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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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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经过整肃后干净不少,出现一些急需填补的用人缺口,原先耽搁的种种事宜尽快排上日程。

    考卷,考场,考官。

    众人翘首以盼的大考姗姗来迟。

    考制大改,风纪严明。

    舟舟身为话本娘娘教的教主,稳妥地告诉准备赴考的教众放心入场,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干粮。

    “军师。”舟舟郑重地望向盛梧,“不,国师。”她重金供出来的金身佛祖,“做个榜首不过分吧。”

    这一声不知吸引多少人注意。

    谁?还没开考就要当榜首,还国师,好大的口气!

    盛梧无视四面八方敌视的目光:“本朝没有国师一职。”

    “这我不管。”舟舟一如既往蛮不讲理,她花了钱的,“我让你当你就得当,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

    盛梧看她一眼。

    “唉——”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阻且长。”

    舟舟送完盛梧和其他俊俏小书生,附近的曹皓已经鬼鬼祟祟绕她走了六圈,三番两次欲言又止,舟舟终于忍不住,叫住他问:“你是什么情况。”

    曹皓不情不愿,扭扭捏捏挪步上前:“我也是教众,他都能当国师,我是不是有机会当宰辅。”

    舟舟顿感迷茫。

    “当然能。”她脱口而出。

    曹皓斗志昂扬地往前迈进:“我这次一定比他强。哦,差点忘了。”转身回来,在舟舟身侧竹筐中摸出几包提前备好的吃食,“这是我的,郡主,不介意我给谢兄也带一份吧?”

    “谢运吗?”舟舟点头,“可以。”

    曹家谢家不缺这点东西,就算不考也能步入仕途。

    曹皓走前还要解释一句:“别人有的,我兄弟也不能少。”

    舟舟看不懂了,真看不懂了,她有时好难理解他们男人。

    舟舟命人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时,闻人家的马车在路边停下。舟舟没有停留,里面的人物何等心情早已与她无关。

    “回家。”

    舟舟暗暗琢磨什么时候再去母亲身边撒个娇,她手里还有不少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当下正是缺人的时候,或许能趁机谋几个女官职位。

    “改道,去公主府。”舟舟说走就走。

    赵启皇权被架空,完全是一尊傀儡。他不用做事,时而觉得这种日子清闲,时而觉得憋屈,总体还是安逸舒坦,安柔不满母妃为自己选择的婚事,男方势力远不如洛氏,她不愿善罢甘休。母亲不松口,她只好跑去求赵启。

    赵启被安柔缠烦了:“那你说说,你自己看中哪家。”

    安柔说:“洛……”

    赵启不可置信:“你也看上长宁侯?”

    “不是他!”安柔急忙纠正,红了脸低头道,“是长公子。”

    “没规矩。”赵启愠怒道,“这种事也是你能做主的。”

    安柔怕父皇,不怎么怕赵启:“安柔是为皇兄考虑,皇兄您想,倘若边境战事顺利,他们回京定然会受到封赏。姑母权盛,洛氏全然向着她,若是能利用长公子动摇姑母的势力,皇兄,你不是一直想让洛氏为你所用。”

    赵启拂袖:“胡闹。”

    安柔不依不饶:“安柔听说之后殿试的题目都是由姑母作主,可是皇兄您才是天子。”

    赵启一日不听,她就去两日,去三日。

    赵启每日听她哭诉,被她撺掇,还真重新燃起一股君临天下的斗志。

    “洛氏不行。”他还是皱眉,安柔急到跺脚,除了洛辞云,还有谁能让她一雪前耻。直到殿试结束,她误打误撞,碰见了新科状元郎。安柔暗暗心惊:“怎么是他。”

    她认真揣摩此人姓氏,发现也曾叱咤风云。

    安柔又开始幻想,话本里常有这种桥段,背负血海深仇的落魄世族子弟倚靠权谋登上巅峰,安柔一想到舟舟与此人认识,当即下定决心将他拿下。

    盛梧有才,得赵山岚看重。安柔时不时在他谏言的必经之路上出现。他们第一次说话,盛梧温和有礼的态度令她欣喜,可是第二次,第三次,第五六七八……无论她如何暗示,盛梧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始终如一。

