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客襄阳府,得见北静王
“哎?薛姑娘要往哪儿去?”
刚要开溜,却被戚小姐叫住,夏至又默默坐下,尴尬道:“我站起来活动活动。”
亭台正中摆着一溜盆栽花,有月季、茉莉、荷花、木槿、半枝莲等,还有些牡丹、兰花,这样的夏至常见也就能认出来。
诗会的规则很简单,任选一种花赋诗一首,写的最好的就能把花带回去。
这边规则刚发布,弹幕就疯了,一首首诗往上蹦。
这些个大诗人本就爱花,上次的“花中之王”投票,最后芍药以微弱的优势获得了胜利,主要是有几位诗人砸了更多的钱,众人本就不服,如今怎能慢于他人。
21世纪夏至的家乡茉莉花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况且那盆茉莉洁白似雪,与其他众花皆不同。
正如许景迂所写:“自是天上冰雪种,占尽人间富贵香。”
要不说描写意境还得看诗人。
就选茉莉吧,弹幕里那首咏茉莉的实在别具一格,夏至自己还改动了两句,命人誊在纸上。
“雪肌绿衣暗香煎,不似人间尘满篇。
我若求得长生去,此为花中第一仙。”
最后两句化用了江奎的“他年我若修花史,列为人间第一香”,也算有出处,只不过夏至将其从人间硬生生拔到了天上。
写茉莉的本就少,众人对夏至这首赞不绝口,她自己也深深感叹,来这以后总算在诗词上能扯两句了,也不枉多日的浸染和熏陶啊。
她喜滋滋地捧回那盆茉莉,与其他花比起来,它要小了一号,但修剪的很好。
花枝都向上舒展着,叶间透出白色的花朵和花苞来,似春日将融未融的晶莹雪花覆在新近发芽的嫩叶之上,芳香馥郁,香气清婉柔淑,闻之神清气爽。
《本草纲目拾遗》中记载其气上能透顶,下至小腹,解胸中一切陈腐之气,避秽浊。
夏至决定将它送给水溶,解解他的气,虽然她还没弄清这回他生的是什么气。
戚小姐很喜欢夏至的才情,就像冯小姐喜欢她的离经叛道。
也是在冯小姐的安利下,戚小姐才看完《司风月》,后来一文一武的两位小姐便将圈子里两派小姐全都安利了,夏至现在可是她们中的名人。
冯姿玥将她狠狠夸了一通,颇有些拍马屁的嫌疑,而后道:“那日冯紫英回家,得意的不行,说是听得薛姑娘一曲,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连日在我耳边念叨,今日终得机会,还请姑娘也赏我一曲,莫叫我落了他去。”
哦,原来是有求于她,这冯姿玥跟他哥真是杠上了。
那日听过她唱戏的各位公子哥回家都没少炫耀,在列的他们各人的姊妹早就心动,冯姿玥的请求就是她们的心声,便也跟着闹起来。
夏至推辞不能,只得应下。
唱的还是红楼,看过书的人一听便知是书中内容。
对面的男子席可就不淡定了,隐隐听到戏声,卫若兰第一个反应过来,站起身跑到栏边眺望,连声道:“是薛姑娘!是薛姑娘在唱戏。”
一时听过的,没听过但被炫耀过的都涌过去,冯紫英提议:“离得太远听不清,不若我们过去听。”
孙公子又想去听,又怕失了礼数,纠结道:“那边的女孩们的席面,我们过去怕是不妥。”
蒋子宁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既如此,我们不走那么近,只去那桥上,能听清便是了。”
众人皆同意,一时挤着往外去。
只有水溶还坐在原位上。
水生其实也想去,但水生不敢说,站在水溶身后试探性地问:“王爷,您不去吗?”
水溶未答,他又往外看了看,带头的孙家少爷都已经快跑到桥上了。
“王爷,您已经很久没去见薛姑娘了。”
“嗯。”水溶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道:“你如今倒不与她置气了?”
“谁说的!”水生死不承认,“我是觉得王爷做得对,同她在一起,王爷总是让着她,还送了一次又一次东西,连两件铺子都送她了,还忙前忙后,忙完自己的事又忙她的事,大雪天不顾冷也要去接她,她没来就一日又一日地等”
他一件一件地数,数到最后发现自家王爷真的好吃亏。
水溶语气淡淡,“你倒是记得清楚。”
他哼了一声,道:“王爷做了这么多,她还不领情,总惹您生气。”
“但”水生顿了顿,“您同她在一处时才活气些,这些日子未见到她,整日憋在屋子里,无趣的很。”
说完他又不解,“开年到五月间,您有小半年未见她也不曾如此,如今是怎么了?”
