有些迟疑着说,“瞒着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

    “不要吓她,她胆子小,经不得这消息,”戴兰悲哀地说着,眼泪又快要溢出来。

    这确实是使人难以抉择的事情。只是我想,假如她在某一刻突然不见了,遗憾的应该只在我们几个知情者,进入另外时空的她肯定是没有感触的,保不准已经完全记不得我们这几个泪眼婆娑的朋友。

    “还是找机会告诉她吧,”我对戴兰说,“反正都会成为遗憾,较之于隐瞒着她,我觉得告诉她更好一些。”

    那边,玩得正起劲的两个女孩子忽然停了下来,躬着身子在瞄向竹林里边儿。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动静吧,她们也没有做声,只是好奇地向里面张望着。

    大雪压弯了多半的竹子,一球球的雪趴在竹子上伺机着落下。如果这时吹起风来,就可见团团落雪簌簌扑落坠地。

    竹林内突然出现一张惨白的人脸,漆黑的双眼狠狠盯着蒋和珍,嘴角现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蒋和珍吓得大叫起来,忙不迭地跑了过来,拉着戴兰的手大口大口地喘息不停。她眼神呆滞,象是见了鬼一样,整个人似乎已经魂飞魄散了。

    戴兰心痛地抱住蒋和珍。

    俞小蛮好生奇怪,她什么也没看见。可是经蒋和珍那么一叫,她也生出点儿害怕,跟着脚印就转来了。

    “怎么回事啊?”伍道祖问俞小蛮。

    “不知道呀,”俞小蛮莫名其妙地说,“我见她往竹林里看,也跟着看了,除了竹子和雪,什么也没有。可是她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叫得差点骇死我啦!”

    戴兰抱着蒋和珍,抚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道:

    “不要怕,不管看见什么东西我们都不能害怕。你一旦害怕就中了它的计,它更好控制你的思维。”

    “不是幻象,是真的看见了!”蒋和珍把头埋在戴兰的怀里,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睁开眼睛,“为什么偏偏要我看见!”

    “因为你性格比较脆弱,更容易被恶意所伤害。俞小蛮和你在一起,她怎么没看见什么东西?她眼睛也没瞎啊!”伍道祖看着蒋和珍说。

    “你不要说了,好不好?”戴兰非常生气地对着伍道祖吼道,“不懂安抚别人就请闭嘴吧!”

    我挺直了腰杆,对蒋和珍说:

    “你不要害怕,有我们在这儿呢,管它什么玩意儿,都不敢现身的。要不然,它也不必只吓唬你一个是吧?说明它很胆小,畏惧着我们呢!你要相信我,大家都护着你啊。”

    蓦地,一阵清晰的啼叫声由竹林飘向远处峡谷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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