    舟舟宫宴时偶然撞见安柔跳脚,随手折一段树枝上前戳两下,莫名其妙道:“疯了不成。”

    赵启被安柔撺掇着夺权,他尝试多次,无果,越来越觉得不甘,他索性命人刺杀赵山岚,派出的刺客刚刚踏入公主府,立即被乐璟抹了脖子。

    “什么动静。”舟舟时不时跑回家撒娇,这招特别管用,她早嫌弃郡主的封号低,想让母亲给她往上升一升。

    乐璟将带血的利刃往侍卫手中一塞,舟舟看清院内景象:“啊!”

    乐璟不确定她看没看见自己动手,张口正欲解释,舟舟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爹,血腥味好重,我难受。”

    乐璟连忙让人将她扶下。

    打水洗手时,赵山岚靠在边上笑:“舟舟像你,本宫受不得惊吓的柔弱军师。那人处置了?”

    “不怨我,他是自己撞上来,我本来也不擅长使刀剑。”乐璟擦干净水渍,“他是赵启的人。”

    “不急,有的是机会向他讨回这笔债。”

    舟舟缩在床上抱膝,眼前闪过一片血光,满脸不可置信:“我们全家,只有我不会武?”

    她当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更提像爹,谁曾想是自成一派!

    等等!

    她灵光一现:爹娘都会武,换言之,我并非天生没有习武的天赋,只是天资埋得太深,还没到萌发的时机。

    舟舟自欺欺人,兴奋到半夜才睡着:“明天开始练真刀剑,三年内成为大璃第一高手。”

    第二天鸡鸣而起,挥了两下重剑,累了……

    “不如写字。”她说。

    舟舟还是擅长文戏,听闻笔墨丹青阁又要易主,背后东家几经波折,打算卖了这份祖产,目前出价最高的掌柜没有继续卖书的打算,舟舟觉得可惜,几番叫价后买下店面,沿用之前的名字和名气继续卖书,各式各样的书都卖,但存了一点私心,在话本架上给自己的话本留了一处绝好的展示台位。

    舟舟还筹划办学,男女弟子都收。

    不认字的人无法看书,更不会掏钱买她的话本。

    识字的人大多能走得更远,机遇星罗棋布,处处都是路。

    办学比写书卖书难,最便捷的方式是与官府协商。

    “你请我当先生?”林念芷惊讶,“不怕我将学生教坏?”

    “你最合适。”舟舟心想实在不行就换人,京城别的没有,人才最多。女学官的事她还在争取,母亲是同意的,虽然朝中顽固的老臣多,但她迟早将老榆木们磨下来,这不,她带人堵了几次路,他们逐渐松口。进展顺利的话还能朝各地推广。

    林念芷素有第一才女的称号,只在乐坊弹琴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你不曾参与叛乱。与其整日东躲西藏,不如做出成绩令他们刮目相看。这条路难走,一切由你决定。”舟舟磨榆木前,先磨林念芷练练手。

    林念芷嫣然一笑:“他们算什么东西,我若入局,谁的路难走还不一定。我应下了。”

    舟舟唏嘘不已,不愧是参与自家灭族的林小姐,务必得让人看紧些。

    “郡主——”听闻此事的阿浅拖长语调跑来磨她,“你怎么只招她不找我,奴家会的可多,也能当女先生呢。”

    舟舟说:“写你的荤书去。”

    赵启死了,死得突然,太医说他是梦中猝死。

    安柔靠山坍塌,每日担惊受怕。惠太妃看见女儿战战兢兢的模样,忍不住落下泪来:“安柔,丧期一过,你就离开皇城吧。”

    安柔哭道:“不该是这样,我不嫁他。”

    “聂氏是名门……”

    “名不见经传!我的路我自己走,我不会比乐相逢差,我能找到更好的。”安柔以泪洗面,憔悴万分,她嘴里嚷着要出宫。太医来看,说是发了癔症。她母亲无可奈何,只能狠心将她关禁闭,日日以汤药浇灌,等情况好转,已经到了她离京的日子。

    聂氏入城迎亲,出宫那天,安柔温顺异常,马车行至大道时,她突然喊叫腹痛,脸色苍白得如薄纸一般,马车不得已停在半途,安柔趁机威胁陪嫁的宫婢与她换了衣裳,自己则如幻想中一样挣脱了束缚的网,她自由了。

    这是她一直渴望的路,安柔欣喜之后忽感茫然:该往何处去?