水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听他咋呼起来,“您看,他们都快把桥挤满了!也不怕摔下去。”
循声看去,果然全都站了上去,你推我我拉你,个个抻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
“王爷,您真的不去么?”水生也伸长了脖子往外看,转头发现他家王爷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水生:“?”
再转头看人家已经抬脚走下去了,他赶紧追着跟到栏杆旁。
“这里听不清,要不咱们也走近些?”
水溶看向对面的亭台,如此只能看到侧面,透过帷幔瞧见她的一举一动,提步、挽手、拂面
“就在这儿吧,我看的清。”
夏至唱完时,掌声雷动,外头男子们也卖力鼓掌叫好,吓得各位女孩一激灵,方才太入戏还未察觉,怎地都挤到桥上去了。
冯姿玥站起身走到栏杆边喊道:“快回你们的席上去!”
说着挥了挥拳头,才转回身,对夏至笑道:“都是来瞧你的,薛姑娘可别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各家的姊妹也如是说,也不知他们的兄弟在她们心中都是个什么形象。
被赶的众人压根不理冯姿玥的拳头,还有人鼓起勇气高声喊道:“求姑娘再赐一曲!”
“呸!”锦乡伯府韩小姐啐了一口,笑骂道:“不害臊。”
方才叫喊那人正是她的兄长韩奇。
可夏至并未留意,反而一直在他们中间寻寻觅觅,找了一圈,没瞧见水溶,又望向亭台,方看见那人倚在栏杆旁。
触碰到她的视线,又要移开。
夏至一个箭步冲到亭台边,大声喊道:“水溶——你给我站那儿!”
也不知他听没听见,但下一秒,人就撒丫子跑了。
嘿,我个暴脾气的!
她赶紧冲着桥上的人喊:“宝玉,去拦住他!”
“啊?”宝玉从人群中挣出来,“哦!”
挤出人群赶紧跑了回去。
夏至也提裙要追,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抱上了她的茉莉花,向诸位福了福身子,“还托赖各位照看我家妹妹们,我去去就来。”
说完就快步走了,行至桥边,众人默默地让开了中间的道,虽不知为何,但总感觉他俩之间有事。
夏至向众人微微颔首,径直跑了过去,你别说,这话看着小,抱着还挺重。
她气喘吁吁到了男子席面时,宝玉正撞出来,猛地刹住脚,道:“宝姐姐,王爷他从后面跑了。”
夏至赶紧绕过他,追上去,在路过一个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人型物体时停了下来。
她偏过头,斜眼瞧着,“水生。”
被叫到名字的水生心一跳,挤出笑容来,“薛姑娘。”
她转过身淡淡道:“问你几个问题。你家王爷为何生气?”
水生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知。”
夏至:“你家王爷为何躲我?”
水生:“不知。”
夏至:“你家王爷躲去哪儿了?”
水生:“不”
夏至打断他,阴恻恻道:“事不过三,想好再答。”
她是在一处假山后找到坐在那儿的水溶的,“原来在这儿啊。”
像是突然冒出来,吓了他一跳,惊悚地抬头。
“你怎么?”
水溶偏了偏头,瞧见了她身后的水生,用口型道:“叛徒。”
水生心虚望天。
他叹了口气,无奈站起身,却不知说什么,有些尴尬地望向别处。
一盆茉莉花突然递到眼前,“送你。”
眼前的女孩笑的灿烂,带着些小得意,“我刚赢来的,很香。”
她带着些试探和小心翼翼,“你闻闻?”
闻了可就不许生气了哦。
其实不用特意闻,花的香气一直往鼻子里钻,沁人心脾,好似郁结之气全都散了。
他愣着未动,女孩就不由分说将花塞到他怀里,“这个送你,就算补给你那日作诗的礼物,如此你就不许再同我生气了。”
被塞了个满怀,他带着些无奈淡淡道:“我并未同你生气。”
笨蛋,还以为他是因为没收到礼物生气呢。
“那你躲我做什么?”夏至的音调都提高了几分,充满表示了主人的不解。
“我”水溶憋了半天,挤出个:“没。”
但声音很小,一听就是心虚,夏至一副“你说谎”的模样,逼问道:“今日我会来,你肯定知晓,若是一直躲着我便罢了,可你还是来了,来了却又要躲,为何?”
反反复复的,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明明也不好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