    安柔焦躁地啃着指甲,她停留原地,犹豫的时间太久太久,久到被迎亲的聂家人发现。

    “公主殿下,您为何穿着侍婢的衣裳?”精明的聂家人如何看不出她心思,迎亲的喜悦之情顿时被凉水泼掉大半。公主眼中的嫌弃之情显露无遗,她看不上他们聂家。

    对方强颜欢笑地让她重新上轿,安柔大吵大闹一通,聂家人的耐性彻底被磨没,再没对她有过好脸色。

    安柔悔之晚矣,知道自己的苦日子要来了。

    大璃调运粮饷,抚慰兵将。

    奉北营中,褚烈神色阴霾,没想到一切都脱离了他的预料。林氏无用,皇帝和太子都是废物,他们没骨气也没胆量,到底是谁下令让洛氏援军。

    “好,好得很。”他仍抱着侵吞大璃疆土的野心不断调兵侵袭,由春到冬,谁能想到颓废的大璃士气高涨,已经转守为攻。

    “殿下,撑不住了。”褚烈手下的将领恳求道,“停战求和吧。”

    褚烈掌心直冒冷汗,身为皇子,若在此时败退,回去后他一定争不过其他兄弟。

    “慌什么,我们与他势均力敌。只要再调一批兵马过来……”

    “殿下!”褚烈话音未落,有人匆匆来报,“对面、对面破了阵势,闯进来了!”

    褚烈咬紧牙关提刀出营,一支羽箭飞驰而来,他慌忙劈断箭首,箭雨不绝,奉北阵势全乱。

    大璃军紧咬不放,一柄重剑狠狠从他铠甲穿插而过,褚烈全力一抵,手臂发麻。一阵剧痛裹挟全身。褚烈阴鸷地笑了一声,后槽牙磨响,咬牙切齿地说出三个字:“洛听风。”

    洛听风战靴踏上血迹,沿路留下深深的红,剑上淌的全是奉北人的血。洛听风的攻势掺着杀气与冷厉的腥风,褚烈抗着伤挡他数剑,眼见剑锋朝喉骨劈来,他闪避不及,急速抬手去挡,褚烈手臂和刀摔在地上,五指还紧紧攥在刀上。

    “殿下!”不远处传来副将悲呼,几名将士大呼一声冲上前去替他抵挡,褚烈挺着意识被属下拽上马背,大势已去,他张口,似要声嘶力竭地喊一声什么,头颅高高抬起那刻,他瘫软地倒了下去。

    奉北军仓皇而逃。

    唯有一人被远远抛至后方。

    林瑞旸凄惨地躺在地上,生不如死。

    “罪臣之子。”高大的黑影从头顶压下,死寂嗜血的眸光居高临下地审视他畏缩的面容,洛听风剑光抵住他脖颈,森冷地说,“沙场可不是你的流放地。”

    狠刀一划,切断了他的生机。

    舟舟每日登上城门眺望。

    迟迟不见心心念念的人物归来,只好把一堆家书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

    舟舟捧着暖炉,寒风吹红她的鼻尖,蓬松的裘袄将她捧成一朵轻盈的雪花。

    “要过年了。”舟舟呵出一口白气,叹道,“这就是养将军的苦恼吗?”

    分别的日子大于相聚,洛听风要是年前回不来,她只好勉为其难找几个俊俏的小书生陪自己吃饺子,光这样还不够,另外还要找几个带官职的、有爵位的,成熟稳重温柔贴心,真是想想都开心。

    舟舟悲哀地想:“今天开始准备,回去就挑人。先来一本。”

    “挑谁?”一道热气呼在耳边。

    舟舟哈哈笑了两声:“冻出幻觉了。”

    “一本是多少个?”

    舟舟开始挪地方:“不可能。”

    城下白茫茫一片雪,她根本没看见人。

    舟舟拔腿就跑,双腿离地,一双手臂牢牢箍在她腰间,再熟悉不过的力道,耳垂被人咬了一口,舟舟被人捧上马背,一路颠簸运回了家。

    或许是她低头看家书的时候,舟舟迷迷糊糊地想。卧房门一关,她刚刚酝酿出的重逢泪倏地收了回去。

    “刚回来,你做什么呀。”舟舟掌心抵住炽热的胸膛。

    “想你。”洛听风痴痴地吻着她,在她锁骨印下潮湿的吻痕,“我洗干净了。”

    舟舟又羞又恼:“谁问你这个,我还能嫌你不成。”

    舟舟手在他脸上一通摸,面颊瘦了些,轮廓被风沙打磨得更加深邃清晰,她眼光真好,继续往下,宽肩,劲腰,添了新伤,还缠着绷带。

    洛听风:“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一本是多少?”

    舟舟没听见,关切问道:“你伤重不重?疼不疼?”

    她指尖轻轻一触,洛听风拧起眉头“嘶”了一声,舟舟心疼坏了,然而视线往下,她一动不敢动,磕磕巴巴道:“你都这样了,怎么还……”

    “疼。”洛听风翻了个身,倒在床上声音沙哑。

    “疼就别乱动。”舟舟爬起身。

    洛听风攥着她手臂恳求:“难受。”

    舟舟严肃道:“你好好休息。”

    舟舟试图抽手,洛听风牢牢抓着,她抽不动。洛听风可怜巴巴冲她眨了下眼:“好疼,难受。”

    疼和难受双重加持,舟舟拿他没办法,她这么可怜娇气的夫君居然上了战场,以后不打了,说什么也不打了。

    天色由明转暗,洛听风诡计得逞,吻着她潮热酡红的眼尾:“说,只有我一个。”

    舟舟嫣唇翕张,断断续续:“只有你。”

    舟舟蜷成一团被人搂在怀里,委屈极了:“又诈我。”

    洛听风抱着她笑。

    安安稳稳过了个好年。

    新年之后,朝野上下一片繁忙,舟舟手上同样事务繁多,从闲书话本到学习政务,世上再没比她更忙的女子。再三权衡下,她决定将笔墨丹青阁转为官私合并的书坊,既保留私家权力,又有助于她到各地开分店。她提议的官学将与书坊合作,接纳更多平民儿女。

    此举尚在起步阶段,舟舟拉上她亲选的护卫,马不停蹄跑了许多地方选址。

    桃花盛开的季节,舟舟忙里偷闲,一路辗转到了桃花渡。

    花雨纷飞,满山绚烂。桃树下,舟舟有意体验仙人意境,命令洛听风靠坐在树前:“话本中总有这种场面,腿放好,让我枕一下。”

    舟舟如愿以偿地躺下,暖风轻拂,她面上轻轻吻下一瓣桃花。洛听风指尖温柔地拈住那片花瓣,蹭着她面颊,蹭过她鼻尖。舟舟笑说:“好痒。头顶王爵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一些。”

    洛听风笑问:“如何才叫稳重?”

    “嗯……”舟舟开始胡说八道,“像我一样学识渊博,会背诗,此情此景,你吟首诗给我听。”

    洛听风说:“桃之夭夭。”

    舟舟接道:“灼灼其华。”

    “桃之夭夭。”

    “有蕡其实。”

    花丛中,一株早长绿叶的桃树已经悄悄冒出一点嫩绿的果实。太夫前日诊脉,在舟舟身上发现了迹象。舟舟满怀希冀地说:“一定是个文武双全的好苗子,也许以后用不上你我,全得靠他。”

    洛听风反复地问:“有了他还要不要我?”

    “当然要。”舟舟慢吞吞爬起来,埋进他怀里蹭落满头花瓣,“我没经历过什么塌天的苦难,多亏途中遇见你。我这个人受不得累,就喜欢躺在太平盛世看闲书。你说要守着我,就得一辈子守着我。”

    洛听风握紧她的手:“永远。”

    “你把我下辈子也定下了?你这人可真是蛮不讲理。”舟舟爽快地答应,“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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